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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约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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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中郡以北素有雪漠之称,此地不仅常年积雪深厚、迷雾笼罩,且气候诡异、瞬息万变。若有人不慎误入其中,则必定尸骨难寻,有去无回。
予柔策马,于众目睽睽之下,将冰露从王府拖拽至雪漠深处。
“瞧瞧,可真厉害!” 予柔身子微倾,双手交叉倚于前鞍,觑眼瞧着这位披头散发、半死不活的叛徒。
“朝夕相处数载,竟从不知你还有这种能耐!”
冰露冷笑,“姐姐说笑了,我怎能死的如此轻易?群狼扑食,死无全尸,方为正解,不是吗?”
予柔挥了挥手,众侍卫四散退下。
“你很聪明,但也白搭。这么些年了,虽说费尽心思爬到了近身侍婢的位置,可有用的情报你又刺探到了几个?我若是你的主子,早就把你给弃了!想来定是你命好,找了户心善的人家当狗。”
说完,一脸戏谑的低头打量她此刻的尊荣。
冰露仰躺于雪污之中,衣衫褴褛,形貌不堪。若人的双眼能藏暗器,予柔早已万箭穿心。
她忽然一脸诡异的挑衅道,“我确实没用,但王妃的胎,你不觉得奇怪吗?”
“这恰恰是你的无用之处!白白枉费了我的一片苦心!到头来,王妃的这一胎还是没能化作一滩血水。” 她有些懊恼的叹了口气。
“若是堕胎药不灵,那就换个法子呗!砒霜鸩毒怎么就不能拿出来试一试了?怎么就非得跟这堕胎药干上了?”
冰露大惊失色,“你?!”
“难为我,足足好几个月啊!为你疏通关卡,确保运输,不仅每日守着你下药,还得替你盯着王妃一碗接一碗的将药喝下去。你说说,我容易吗?怎么就派了你这么个没用的奸细到王府?究竟是你家主子无人可用,还是嫌弃咱王府配不上个顶用的奸细?”
“你!你!” 冰露奋力抬起紫胀流脓的双手,一脸愤恨的看向她。
“你是谁的人?你为什么要置玄英于死地?她死了,于你有什么好处?不对,你杀她的机会太多了!你为何不自己动手?为什么需要借我的手?为什么?!”
予柔听罢,摇头浅笑,“看来,你的主人只是想要王妃腹中的胎儿殒命,并不想害她性命。原来如此。”
被一语戳破后,冰露的眼神有些慌乱闪躲,她遮掩不住索性将头撇向一边。
予柔见状,心下已经了然了大半,“既然你的主子是想让定安王无后,那么,你的下一个目标应该是世子了吧!”
“哼。” 冰露冷哼了声,脸上闪过一丝不屑,“他?!一个被养废了的杂种。也配?!”
予柔深吸一口寒气,“你们知道世子的身世。”
她摇摇头,有些无奈的苦笑了声,“还真是抓不住重点。”
说完,从身后取出一只陶笛。
北风呼啸,陶笛声起,刹那间,群狼哀嚎,声音由远及近。予柔最后瞥了她一眼,扔下手中绳索,扬鞭而去。
“这是杏儿抢着给你做的,试试吧!看看那丫头的手艺如何。”
王妃指了指桌上的姜汤,然后埋头继续忙活手里的针线。
予柔刚从雪漠归来,一身寒气。她看向桌上那碗色泽不明的姜汤,面色有些踌躇,深吸一气后,仰头一饮而尽。
“如何?” 王妃略略抬头,眼中颇有些期待和好奇。
予柔十分费劲的咽下了最后一口,“挺好的,以后别做了。”
王妃笑着轻叹了声,“我就知道。”
“那您还让她给奴婢做?” 予柔眼含嗔怪,语气神情更是多了分娇憨之态。
“知道肯定做不好,但也想知道到底能有多不好。但我看你,也还好吧!” 王妃说着,朝她上下打量了一番。
“汤底沉了好些东西。奴婢一口气都给吞了。现在才慢慢觉出味来。”
“怎么了?”
“不出意外的话,应是吞了几瓣蒜。” 予柔说着,脸上努力挤出一丝微笑,“奴婢今夜,不出意外的话,要挤在陈嬷嬷的屋子里歇息了。”
陈嬷嬷的屋子距离府内那间四面透风的茅房最近。
王妃哑然,有些心虚的转移话题,“冰露的事处理的很顺利。”
“太顺利了!顺利的漏洞百出。仿佛,奴婢就是个供他们逗乐的傻子。”
王妃莞尔,“都套出了些什么?”
“她不知道您和您腹中胎儿的真实身份。或许,是她背后的人不愿让她知道的太多。据她所说,他们只是想要害您小产,并不愿连累您的性命。这是为什么?药都下了,顺带手的事儿,何乐而不为呢?难不成,她的主子是您的某位故人,所以不忍?”
“除了玉沐,盛京城中还会有谁对我不忍。” 王妃脱口而出,手中针线不停。
“您是说,她是太后的人?!”
王妃看向她,有些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予柔耸耸肩,“恕奴婢愚钝,反正啊,您和这位当朝太后的情谊,奴婢是从来看不懂的。”
王妃摆摆手,示意她就此打住。
“还记得吗?前几年在盛京城中,曾经盛传我是如何将王爷迷得神魂颠倒、五迷三道的。至于谣传的起因,想是瞧着我与王爷已经做了十多载的夫妻,王府既无侧妃也无侍妾,更从未豢养歌姬舞伎。便认定我会使些媚术,将王爷的心给牢牢困在了掌心。”
“这个谣言奴婢记得。城中的男人们没一个不是当面称颂,背地笑骂的!说堂堂一个大英雄、男子汉!竟然活得如此窝囊!原来,男人的忠贞于他们而言竟是如此可笑。他们要的,不过是像收割战利品一样,收割女人们的忠贞。既然是战利品,自然多多益善!”
王妃轻叹,“那些男人是不会明白的。他们不愿相信,这世上真有男子愿意把女子当人。他们更不愿相信,男子这样做的原因,仅仅是因为他自己也想做个人。”
予柔若有所思,“冰露给您下药的目的是要让王爷无后。而她的主子信了王爷对您的忠贞,认定就算害得您无法生育,王爷也定然会不离不弃,绝不会碰别的女子。但若将您给害死了,那就说不准了,毕竟人走茶凉的例子,我们王爷也是有的。”
“分析的不错。还有呢?” 王妃问道,手中的活计略略停下。
予柔又想了想,忽然有些兴奋的喊道,“所以您认为,冰露的主人是个女子!”
王妃点点头,眼含赞许。
“盛京皇宫中的女子?除了太后,还能有谁?想要插手极北大军的军权,这个野心可不一般!”
“记得我们离开盛京前,最后一次进宫吗?”
予柔点点头。
“还记得那个性子孤傲的小公主吗?”
“您是说,怜贞公主。您怀疑她?她才多大点儿的娃娃。何况冰露很早便跟在您的身边了,时间上,是否过分牵强?”
“冰露真正的主人并不是怜贞,但给我下药的命令却是怜贞下的。”
“您是说......"
王妃深吸一气,“那个性子孤傲的小公主和冰露真正的主人走到一起了。”
“可是,您为何如此笃定一定是她呢?”
王妃轻笑,“那一日,在她的眼睛里,我看见的可远远不止孤傲这么简单。”
话方至此,一位侍卫携风而入。
“禀王妃,冰露已从雪漠回到云中郡内。目前藏身在世子游猎时用于避寒的林间小屋之中。”
“知道了,下去吧。” 王妃摆摆手,面色如常。
“世子果然把您的玉佩给她了。” 予柔神色黯然,语气有些哀怨。
王妃拿起一旁早已冷掉的茶水,喝了一小口后,淡淡的安慰道,“不必如此多愁善感。既然送他了,那就是他的物件。他愿意给谁,都无妨。”
“冰露知道......” 予柔有些不忍,“知道世子的身世。”
王妃浅笑,“那是自然,不然如何得到这块能将群狼驱散的玉佩。”
“干脆把真相—”
“闭嘴!” 顷刻间,王妃的面容上只剩下肆虐的戾气与凶光。
予柔对此并不意外,她眼含惆怅的轻叹了声,“您坚持要去做这个靶子吗?您很清楚,冰露背后的人是不会告诉他完整的真相的。他们要的,不过是一个便于操控的傀儡来继承王位,而不是让王爷后继无人大权旁落,以致引发新一轮的纷争!他们会利用世子对生母的愧疚,对您的仇恨,来掌控极北大军!”
这一席话让王妃眼中的戾气稍敛,她知道予柔所言皆是实情,但依旧固执的坚持道,“这一仗打下来,极北大军还剩多少尚未可知。再说,做人傀儡至少能活,比死了强。我答应过他娘亲,无论如何也要保住他的性命。”
她顿了顿,黯然的面容上忽然多出了一股莫名的骄傲。
“我的诚儿真的就这么容易被人挑拨利用吗?若企图摆弄傀儡之人,最后却被傀儡反摆一道了呢?”
予柔看着她,仿佛在看一位不愿从梦中醒来的痴人。
“您不是故意将他养废的吗?所以才会和渊生公子如此不同。在世人眼中,他可是定安王的独子,自出生起,就该以征战沙场,镇守边境为己任。可事实呢?顺诚世子去军营的次数只手可数,所谓的上了一次战场,不过是仗都打完了,再由人团团护着,跑去凑了个连热乎劲儿都没了的热闹。至于读书,哎,更别提了。以前还能说您是慈母多败儿,但若世子知道他并非您亲生,恐怕就......”
王妃听罢,轻笑着摇了摇头,既不反驳也不辩解。予柔瞧着她这副不以为意的模样,更着急了。
“恕奴婢愚钝,不明白您为何如此?!顺诚世子天资聪慧,为什么您不好生教导?既然知道他生来便会被群狼环伺,那么何不让他成为能与群狼匹敌之人呢?最不济也可以继承王爷衣钵,成为一方大将啊!”
“大将?” 王妃冷笑,“说好听点是威风凛凛的将军,若说的难听点,不过是双手沾满鲜血的人屠。能做成人屠尚算好的,不然,不过是刀下亡魂一缕、荒冢破席一卷。至于成为人屠的这条路,你以为是常人可行的吗?想成为一方大将,成为一代杀神,不仅要有勇有谋不惧生死,还要能从杀人中,品出游戏的乐趣。”
她略略停下,眼中神色愈发坚定,“诚儿的这一生未必会一直受困于此。他有机会的,他一定还有机会!巧娘要的,是在这浑浊世间,清白干净的度过一生。她想要的,她未曾得到的,诚儿这一世必须替她得到!”
“慈母果真多败儿......” 予柔低声嘟囔,随后不再言语。
在她眼里,王妃此刻又有了几分癫狂之态。她清楚的记得,上一次,还是在巧娘离世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