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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桃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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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插手插到前朝,还闹得人尽皆知,陛下脸上挂不住,可不就得震怒。
三皇子说完这些,拿了桌上摆着的桃儿把玩,笑得舒心,“之前听说沈轻晏冷如冰山,不想竟拜倒在六妹妹的石榴裙下,四皇妹得罪了这尊瘟神……唔,得罪了六妹夫,现下只怕肠子都悔青了。”
昭宁听得一愣一愣,“三哥哥的意思是,沈轻晏是为我?”
“不为你还为谁?朝会上父皇就派了人去四公主府斥责,等我出宫时,听说四皇妹已经气得要找人把那莲池填了。”
昭宁茫然地看过去,三皇子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喜疯了?不是我说,六妹妹好歹容颜倾城,之前咱们同在文华馆念书,多少陪读的世家公子哥儿为了多瞧你一眼,故意把那笔掉在地上回头捡,倒也不必为了个沈轻晏这般神魂颠倒。”
昭宁干笑一声,“大概是有什么地方弄错了,沈轻晏他……”想了想,告诉三皇子夫妻不和,等同告诉母后,索性换了话题,“等我再休养几日就进宫去见母后,好让她放心。”
三皇子颔首,“应该的。不过说起文华馆念书,我倒想起来一个人。魏连溪,你还记得么?”
那些藏在深处的记忆忽然被这个名字牵出来,昭宁连连点头,“记得,魏相的孙子,当初本是三哥哥的陪读,后来因太过顽劣,被他爹打断了腿,再之后……就不晓得了。”
“那时候他带着人打碎了魏相准备献给陛下的珊瑚,说打断腿也是为了堵众人的嘴,其实魏老大人很喜欢这个孙子,将他送出京城后明里暗里帮忙,现在魏连溪做生意做得风生水起,日进斗金,就连内廷里有好些东西都得问他买。”
昭宁有些讶然,“魏相孙子去经商……自然日进斗金是好的,可家中竟然容许?”
三皇子笑道:“个人有个人的路,魏连溪文不成武不就,偏在行商一途上颇具天分,虽世人认为士农工商,但皇家亦有皇商,不少人指着商人吃饱穿暖,魏家也就妥协。魏连溪如今回京,可是风光无限。”
昭宁“哦”了声。
对于她来说,这不过是一个旧识的故事,听过也就听过,可三皇子把桃子放回桌上盘中,挺郑重地道:“同你说起他,是因为这个人,与你有些关系。”
昭宁再一次茫然,三皇子也不卖关子,径直往下说:“魏连溪当初做陪读的时候就对你青眼有加,掉笔的人里属他掉得最多,如今他回京,第一件事就是打听柔仪公主是否嫁人,得知你已许给沈轻晏,他满不在乎,说沈轻晏那样冷清的人怎么配得上柔仪公主花团锦簇的性情。他等着你和离。”
昭宁张开嘴,惊讶得不知该说什么。
魏连溪是纨绔中的纨绔,谁人都知道;魏连溪陪读那阵子对自己钟情,也是谁人都知道,但着实没想到能这般张扬,又这般执着。
三皇子又笑,“母后一直担心你与沈轻晏过不到一起去,这下好了,还有另一个热热闹闹的人等着你,母后想必很是欣慰。”
昭宁有些不好意思,“三哥哥取笑我。魏连溪是何等风流的人物,之前就听说眠花宿柳,是京城第一快活人儿,想来什么痴心,都是演出来的。”
三皇子收敛了笑意,认真说:“不管演不演,只怕他脸皮厚,狗皮膏药似的粘上来,你又向来好脾气,不过听三哥哥一句劝,魏连溪这人极会玩,见识也广,同他做朋友不吃亏,将来说不定也有用得上的时候,但着实只能算一朵烂桃花,你万万不要动心。”
昭宁哭笑不得,“我已婚嫁,怎会动心?”
“那就好。”三皇子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如今嫁人出宫,也该多出去走走见见世面,看看百姓们是怎样生活,看看咱们国土究竟是何种模样。”
昭宁认真点点头。
说了会儿话便已到午时,在书房等待良久却不见人影的绯月回来禀报说驸马尚未归府,昭宁心想刚刚好,巴不得沈轻晏别回来,她与兄长好好说会儿话,便又让厨房做了待客的饭菜来。
虽然才十余天没见,但一同长大的兄妹俩有许多话说,三皇子待人又温和,碧琴绯月也敢跟着说两句玩笑话,浅岚居内外充斥着愉快的笑声。
沈轻晏到浅岚居外面时,正听见这样的笑声。
他一进府就听说三皇子来了,照规矩要去见一见的,然而到得门前,他忽然不想进去了。
问剑小心翼翼地问:“公子不去一起用膳吗?”
沈轻晏扯了扯嘴角,“我若进去,怕是他们都不自在。”
问剑劝道:“属下倒觉得,公主很想见到您,三皇子也愿意与您说说朝堂上的事。”
沈轻晏却直接转身,“午膳送去书房,三皇子用完膳准备离去时告诉我。”
问剑拿他着实没办法,安排了人盯好,灰溜溜地跟着离去。
昭宁并不知道自家驸马来过一遭,一直很愉悦,等送走三皇子,她看着“姗姗来迟”、只赶上送人的沈轻晏,笑着说:“太医讲我这病来势汹汹,可能还会反复,要多多休息,眼下我要去午睡了,你一起来么?”
沈轻晏神色古怪,“我不午睡。”
“啊,不午睡吗,那你的生活里真的少了很多意趣。”昭宁兴致好,就多说几句,“想想看吧,吃饱喝足,滚进阳光晒过的被窝里,暖洋洋的气息兜头兜脸地罩一下来,不一会儿就能睡着,不论什么时候起来,都能感受到寂静,仿佛天地间只剩一个人……午睡真的很舒适呢。”
沈轻晏淡淡地“嗯”了声。
昭宁又说:“不过你没兴致就算了,晚上记得搬回来。”
言罢不容沈轻晏反抗,她转身回了浅岚居。
沈轻晏站在那里,忽然觉得自己暗里的那些想法、那些别扭的举动,像个笑话。
人家昭宁分明没把任何事情放在心上,只一味追求自己所想,怎么他反倒像进了迷宫当中,绕不出来。
问剑悠悠叹了口气。
沈轻晏抬手,问剑赶紧躲在一旁,哭丧着脸说:“公子别掀属下了,属下也是心疼公子,生怕公子错过了好姻缘。”
懒得搭理他,沈轻晏负手往书房走。
问剑跟在他身后,絮絮叨叨,“公子知道魏连溪吗?”
“知道。”
“那公子知道魏连溪同柔仪公主不得不说的那些事吗?”
沈轻晏停了脚步,静静地望着他。
“说。”
*
昭宁一觉睡到夕阳西下,在被子里体会了一会儿天地间只剩一人的寂静,心满意足。
也是万幸,发热没有反复,而沈轻晏也让人收拾了书房的铺盖,带着一身傲骨,回到浅岚居。
昭宁根本不在乎他怎么想,也不在乎他摆出什么表情,反正就是立个木头在身旁,她都能给说开花。这沈轻晏么,也是个木头,不过是用来表现夫妻恩爱的特殊木头。
在家中老老实实呆了七日,七日后,昭宁受皇后相召,入宫觐见。
才见上面,皇后就心疼地把她搂在怀中,左看看右看看,问:“还有哪儿不舒服么?”
“没有,母后,我好得很。”昭宁去搂皇后的脖子,这么大了,这个习惯仍未改变,“母后别担心我,我在宫外好得很。”
沈轻晏被赐了座,坐在一旁看她们母女情深,莫名就想起来……昭宁那日,也是这样搂着他。
她的手不大,因为落水又见风而微凉,环在自己脖颈处,似乎生怕被推开,力气还有点大。
如果她再攀过来,是随她心意,还是冷言告知不可如此?
想着想着,沈轻晏忽地一凛——不可理喻,他竟然会考虑如此无聊的问题,竟然还想会不会有下次!
“轻晏。”皇后和气地唤他。
沈轻晏凝神,起身行拱手礼,“儿臣在。”
“待会儿陛下过来,一家子在一起吃个饭,轻晏,你也跟着陛下喝两杯。”
沈轻晏还没说话,昭宁抢着道:“他不饮酒。”
皇后讶然,“在朝堂行走,滴酒不沾?”
昭宁很肯定,“滴酒不沾。母后还是别备酒了,免得父皇想起来,非让他喝。”
“你啊,倒真是把驸马放在心上。”
昭宁一笑,顺水的人情罢了,并不多做解释,只与皇后说起别的事情。
那边厢母慈女孝,再没沈轻晏什么事,问剑偷偷朝他挤眉弄眼,那意思很明确——“瞧瞧,公主对您多好”。
沈轻晏抬了抬下巴,意思也很明确——“我知道”。
主仆俩打了会儿哑迷,外面便有太监唱喏,陛下到了。
昭宁开开心心迎出去,结果一眼瞧见后面跟着的四公主,当即有些绷不住。
她行下礼去,委委屈屈地说:“见过父皇。”
皇帝四十来岁,眉目亲善,一把拉起昭宁,“快给父皇看看,嫁人了,是不是懂事了?”
昭宁撇嘴,“儿臣一直很懂事。”
皇帝大笑,挥了挥手,让沈轻晏等人都免礼,然后又拉过四公主,把姐妹俩的手搁在一起,“这就好了。”
四公主另一只手捏着帕子,轻轻拭了拭眼角,“昭宁,那天是我的过错,你别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