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40 晴雨（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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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人总有自己心中所坚信的东西，而田惠的坚信，在于地球并不会因为一个人的消失而停止转动。
她从小便懂事，亦或者说没心没肺，曾经被家里人扔给邻居家带了整整三个月，等到爸爸妈妈三个月后回家，爸爸满怀愧疚地抚摸她的脸，问她想不想爸爸妈妈，她眨了眨眼，无辜地仰头望着一脸期望的爸爸，缓缓摇摇头。那时候爸爸冲她咧开了嘴，然后欢喜地去冲站在一边收拾的妈妈嘿嘿，“你的女儿真像你。”
当时老妈的反应田惠至今已经忘记了，不过后来慢慢的发现，世人常说的那种没心没肺的人应该是她这种吧？看起来对事情古道热肠的态度堪比娇艳的如花君见到俊朗挺拔的男子，事后如腌了的黄瓜，甚至抛诸脑后，以致结局最后不了了之。
田惠一直都是这样没心没肺地活着，在清朝呆了三年，想起家里的时候越来越少，连她自己都开始有些不安。这回是陆柴扉离开，她和陆柴扉认识的时间说起来不长，连半个月的时间都没有，却好像比清朝任何一个人还要纠葛。田惠眯了眯眼，断了脑子天马行空的想象，捧着一大摞衣服进到乾隆入住的客房。
天才蒙蒙亮，田惠破天荒起了个大早进到乾隆房中守候。没想到乾隆今天也起得早，等到田惠进去的时候他已经更好了衣装。田惠道了万安，乾隆微一颔首，径自走出房门。田惠后知后觉低着头快步跟上，眼见就要赶上超级大boss的脚后跟，就见大boss忽然来了个急刹车，回过头来似笑非笑地望着她，看得她顿时觉得一股子阴气就从脚后跟蔓延上来。
“娴妃的情况怎么样？”
此刻乾隆正漫步在大明湖的西郊，人烟稀少，田惠还有另一个不大相熟的侍卫跟在后面。
田惠张嘴便欲答，话到了嘴巴蓦然止住，抬起头疑惑地盯着乾隆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说：“甚好。”
之后便是无话，乾隆兴许是心情不好，起了大早就拉着人出来散步，散完步便回了客栈大厅边上的小包厢坐着，上了一壶西湖龙井便慢慢的自斟自饮，一派汉人书生做派。
大厅里面正有人在议论朝事，说的正是昨个儿乾隆派陆柴扉去查的那个方之航。田惠一开始听到方之航这个名字的时候微微有些诧异，没想到这个案子还没看是审理便已经闹得济南这边的民众都知道了。田惠暗自打量了一个乾隆的脸色，只见他只是自若饮茶，一点也没因为外面愈演愈烈的争论而变换神情。
这边没趣便去找有趣的地，田惠生性爱看热闹，瞧乾隆的注意力全部在那壶不知多少品的西湖龙井上，便伸直了脖子突突朝大厅里面看去。
争论的中心是两个书生，一大群人围在那里，远远的田惠瞧得不太真切。
正暗自懊恼那些人怎么这么没有公德心地把俩主演给挡住了，就听见乾隆淡淡的声音：“容姑姑，出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Boss的命令难得和自己意见高度统一，田惠欢快地打了个千，拨开帘子出去围在的人群外围。
汉人虽然没有北方人高大威猛，但是对于田惠来说已经够了。她怀揣着心中那棵炙热的八婆心理兴高采烈的去瞧热闹，却还是被前面的人挡了个结实。田惠气结，站在人群外围憋着气站了好一会，才坚定地再次入阵，凭借自己身为女性身材勉强娇弱的优势，顺利挤入了前排光荣按抓。
有了热闹看，身后的挤攘暂时靠了边。田惠一心一意去看事故中心的两个书生，这才发现原来其中一个并不是书生，而是一个先生。
那书生明显还带着些许读书人初出仕途的傲气，对那先生帮方之航辩驳的说辞不置可否，却一个劲儿的夸奖那办事的大人做事好有效率，算是拐着弯的同那先生争。
那先生的年纪并不大，但是穿着斯文朴素，与那书生完全不在一个调上，看样子平常应该是个寡言之人。田惠不禁有些好奇，这书生到底是说了什么才让一个已经做了先生的读书人费那么多力气去和他争辩？田惠忽的对那书生好奇起来，对他们之间的争论更是秉持好好做事八卦的原则听得更加认真。
那书生是站在举报方之航的朝廷官员这一边的，许是站在了朝廷一边的关系，书生有些苍白的脸颊也渐渐浮起一丝红晕，因为长期读书有些近视的眼睛眯起来也带着丝丝挑衅。
只见他说道：朝廷在上，那浙江巡抚方之航忤逆朝廷，胆敢写下这等有辱朝廷威名的诗句就是找死！现在还只是将他关押收监择日候审，到时候等这案子的判决下来了，恐怕就不会有这么好的下场了！
那先生听书生说这些话气得涨红了脸，甚至吐字都有些不清楚，田惠要认认真真才能将那先生语速极快的话语捞进耳朵：胡说！那方大人本是为民诉冤！要不是当官的多做事的少，方大人又何苦发这些牢骚！去年XX大旱，民不聊生，朝廷拨款赈灾说得好听，那些白花花的银子还不是全进了那些贪官污吏的口袋！浙江好容易出了个清正廉明的方大人，一心一意为朝廷办事为百姓主事，朝廷不但不加以褒奖，还……还因为一首不知所谓的断头诗要断了方大人的头……这朝廷……这朝廷！
……
两人一直在争论，田惠在一旁被人挤着，背后的热汗噌噌滚下。那先生的嗓音里面已经带了哭音，到后来那极快的语速也慢慢因为哽咽而不得不停顿一会。田惠听得有些心酸，她蓦地想起了刚进到济南城的那两天采办的时候遇见的两个乞丐娃娃，那圆圆的大眼睛里面灌满了无辜，见她心善给他们两个馍馍便千恩万谢地抱着馍馍跑开了。
突地，客栈外面忽然传来一阵金戈摩擦的声音，不一会便见一个长官模样的男子身着公差官衣肃然冷喝：“大胆刁民，朝廷之事岂是尔等无知小人可以议论！来人，将这主事的两人抓下，其余围观的也给本官带回衙门去！”
围观的人群一哄而散四下逃窜，只剩下还混混沌沌留下原地不知所谓的田惠傻傻的直视那位长官。那长官三十来岁的样子，面目黝黑，想是在经过磨砺后靠着自己的努力一路走过来的，左手一直俺在腰间的刀把上，面目凶恶可憎。田惠就这样瞧着冷不丁打了个哆嗦，正要回到大boss那边寻找温暖的时候双手一下被人反手钳住，迫得她惊呼一声，身体也随着后面突然加注的力量向前俯冲。
“大胆！”
那个侍卫从包间里面走了出来，眼皮也不抬走到那长官面前撂出一块黄澄澄的牌子，那长官双目圆睁了一下，然后阔步走到她的面前，粗鲁地伸手一拔那扣住她双手的小兵，冲着那小兵吼了两句，那小兵跌坐在地上，颤颤巍巍不敢说话只能不停点头。
侍卫走到她面前将她扶正，再不看混乱的大厅一眼，径直带着她回了包间。
包间里面，乾隆扔在镇定地喝茶，眼中印着茶杯里茶水淡淡的波澜，整间屋子一时无语。
大厅里面还在闹着，围观的争论的一个都没少，那书生耷拉着脑袋被人在前面押解走，倒是那先生一脸正义，像是一点也不怕的样子，与之前的情况本末倒置了个遍。
脑海中想着是不是要帮那先生说说话，就听见乾隆淡淡无一丝情绪的声音传来：“他们说了什么，你可听清楚了？”
田惠立刻把涌到喉咙边上的话咽下去，然后艰难的俯首应了声“是”。
乾隆抿嘴笑了笑，然后站起身，背对着她，道：“那先回房，待会你好好与朕说说。”
田惠赶紧跑到前面去给乾隆打帘子，马马虎虎后退不小心绊到一张歪倒在门槛的凳子，重心一个不稳仰天摔倒。那边还在痛哭流涕的掌柜的听见了动静飞快赶来，一边抽泣一边颤颤巍巍地把她扶起来。田惠狼狈地回到乾隆身边，乾隆看夜没看她一下，径自上楼回了房间，再无动静。
这乾隆不是会被刺激到了吧？
田惠迷迷糊糊的想。
而后又想起了那个先生被带走前那副决然的样子。
心中怅然若失。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40 晴雨（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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