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下亓上》半页香菜

3、03

　　意料之中的失眠，使庄航生七点不到就醒了，看着天花板发呆

　　又想起左一阳的那句阿承哥，用手指去蹭了蹭昨晚被自己掐破皮的掌心，血痕扎眼的印进自己眼睛

　　四周静的只能听见庄航生反复翻身的被子摩擦声，窗外有一棵跟二楼窗户一样高的常青树

　　不止他的窗口能看到，左一阳的窗口也能看到，他想，我在看常青树的时候如果你也在看，那我们的目光就汇集到一处了

　　小心翼翼的探头去看隔壁窗口，本来就不抱任何希望，果然跟想象中的一样，连个人影都看不见

　　他回头给自己拿了套衣服，想着洗个澡清醒一下，然后出去画画，熟练的从床头柜抽屉里拿出遥控器

　　常青树在窗外被风吹的沙沙作响，左一阳的窗帘被带动，一束微光照进房间，他模糊的听见隔壁浴室的流水声

　　想起隔壁住的是庄航生，他就清醒了大半，即使脑子还在开机，但是身体已经诚实的坐起来了

　　“他为什么可以醒这么早？”他看向窗外灰蒙蒙的天，才六点多怎么就起了，正想着，隔壁的流水声不知什么时候停了

　　庄航生轻轻的，慢慢的把门关上，就怕吵醒了左一阳，谁知这个时候笔筒没眼力见

　　咚的一声砸地上，里面的笔立刻叮呤当啷的散开

　　“阿承哥？”

　　果然，还是把人家给吵醒了，庄航生边捡笔边应他

　　“哎，怎么了？”

　　“你要去哪儿？”

　　“出去画画，现在还早，你再睡会吧”

　　左一阳一开门，就看见在捡笔的庄航生，他戴了顶白色的贝雷帽，一件白色的短袖外面套了件粉色的针织衫马甲，还有许多小图案排列在上面

　　下面是一条白色的西装裤，庄航生有些不好意思的抬头对他说道

　　“不好意思啊，吵醒你了”

　　左一阳帮他把最后一支笔放回笔筒里，摇头嘱咐“外面凉，你要多穿点，早点回来”

　　“好”

　　庄航生走了没几步又突然停住，回头问身后的人“你要不要吃早餐，我回来的时候给你买”

　　左一阳摇头“不用了，你早点回来就行”接着问“知道路吗，会不会找不到回家的路？”

　　“怎么会呢”

　　此刻的庄航生还不知道现在站在左一阳面前信心满满的说不会迷路的人，待会会发生什么

　　庄航生出去了快三个钟头的时候，左一阳才察觉到不对劲，都快九点了，早该回来了才对

　　“阿承哥，你为什么还不回来？”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说“你想听实话吗”

　　“怎么说？”

　　“我呢，画是已经画好了，然后我就想着再多待一会，然后呢找了块礁石就坐下了....嗯....再然后呢”

　　“涨潮了，是吧”

　　左一阳在他的前说出了答案，又接着问“那你现在在哪，昨晚我俩去的那片海滩吗”

　　“是的”

　　左一阳赶到的时候那礁石都快被淹完了，庄航生像是知道了他来的时机一样，回头刚好就看见拿着外套黑着脸的左一阳朝自己走来

　　左一阳走进才发现庄航生被划了个口子的脚底

　　刹那间，脸更臭了

　　“电话里你没跟我说你受伤了”他语气冰冷的质问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小事干嘛要麻烦你，我不想给你添麻烦”庄航生忙解释“而且你看，我这不是还活蹦乱跳的吗”

　　“跳一个我看看”

　　“……………”

　　这么多年以来，这还是除了徐卉，第一个因为担心自己而用指责的语气跟自己说话的人

　　让庄航生有些意外，左一阳真的很会照顾人，以前都是他照顾别人，因为他总是扮演的学长等一类的角色

　　突然有人来照顾自己，他反倒有些不知所措起来了

　　左一阳背对着他说“我背你，上来吧”

　　见庄航生没动静，他又说“难道是想要公主抱吗？那样确实会更浪漫一点，需要我改一下姿势吗”

　　“阿亓，要不还是我自己走吧，你扶我一下就可以了”

　　“庄老师，您是打算做个生腌吗？再不上来我可就要公主抱了奥”

　　“别别别”相比之下，他还是更看好他被人背一下，而不是被人公主抱着回家“我可能会很重，你要有心理准备啊”

　　“嗯哼”左一阳胸有成竹的点头

　　“我没开车出来，你可能要忍一下才能到家”左一阳对背上的人说

　　“我没事，倒是你，我是不是很重啊，要不我自己走吧”

　　“阿承哥我真不累，你乖乖趴好”

　　庄航生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靠在他的颈窝上，又听见左一阳问

　　“阿承哥，你觉得同性恋恶心吗”

　　靠在背上的人瞬间身子僵硬的回道“怎么突然会这么问？”

　　语气都有些忍不住的颤抖，庄航生紧张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察觉到自己的反常后，他又慢慢的小心翼翼的趴回去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到的，然后问一下”

　　左一阳没有听到他想要的回答，确实有些失落，但刚刚他也敏锐的察觉到自己提起同性恋三个字的时候庄航生的一系列反常表现

　　所以他心里或多或少还是有几分开心的，因为看他那紧张的样子，就好像是什么心事被戳中了一样

　　所以庄航生不讨厌同性恋？

　　“阿承哥你觉得我怎么样？”

　　“嗯？”庄航生疑惑道“什么怎么样？”

　　“就是我这个人啊”

　　庄航生想了想说“你很好啊，又会照顾人脾气又好，一定有很多小姑娘追你吧”

　　“你想什么呢，我才不要小姑娘喜欢我”

　　“为什么”

　　庄航生不解的问，左一阳避开了这个问题，看着对面的建筑没说话，在想着些什么

　　“怎么了？”

　　“等红灯”

　　宋玉生站在阳台上看着发生的一切，他第一次见左一阳对一个人这么上心

　　顾严从身后给他披了件外套，手顺势扶在他的肩膀上

　　“阿宋”

　　他声音很轻，眼睛温柔的注视着他的全世界

　　“看着他们的时候在想什么？”

　　宋玉生收回目光，迎上他温柔的注视，书上说，爱人的眼睛是第八大海洋，而宋玉生此刻却觉得，那句话在顾严身上，简直是绝配

　　“我在想，左一阳是不是喜欢上这男的了”

　　“喜欢上他？”

　　顾严有些惊慌的追问“你是说左一阳想上庄航生？”

　　“顾严你每天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啊”宋玉生失笑“谁说那个了啊”

　　顾严也跟着笑，缓缓升起的太阳，渐渐有了生机的街道，新的一天来临

　　而此刻庄航生俩人的气氛却出奇的安静，安静到连窗外竹林里虫鸟扇动翅膀的声音都听的一清二楚

　　左一阳率先打破了这沉静的氛围

　　“阿承哥你就听话好不好，就是简单的消毒然后再贴个创可贴就好了”

　　“不行！”

　　庄航生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睛，他此刻的内心就像一首被带跑调的歌，慌乱的不着调，脸颊也在持续发烫

　　就在几分钟前，左一阳背着他刚到家，刚准备跟他说谢谢，伤口自己会处理的时候左一阳也刚好转头

　　俩人的唇瓣就这么擦了一下，就那一瞬间，庄航生连呼吸都忘了，反应回来的时候左一阳已经在笑了

　　他瞬间就有一种羞耻感涌上心头，所以才有了现在这个局面

　　“阿承哥，真的没事，只是碰了一下，不会怀孕的”

　　“那也不行，我自己来”

　　庄航生朝他伸手，是想让左一阳把急救箱拿给自己，没想到左一阳轻轻拍了拍，像在哄一只炸毛的小猫一样

　　“拍拍就没事了，不会很疼的，我轻一点”

　　庄航生：为什么这么正经的话，在我这里变成很色情的话了？

　　分神之余，左一阳已经在给他的伤口消毒了，伤口的刺痛让他本能的想要逃离，左一阳被迫停下手上的动作

　　“很疼吗，那我再轻一点”

　　看着面前这个把自己照顾的无微不至的人，他心口有些抽痛，二十几年来的负面情绪好像在这一刻全都被打散了

　　他在心里苦笑道，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东西，就这么点小事你也感动到不行

　　“左一阳，你性格是真的很好啊”

　　“为什么这么说？”

　　“没什么，你自己猜去吧”

　　“？”

　　左一阳一脸懵圈的抬头看庄航生，低头给他贴创可贴的时候故意拍了一下

　　庄航生吃痛的大喊“我靠！你绝对是故意的！你故意哒！”

　　“我没有，我不是”

　　雨点悄然而至，淅淅沥沥的落在窗沿上，庄航生趴在卧室的窗前，听着窗外雨声滴答滴

　　常青树被风吹的摇摇晃晃，还有时不时漂在脸上的雨滴，他闭着眼睛静静的享受着此刻

　　左一阳关窗的时候无意间瞟到隔壁窗口上搭着的手，他刚刚还在想着庄航生，现在就见到了

　　“阿承哥？”

　　庄航生探头出去，跟同样趴在窗户上的左一阳对上视线，这一次，他终于通过窗户看到对面的人了

　　“嗯？”

　　“我可以过来找你吗？”

　　“来呗”

　　吃过午饭之后俩人就十分默契的回房间了，直到有了这场雨，俩人才见到面

　　庄航生穿了一条褐色的帆布短裤，配了件白T，双手撑在背后的坐在床上，左一阳就不一样，因为闷热直接脱了上衣

　　“都下雨了，还这么热吗？”庄航生给他挪了位置出来，拍拍旁边的位置“坐这儿”

　　“刚刚真的很热啊，你不热吗”

　　“我刚洗完澡出来，去窗上趴会然后你就叫我了”

　　“怪不得，我刚坐下就觉得阿承哥香香的”

　　庄航生被叫的不好意思，在左一阳一口一个阿承哥中迷失了自我

　　左一阳也学着他的样子，双手撑在背后，紧实的肌肉，微乱的黑发被窗外的风时不时的吹起

　　俩人都没有再说话，就这么静静的坐了十分钟，忽然，庄航生的头轻轻的靠上了左一阳的肩

　　时间静止了几秒，他抬手搂上庄航生的肩膀，可手是抖的，在肩膀上也无处安放

　　“阿...阿承”

　　庄航生没说话，左一阳见状压低了声音轻声继续说“我抱你到床头去好不好”

　　左一阳看着面前这个人的睡颜，像一副画，好看的过分，让人想要忍不住的拿去珍藏

　　左一阳屈腿坐在床前，趴在离庄航生还有一拳的地方试探性的叫他

　　“阿承哥？”

　　看庄航生没反应，应该是真睡着了 ，又再一次压低声音一字一句的说

　　“阿承哥，你会不会讨厌我是个男同呢？”

　　庄航生听到这句的时候心里咯噔了一下，他没想到左一阳可以毫不吝啬的说出这句话

　　这要是换做别人，一定或多或少是会有顾虑的，毕竟这是同性恋，可左一阳却可以这么直白的告诉别人

　　就像在说什么玩笑一样，这一点庄航生是真的没想到

　　身前的人刷的站起来，吓庄航生一跳，差点没憋住喊出声来

　　关键时刻他抓住了左一阳的手

　　“不讨厌”

　　左一阳的心就像被电流通过一般，麻酥酥的，脸颊也染上了一抹红晕，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庄航生，整个人都怔住了一般

　　“阿承哥你……..”

　　“我说我不讨厌你，陪我躺一会儿，我怕打雷”

　　果然，人在危急关头真的是什么话都可以说出来的，这可能是庄航生撒过最烂的谎，他心想还好自己是闭着眼睛的，不然肯定被左一阳识破

　　后来怎么睡着的庄航生也不记得了，只记得他睡的迷迷糊糊的时候左一阳在耳边巴拉巴拉的说了些什么话

　　他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仲夏的夜里蝉声四起，越发显得四下安宁唯有夜空上一把银河如练

　　窗外晚风过林，庄航生看着面前这个睡的板正的人不禁失笑，抬手小心的想要去触摸他的睫毛

　　“阿承哥”

　　左一阳抓住他要行动的手

　　“饿吗”

　　庄航生被吓一跳，结结巴巴的说“啊？不...不饿”

　　“不，我感觉你饿了，我去给你做吃的”

　　“我也去吧”

　　“不用”

　　庄航生看着左一阳从自己的床上下去，心里有些莫名的愧疚，洗了吧脸也下楼去了

　　“左一阳，我来帮你”

　　“你会做什么？”左一阳往旁边挪了挪，又说“用刀的时候小心点啊”

　　庄航生听话的点头

　　“我的拿手菜，凉拌黄瓜”说完朝旁边伸手“给我酱油”

　　“你喜欢吃凉菜啊？”

　　庄航生听到这话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回答他“不是，是因为它学起来简单，做起来方便，而且我只会做这个”

　　“那你平时吃什么啊”

　　“啊？”

　　左一阳赶忙纠正道“就是你平时是谁给你做饭”

　　“点外卖啊，不过我很少会饿，一天也吃不了几块钱”

　　庄航生用着最轻松的语气讲着这些话，左一阳忙碌的手停住了一瞬，眸光里闪过一丝同情

　　“少吃点外卖，以后只要有我在，吃外卖，我都让它变成一种奢望”

　　“哈哈，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