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不去的卧底》桑水女畔

1、回不去的卧底

　　“好想死在你怀里，警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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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面的脚步声近了，这是尹锋逸卧底十多年来第一次心慌，不是因为这个毒贩子集团，是因为外头来的人，是他十年没见过爱人——已经变成别人的男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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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场筹备了十余年的抓捕计划，说是筹备，根本原因还是凉城市局太乱，只有肃清内奸，才能一致对外。
　　尹锋逸本来计划卧底三年的，可这个集团背后水太深，凉城刑侦队和缉毒大队同时出手，却都被绕得团团转。
　　所以尹锋逸在没有指示的情况下，贸然停止里应外合的战略，把两个大队骗离这里。造成了除了联络人秦叔，再也没人承认这个卧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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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头的警察破门而入，尹锋逸在给卧室里的花浇水，那是一盆开败的栀子花。
　　后胸被枪口抵住，来着呵斥他：“别动！”
　　那不是胡政尧又是谁？胡政尧的枪法和身法都很好，在十年前尹锋逸离开后，他渐渐爬上全校第一的宝座，面对叛逃的卧底和前男友，胡政尧真想一枪毙了他。可作为叛逃卧底，他手上的资料对局里有重要作用……
　　学校教的技能哪里比得上尹锋逸十年来求生的本能，他身体肌肉紧绷，嘴上却还轻松地开玩笑：“警官，抓到我，你能拿几等功？”
　　“别废话。”胡政尧掏出手铐。
　　“几等功？”
　　手铐清脆的声音响起，胡政尧不耐烦地说：“活的一等，死的三等。”
　　“这样。”
　　几乎就是一瞬间，尹锋逸转身夺枪对准了胡政尧的太阳穴。
　　手铐落在地板上，也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是十年来，尹锋逸第一次见到胡政尧的正脸，脱去青涩稚嫩，在岁月里留下余迹，成熟冷静……和一双深深厌恶地看着他的双眼。
　　然后枪，被缓缓地移到了尹锋逸自己太阳穴边，“不好意思喽，你的一等功要变成三等功了。”
　　枪声响起的时候，世界是安静的，尹锋逸笑着看向窗外的阳光，如果没有血液飞溅的话，场面该是和谐又温馨。
　　他倒下了，嘴唇嚅动，像是有什么话要讲。
　　胡政尧神情微动，附身听他讲话。
　　“警官，除了我，你还插过谁吗？”
　　胡政尧脸绿了，可尹锋逸的声音越来越微弱。
　　“但是你是我唯一的男人。”
　　“呵。”胡政尧冷哼，但尹锋逸的话还没讲完。
　　“能不能……抱我……我好想死在你怀里啊，阿尧。”
　　尹锋逸一直在盯着胡政尧的脸，他的眼神并没有因为自己的死变柔软，只是厌恶一点点变为不解。
　　也罢，这样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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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天前。
　　“秦叔，他们要去菲律宾了，不在边境活动的话，可能再也抓不到了。”
　　那我这些年卧底就白干了，并且只能彻底背上叛徒的骂名。
　　“我们已经得到了信息，小尹，你走吧，秦叔给你准备了一笔钱。”
　　“所以局里到底给我安排了什么结局……”
　　陆天秦拍拍尹锋逸的肩膀，“一锅端，你先死，引出他们。小尹，他们眼里，你已经是叛徒了，一个尚存一点人性的叛徒。”
　　“可我还想着……”还想着什么？任务结束回去见胡政尧？告诉他十年前的一切都是他被秘密选去卧底的准备？然后和他重归于好？
　　“胡政尧有男朋友了，谈了九年。”
　　轰！
　　“怎么可能！”尹锋逸摇着陆天秦的肩膀，发了疯，“怎么可能！他说过他会爱我一辈子的……他说过就算所有人都不要我了他也不会离开我的！他说过我们、我们是一辈子的、一辈子的……”
　　啪！
　　一巴掌扇在尹锋逸脸上。
　　“秦叔。”
　　“冷静了？”
　　“嗯。”我是叛徒，胡政尧三观那么正的人，怎么可能会再等他，他们早就站在对立面了。
　　“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把我养的那盆花送给他，别告诉他我是卧底，还有，我想见一见胡政尧的男朋友。”
　　“还有吗？”
　　“还有……好想死在阿尧怀里。那就没遗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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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队长，我们在给尹锋逸做尸检的时候，发现了这个。”
　　“这是用密封袋封好的，他把皮肉切开，硬生生塞进去了，我们已经洗干净袋子了，取出来这个……”
　　那是一张“结婚证”，是他们高中的时候，胡政尧开玩笑写的，那时他说，锋逸，毕业了我们出国，把这个证盖章。尹锋逸笑着说，好啊，阿尧欠我一个章。
　　可是现在，胡政尧看到这个就恶心，他夺过来想把它撕碎了扔掉，手臂被握住。
　　“给我吧。”
　　是方恒，胡政尧的男朋友。
　　“小恒，这只是……”
　　“给我吧，行吗？”
　　胡政尧手里泛黄的纸被抽走，尹锋逸的尸体也拉去火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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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栀子花……什么垃圾！”胡政尧发了大火，把栀子花扔到垃圾箱里。
　　十多年前，胡政尧养了盆栀子花，出去集训几天，让尹锋逸浇水，结果被尹锋逸养死了。
　　“你他妈的，这点事做不好！”
　　那盆花尹锋逸知道是什么来头，是胡政尧最喜欢的花，也是胡政尧最重要的人——他妈妈，送的成人礼物。
　　因为那次，他们从此都不再提栀子花，但胡政尧还是很喜欢，他经常去花店挑鲜的花枝回来插水里，却再也不养了。
　　尹锋逸太想胡政尧了，他八年前买的，养了八年，开过三次花。
　　方恒摇摇头，去把那株栀子花捡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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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政尧过几天情绪稳定下来，市局开了表彰大会，十七个人，设了十八个奖位，没人知道那个剩下的奖章是给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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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多年过去，胡政尧坐上了那个位置。
　　他查阅市局资料的时候，在卧底拦里看见了一个名字“尹锋逸”。
　　照片还是高中毕业的时候拍的，年轻肆意，潇洒飞扬。
　　他是……卧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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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年前，凉交大男生宿舍。
　　“尹锋逸，你告诉我，这是什么？”
　　那是一箱□□。
　　“你周末穿的名牌，是不是你卖这些东西买的？”
　　尹锋逸没说话，他也不能说，这是他作为新的接头人，做的第一件事——顺利完成交易并不被人察觉。其实做接头人，是他作为卧底的第一步……最近边境有个大的贩毒犯罪集团冒出来，市局决定插一颗钉子进去。
　　尹锋逸的代号就叫，钉子。
　　啪！
　　一巴掌响亮地落在他脸上。
　　“喜欢卖这个是吧？我他妈叫你卖！”年轻气盛的胡政尧脑子冲动，他撕开一包就往尹锋逸嘴里灌，白色的粉末不断飞入尹锋逸嘴里，也飞地满房间都是。
　　尹锋逸慢慢不挣扎了，一包粉末也倒完了，奇妙的感觉直充脑门，眼前的胡政尧是虚幻的……
　　他凑过去，轻轻咬住了胡政尧的脖子。
　　“滚开！傻逼。”
　　胡政尧发完火，沉默地收拾屋子，尹锋逸躺在床上，衣裳敞开，两颊还有他捏的红红的印子。
　　他和尹锋逸在一起三年，一次都没做过，因为他们谁也不想被进入。
　　可吸过□□的尹锋逸躺在他身边，总是动手动脚。
　　“过了今晚，就把你交给学校处理。”
　　尹锋逸哭了，眼睛很红。
　　“阿尧，我们做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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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禁闭室里，陆天秦给尹锋逸上链子。
　　“小尹，你实话告诉叔，怎么染上的？”
　　“阿尧。”
　　陆天秦点点头，“年轻人，还是太冲动。”
　　半夜，尹锋逸痛苦地翻来覆去，把头狠狠地砸向墙壁，这是一间专门戒毒的禁闭室，墙体用厚厚的泡沫面覆盖，疼痛并没有减轻渗入五脏六腑的难受，泪水随着尹锋逸的翻滚掉的到处都是。
　　“给他看胡政尧的照片。”
　　尹锋逸看到胡政尧的照片后安静了。难受还是很难受，只是他逼自己熬下去，三年后他就可以回来，跟他的阿尧解释这一切……
　　“阿尧……你要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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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叔，我是胡政尧。”
　　陆天秦已经七十多岁了，在医院里，心脏病，快走了。只是他一直不肯闭眼，活得很累却还是挣扎着活着。
　　前两天尹阿果还来过一次。
　　“秦爷爷，胡先生会来吗？”
　　“他当上了局长……我等他两天，再不来，我就不等了。”
　　“秦爷爷，小荷想带着阿笙来看看您。”
　　“好。”
　　胡政尧来了，陆天秦把胸口珍藏了好多年的U盘给他。
　　“录像，录音，关于他的最后一点信息，都在这里了。”
　　“秦叔。”
　　“秦叔走了，会有人来找你的。”
　　陆天秦死了。心率仪发出一声长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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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政尧。”
　　“你当初拿走的那个纸片，还在吗？”
　　“在。”
　　“还有我扔的……”
　　“在。”“栀子花已经长成很大的树了，在东郊烈士墓，他的骨灰洒在树下，那张纸片我锁在保险柜了。”
　　“他怎么没……”没列烈士墓碑……
　　“系统里他是卧底，在外，他是叛徒。”
　　“你当初见过他？”
　　“见过。”
　　“他说了什么。”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在暗暗的见面室看我一眼，眼神暗暗的，然后就走了。”“政尧，我知道你从前喜欢他，我和你在一起也就是搭伙过日子，你知道的，我的爱人死了。可你不知道的是，我的爱人，是我编的，我喜欢的人其实是……”
　　“是小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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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先生。”尹阿果抱着孩子，找到胡政尧。
　　胡政尧点点头，看着他怀里的小女孩。
　　“阿笙，叫爷爷。”
　　“爷爷。”女孩声音很小，甜儒儒的。
　　面对胡政尧询问的目光，尹阿果把尹笙放在椅子上，从背包里掏出一本泛黄的本子。
　　“我是爸爸捡到的弃婴，6岁的时候爸爸告诉我他是中国人，把我送到了秦爷爷身边，八岁的时候爸爸把这个交给我，他说，我其实本该还有一个爸的，但我不认，他说如果有一天秦爷爷还是把事情都告诉你了，就让我带着这个本子来找你。”
　　“这是什么。”
　　“我爸的日记本。我看过了。”
　　胡政尧嚯地站起来，快步走到尹阿果面前，本子是褐色的硬皮封面。他接过了，却还没做好心里准备看。
　　“阿笙，爷爷抱抱。”
　　胡政尧小心地抱起孩子，这是尹锋逸的孙女，也是他的孙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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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有很多人说尹笙好福气，因为上上辈的恩怨纠葛，一出生就有个局长爷爷。
　　但只有在爷爷身边长的尹笙才知道，爷爷后来过的很不快乐，他经常去东郊烈士墓的栀子树下，一坐就是一下午。也经常在窗子前发呆，方爷爷偶尔会来看看爷爷，除此之外，爷爷不再有什么朋友。
　　“阿笙，爷爷跟你讲故事。”
　　“是关于尹爷爷的吗？”
　　“是啊，他是回不来的卧底……他说他想死在我怀里，这却是他的遗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