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染上秋墨

6、梦境，回忆

　　乔因宁做了一个梦，梦里陆陆续续地回顾了以前发生的所有事。

　　先是乔父乔母在陪着她一起做家庭手工，一家人有说有笑，其乐融融。

　　“宁宁，你瞧，这像什么？”
　　“像火箭！”七、八岁的乔因宁大声答。
　　“对了，是火箭，我们宁宁可真聪明。”

　　然后又是乔母在厨房做着晚餐，可端着菜出来的人的脸却变成了徐欣洛。
　　“宁宁，来洗手吃饭了。”
　　乔母与徐欣洛的脸不断变换，这一声叫唤也不知道是谁喊的。

　　梦境外的乔因宁的额头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她不安地皱着眉，却没有醒过来。

　　梦境的画面再转，是乔父乔母去世后的两个月，她被校园霸凌。

　　“死爸死妈的克星，我可告诉你，这次考试你要再敢考第一，信不信我打人揍你！”
　　“都警告过你了别给我考第一了，你是没听到还是没记住，不过就是个克死爸妈的贱人，你也敢抢我们双双姐的第一？你们两个，过来把她的书都撕了！让你还敢考第一。”

　　“我们别跟她一起玩，她可是把自己的爸妈都给克死了。”
　　“听说她有病，会不会传染我们啊，我们离她远点。”
　　“这衣服被她碰了，真晦气，不想要了。”

　　乔因宁越发地不安，额头上的冷汗越冒越多。
　　梦里的她们都没有脸，她也早已忘记了她们的模样，可这些令人厌恶的声音却始终无法忘记。

　　在梦中，她本应感觉不到任何疼痛了，可她就是痛，全身都痛。她抓紧了薄被，一刻也不敢放松。她被梦庵住，醒不过来。

　　然后，梦里突然出现了宋屿的脸，不是和她冷脸相对的宋屿，而是一个她从未见过的，温柔无比的宋屿。
　　他没有讨厌她这个冒牌货妹妹，反而对她很好，把她当成了亲妹妹一样。

　　他会陪她安静地看电视，会耐心地教她做题，还会带她去外面玩。
　　这些都是她曾经最渴望却又是最不可得的，可如今在梦里，都成了她触手可及的，
　　她其实该高兴的，毕竟，这就是她所希望的，不是吗？可现在的她不敢去触摸了，她怕，哪怕只是在梦里。

　　果不其然，在她的梦里，宋屿最后跟人结婚了，婚礼的背景恰好就是她所丢弃的那幅半成品油画。
　　教堂，人群，鲜花，掌声，一个不落，只是在梦里，多了两位新人。可她看不清新娘的脸。

　　她一步步凑近人群中央的两个人，可却是越走越远。她永远靠近不了他们。

　　慢慢地，梦中的场景又变了，这次是在高中。宋屿的高中。
　　宋屿高中其实挺混的，抽烟，喝酒，打架，谈恋爱样样不落，她梦里的宋屿正是在和他的某一任前女友看电影的样子，漫不经心，浪荡不羁。

　　可那个女生的脸不停变幻，每一张脸对于她而言都是陌生的，最后定格在了她最熟悉的的一张脸上。竞然是她自己！
　　然后，婚礼场景重场，她终于看清了那个新娘的脸，竟然也是她！

　　乔因宁被吓得惊醒了过来，坐在床上，一头冷汗，呼吸是止不住的错乱急促。
　　是她疯了吗？竟然会梦到这种事？

　　她稍稍调整过来呼吸，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眼时间，4:47。
　　时间还早，她却再也睡不着了，或者说，不敢再睡。

　　她打开床头灯，下了床，走到连通阳台的玻璃门边，推开去了阳台。
　　临近秋日，凌晨的天气微凉，乔因宁撑在栏杆上，看着远处昏暗的天，以及一望无际的高楼大厦，心思飘忽到很远。她想到了那个梦，或者说，她想到了宋屿。

　　其实，她刚来宋家时，并不喜欢宋屿，甚至可以说是排斥的，不仅排斥，而且还害怕。

　　被宋家领养后，“乔因宁”转学不见踪影，她以“宋因宁”的身份请家庭教师教完初一至高二。
　　高三时她才进学校读，渐渐出现在大众视野，作为宋家大小姐。最终，不负众望地，她考上了国内的知名学府。
　　她喜欢上宋屿是在她高中毕业的那年。

　　那天，是高考完的班级聚会，散场时，她独自回去，那时是晚上快11点的时候，街上的人很少，不知不觉中，她被人跟踪了。
　　她那天晚上喝了点酒，脑子不太清醒，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自己被人跟踪了，等她发现的时候，是在一条没有人的街上，身后的脚步声清晰无比。

　　她本能地感到害怕，快步走着，身后那人也不依不饶，步步紧跟，她的酒早已醒了，一刻也不敢松懈，却没想到，她进的竟是一条死胡同。
　　对方在这街上藏了帮手，像是蓄谋以久的……绑架！

　　她当时在看到前面多出的三个人时，内心是止不住的绝望。宋屿就是这个时候来的。
　　宋屿先把她身后的那个一直跟着她的人给一脚给踹趴下，然后又去解决后面出现的三个人，期间，她站在一旁看着宋屿打架，完全忘了该做出何种反应。

　　宋屿尽管再厉害，以一敌三对他来说也难免吃力，况且那三个人中还有一个人拿了武器，是一根木棍。
　　宋屿背部受敌，在他后面的那个人手里拿着木棍，她才回过神，大喊一句“小心“后，根本来不及顾虑那么多，直接就冲了上去，想要替他挡下这一棒。

　　宋屿闻声回头，瞳孔一缩，没有任何犹豫地将她一把拉入怀中。他明明最讨厌肢体接触了。
　　她靠在宋屿的肩头，耳边清晰地传来木棍与骨肉相撞的声音，头顶上方是他的闷哼声，再后知后觉，两人的姿势是有多么暖昧。
　　他那略显急促的心跳声一下下地击打着她的耳膜，她避无可避。
　　那一刻，她的心脏跳得极快，心动胜过了害怕与担心。

　　可能她在和宋屿朝夕相处的那六年里，就已经在心底埋下了一颗名为喜欢的种子，早已生根，不可撼动。
　　然后在宋屿救她的这一晚，这颗种子终于开始发芽，破土而出，以不可掩盖之势莲勃生长。

　　乔因宁被晨间的风吹得有些头晕，她打了个喷嚏，走到旁边的软椅上躺下，百无聊赖地抬头数着天空中挂着的几颗稀稀疏疏的淡星。

　　其实四年过去，她原以为她的那份喜欢早已随着时间淡去了，实际却不然。
　　再次见到他，她还是会无可避免的心动，那份喜欢，从未淡去过一分，只是，她再不敢摆到明面上来了。
　　她本来就从不奢求她的喜欢能够得到回应，因为这是注定不可能的。

　　从她进入到就宋家的那一刻起，乔因宁，注定不再是乔因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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