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的短篇》今逢时

1、好きだ

　　0.
　　隔壁班的木兔光太郎绝对是讨厌我。
　　甚至已经讨厌到了一看到我就希望我滚出他的视线、偶尔看我不顺眼的时候都不愿意和我呼吸同一片空气的地步。

　　毕竟我总是在走廊的一些角落里看见他试图用100的桌子挡住他185的身体，然后缩在那里死死盯着我。

　　大多数时候我不会真的看到他，只是会觉得背后发毛，四处寻找的时候就会与金色瞳孔的猛禽对上视线，有时候他会移开目光、有时候他会转身离开。

　　这些无疑都是讨厌我的表现，不过我不太在乎，反正我和他没什么交集，他讨厌我我就也讨厌他就是了，只要他别受到什么刺激来打我就行。
　　毕竟以他的体型，一只手就能把我揪着领子薅起来，我是绝对不可能打得过他的，所以我只好尽量避免让自己出现在他面前。

　　我的后桌兼排球部经理的雀田听完我有条有理的分析后，露出了欲言又止的表情。

　　“怎么了？”
　　“没什么。”

　　“雀田，你作为排球部的经理，一定要帮我及时透露木兔的行踪，我好及时躲开他。”
　　“嗯……”雀田沉默片刻：“我会的，放心吧。”

　　1.
　　我和木兔光太郎的恩怨大概要追溯到高一刚刚入学的时候，作为以优异成绩入学枭谷学园的我很荣幸地被选为了新生代表发言，正当我在台上的演讲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报告厅的大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打开。

　　背着排球包的木兔急匆匆地打开大门，所有人的目光都向他投过去——毕竟开学第一天就迟到还闹出这么大动静的新生确实不太多见。
　　大概是出于现在是我主场的某些奇妙责任感，我试图开口给他个台阶下：“你好，这位同学，想听的话就进来坐坐？”

　　门口的木兔逆着光，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见他浑身抖了一下，而后转身拔腿就跑。

　　不想听也不用跑这么快？
　　我觉得我大概率是被他讨厌了，原因不明，但是我不觉得是我的问题，肯定是他小心眼又记仇。

　　我明明是想要帮他摆脱这样的尴尬处境，结果他根本不领情！居然还在之后的这将近三年里一直怀恨在心！

　　不识好歹的小气男。
　　和雀田交流的时候我表情愤愤，最后握拳站起身来，下定决心般地宣誓：“雀田，我决定了，从今天开始，也要讨厌木兔光太郎！”
　　“……”

　　角落里听到你们对话的木叶、猿杙和小见疯狂憋笑，雀田一时间不知道该用什么言语表达自己的心情：“挺好的，我去上个厕所。”

　　雀田起身走出教室，然后就看见外面走廊上目睹一切的木兔灵魂出窍、缓缓倒地。
　　赤苇急忙抬手扶住他的后背：“木兔学长！”

　　这样吧，这样吧，无所谓了。
　　高三二班的雀田熏决定放弃这一切。

　　2.
　　木兔出现在我身边的频率逐渐变得频繁起来，虽然作为邻居班级的学生，经常能见到面很正常，但是我还是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

　　肯定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现在的氛围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罢了。

　　某个课间雀田戳戳我的后背，问我：“你是不是很喜欢喝便利店里卖的那个车厘子果汁来着？”
　　“是啊，玻璃瓶的那种，那个瓶子很可爱。”
　　雀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样啊。”

　　第二天早上，我在教学楼外碰见了结束早训的雀田，木叶、猿杙、小见和我打招呼，我一一回应。
　　一旁的木兔看了我一眼，又迅速移开目光，片刻后又看了我一眼，然后再次移开目光，如此反复。

　　我警铃大作。
　　不妙！不妙！

　　这样的感觉一直持续到来到教室的时候，还没走到座位上，同班同学就面露歉意地走过来。
　　“不好意思啊，我刚刚不小心撞了一下你的桌子，把你的书碰掉了，不过我检查了一下！没有弄脏也没有弄坏。”
　　我不在意地摆摆手：“没关系没关系。”

　　雀田却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走到位置前的时候，我的桌洞里缓缓流淌出暗红色的不明液体，滴答、滴答，落在地上成了一小滩。

　　我瞳孔地震，小心翼翼地探头看进去，一封信封放在桌洞正中央，周围是散落的玻璃碎片，暗红色的液体浸透了信封。
　　我胆战心惊地用两根手指将信封拿了出来，上面赫然写着木兔光太郎几个大字！

　　我大惊失色：“这是血书！战书！木兔光太郎向我发起了挑战！他向我发起了挑战！”
　　雀田绝望闭眼。
　　木叶、猿杙、小见发出今天的第一声爆笑。

　　直到上课铃打响，我才勉强将惨不忍睹的桌子整理干净，我身心俱疲，感觉自己对木兔的厌恶值+10.

　　放学后的部活，木兔坐立不安，看见雀田来了便迅速跑过去。
　　“雀田！雀田！怎么样？怎么样？！”

　　雀田感觉前所未有的疲惫向她袭来：“你找白福帮你吧。”
　　一旁的白福缓缓扭头：“啊？……别过来啊你！”

　　3.
　　身为学生会活动部的部长，校园内的大多数活动都需要我带着部员们一起组织和规划，而盛大的校园祭举办在即，活动部的大家也都逐渐忙碌了起来。

　　这天结束部活的时候天空已经擦黑了，虽然很疲惫但是收获满满，而且这些已经没用了的、准备要扔掉的材料正好可以让我带回去做手工。
　　我捧着箱子准备离开校园，在门口碰见刚刚结束训练的排球部的大家。

　　木叶和小见推搡着木兔，不知道在和他说什么，木兔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足了勇气一样向我走来。

　　我警铃大作。

　　“我……”木兔结结巴巴，朝我伸出手：“我来……”
　　我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纸箱，不敢置信地抬头看向木兔。

　　虽然话都磕磕绊绊的没说完，可是木兔见我看他还是露出一个笑来。
　　无耻！无耻！

　　我缓缓握拳。
　　我憎恨自己的弱小！憎恨自己的无能！憎恨自己的怯懦！我恨自己不能奋起反抗！

　　我愤怒地将纸箱塞进木兔怀里：“你要就给你好了！垃圾都要和别人抢！”
　　“不、不是……”
　　三年来累积的怨念在这一瞬间爆发，反正还在学校，木兔对我做不了什么！

　　我深吸一口气看向木兔，决定和他撕破脸皮，把战斗移到明面上来：“木兔光太郎！我讨厌你！！”

　　说完我便转身跑开，他最好不要追上来！不然、不然我就报警！

　　“木兔学长！！振作一点！！”
　　“木兔？没气了？”

　　4.
　　和木兔宣战后的几天，木兔安静得出奇，这不免让我有些浮想联翩。
　　难道是他被我恐吓住了？不能吧……可能是在酝酿更大的阴谋，准备在我放松警惕的时候给我致命一击。

　　我这几天一直小心翼翼，丝毫不敢懈怠半分。
　　就在我紧张的心情中，校园祭总算来了。
　　策划了整整一个多月的活动完美而顺利地进行，结束这天，活动部的大家也都松了一口气。

　　我心情颇好地准备去部活室，却在路过排球部的体育馆时，在角落里看见了一大团阴影。
　　虽然有些忐忑，但我有些无法按捺自己的好奇心，我一步一步缓慢地凑近，而后就看见那么大一只的木兔抱着腿蜷缩在角落里。

　　“呃啊！”我被吓出鸡叫，担心他对我实施报复，所以我准备火速离开。
　　“你……”木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隐约的哭腔：“你可不可以不要讨厌我啊……”
　　我转过身去：“凭什么？是你先讨厌我的！还不让我讨厌回去吗？”

　　木兔金色的眼睛里泛着水光，他委屈巴巴地瘪了瘪嘴，仰头看我。
　　“我没有讨厌你。”

　　我一一列举木兔的罪行，见他死不悔改、执迷不悟，觉得没有和他交流下去的必要了，于是再次准备转身离开。

　　“不要走！”木兔伸手抓住我的手，他下意识地打量我的神情，而后缓缓收回手，干巴巴地重复：“我……我没有讨厌你，我、我……”
　　木兔都快要哭了：“我喜欢你啊！”

　　我的大脑瞬间宕机。

　　“高一的时候是因为我对你……一见钟情了，害羞慌乱地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跑走了！你桌子里的也不是挑战书，是我写给你的情书还有车厘子果汁，可是瓶子碎掉了，所以才弄成那样的。还有那个时候我是想帮你搬东西送你回家，不是想抢你的手工材料……”

　　木兔从口袋里掏出皱皱巴巴、歪歪扭扭的手绳：“雀田说你喜欢做手工，我看里面有绳子，编了一个手绳、可是我不知道你的手有多大，编到最后发现太大了……”

　　他低落地垂下脑袋，手指拨弄着手绳上的珠子：“白福说这个绳子的配色太难看了……可是、可是这个是咱们两个头发的颜色……你的那些材料我也都帮你收起来了，本来想着之后还给你，可是做手绳的时候又不小心打翻了水杯，弄湿了好多……”

　　木兔的声音越来越低：“对不起啊，我好像把所有事情都搞砸了……”

　　片刻后他才抬起头来看我：“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没关系的……可是、至少……能不能不要讨厌我？”

　　我还沉浸在“木兔讨厌我”→“木兔喜欢我”的重大冲击中，一时间难以做出什么反应。
　　最后只能失声尖叫，连滚带爬地跑开了。

　　“等等……”
　　一旁恰巧经过的教导主任瞪大了眼睛：“木兔！不准欺负女同学！”
　　“我没有……呜呜呜呜……”

　　5.
　　木兔光太郎失恋了。
　　准确的来说是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萎靡不振的猫头鹰回到体育馆，整个人垂头丧气。
　　赤苇看了他几眼，觉得现在可能说什么都起不到任何作用，今天的王牌可能是没心情训练了。

　　木兔昏昏沉沉地完成了今天的训练、昏昏沉沉地回到了家、昏昏沉沉地吃了晚饭睡下、昏昏沉沉地参加第二天的早训、又昏昏沉沉地结束训练回到了教室。

　　他把排球包挂在桌子旁，准备从桌洞里拿出下节课要用的书，手伸进去却意外地摸到了个绳子。
　　木兔有些奇怪，伸手拿出来，是一大一小两个手绳。

　　木兔愣在原地，从排球包里掏出那个自己制作失败了的手绳，颜色和配饰一模一样，区别就是精致程度翻了个倍，而且还可以调节长度。

　　他惊喜地瞪大了眼睛，火速冲到隔壁教室，扒在门上看向我，手里晃着两条手绳，眼睛亮晶晶的。

　　我有些难为情地别过头去，他却毫无察觉，跑进来在我的桌子前站定。
　　“今天，来看我训练吧！”
　　“哦、哦……再说吧。”
　　木兔展开笑颜：“那我等你！”

　　雀田心中大石落下。
　　木叶、猿杙和小见撇撇嘴。
　　遭了，还真让这小子装到了。

　　今天的王牌木兔光太郎选手发挥出了200%的实力，托球托到手酸的赤苇这么想着。
　　稍微有点……兴奋过头了。
　　算了，总比一直打不起来精神好。

　　我听说木兔是全国前五的王牌，之前只觉得他能邦邦两拳把我打死，现在看看……可能一拳就够。

　　木兔的打球风格很具有感染力，无论是队友、对手还是观众都能跟着他一起振奋起来，超小斜线扣球以夸张的角度狠狠落地，伴随着木叶他们“好球”赞叹声一同响起的，还有我“砰砰”的心跳声。

　　至少……不用担心自己放学路上被木兔堵在小巷子里暴揍了，好事一件，值得庆祝。

　　6.
　　比赛如期来临，我收到木兔的邀请来到体育场看他们比赛。
　　本来按照我的计划是可以准时到达的，但是路上我坐反了车，所以赶到的时候第一局比赛已经结束，第二局比赛也已经过了一半了。

　　我急匆匆地找了空位置坐下。

　　场下想发设法让木兔振作起来的赤苇一眼就看到了我的位置，他几乎没多想便拍拍木兔，示意他看过来。
　　木兔看到我时愣了一下，满脸茫然。

　　我有些奇怪，却还是站起身朝他挥手：“木兔！加油！！”
　　猫头鹰肉眼可见的振奋起来：“Hey！Hey！Hey！”

　　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我身上，我这才发现有什么不对，他们……为什么穿着棕色的校服啊？
　　我看了一眼身旁人衣服上的校徽：稻荷崎。

　　“啊哦。”
　　我坐进了对手的应援席里。

　　怪不得刚刚木兔满脸茫然。
　　我礼貌而不失尴尬地笑了笑，对上前排人的目光，我瞪了回去。
　　“看什么看！没见过单枪匹马独闯敌营的啊？杀了你哦！”

　　我急忙跑出去，辨别了一下颜色和横幅，又看见了观众席上的雀田，而后赶过去。
　　“差点以为你投敌了。”

　　枭谷和稻荷崎实力相当，赛况非常胶着，几乎每局比赛比分都逼近30。
　　最后，木兔的超小斜线扣球躲过了角名和宫治的拦网、阿银的接球，稳稳落地，成功拿下这局比赛的胜利。

　　排球部的大家围在一起，气喘吁吁的木兔扭头看向我的位置，他跑到长椅前拿起放在他毛巾上的手绳，举起来朝我挥舞。
　　他高声欢呼，跑到观众席下面的位置，将手绳放在掌心，虔诚地低头亲吻。

　　“这是我的护身符！”木兔金色的眼睛亮晶晶的，他扬起灿烂的笑容，抬头看向二楼的我，声音穿过人群的嘈杂清晰地传进我的耳朵里。
　　他说：“我果然、最喜欢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