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恋妄想症》汜火

7、打火机

　　拳风越来越收不住。

　　林奇被他打趴了下去，一动不动。

　　周迟最后也没了力气，坐在地上，一条腿屈起，手臂因为过分用力而青筋暴起，额头上密布冷汗。

　　外厅一片死寂。
　　林奇趴在地上，过了好久才吱一声：“周迟你丫的，对我下死手。”

　　“……抱歉。”周迟用手背擦掉嘴角的血迹，另一只手拉起林奇，对方疼得龇牙咧嘴，“啊疼疼疼，松手松手松手……”

　　他立马松开。

　　林奇又趴了回去，索性不起来了，他脸肿的像猪头，“现在脑子清醒了一点没？”

　　周迟靠着椅凳，脸上也有淡淡的淤青，“我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不知道自己该去不该去？”林奇刚动就痛得倒吸一口凉气，“你小子是不是傻啊，你去了又不代表一定要让她知道是不？起码你自己心里舒服不就得了。”

　　周迟看他一眼，又收回。
　　明显还在犹豫。

　　林奇“靠”了一声，伸手把周迟手机抢过来，动作迅速地下单了一张明天下午的机票，“好了，搞定了。”

　　手机被扔回周迟怀里。
　　他缄默地看着，眼神没情绪，半晌才动了动：“谢了兄弟。”

　　“谢屁谢！我告诉你啊，今天这顿打没十顿火锅过不去！”

　　-

　　从篮球馆出来，周迟心里轻松不少。
　　也许人都是自私的，在面对抉择的时候，都希望别人来替他们做选择，这样可以逃避的理所应当。

　　周迟往寝室边走，后知后觉发现拳头和下巴有点疼，拿出手机照了下，淤青的淤青，破皮的破皮。他无奈地笑了下，这林奇下手够狠的，还说他呢。

　　周迟看了眼路边的小店，走进去。

　　叮咚一声，提示音起：“欢迎光临。”

　　径直走到最里面的货架，抽了一盒创可贴和一个纱布，重回柜台柜台边，周迟打算选一包烟的时候，和柜台前抬头的女孩儿撞了个正着。
　　“是你。”

　　温辞也愣住了，一把从椅子上弹起来，“是、是我。”

　　同一时刻，她也注意到了周迟近乎狼狈的样子，头发凌乱，衣服脏兮兮的，手臂上有几处擦伤，最明显的是下巴，一小块淤青格外明显。

　　她担心道：“你跟人打架了？”

　　周迟没什么反应，“昂。”
　　他挑了下眉，“你很着急？”

　　温辞像个被戳瘪的气球，刚刚那股担心瞬间偃旗息鼓，她别开眼，“我就是朋友之间关心关心。”

　　“不用担心，”周迟笑了笑，“就是跟兄弟玩玩。”

　　温辞皱了下眉：“都流血了。”

　　周迟想说没什么习惯了，一只手忽然握住他的手臂，轻轻的力道将他扯了一下。

　　“流血了就得消毒，再不济也得用清水冲一下，不然很容易发炎的。”像是怕他不在意，温辞故意吓唬他，“发炎了就会留疤，你总不想自己年纪轻轻就破相吧。”

　　周迟有些意外。
　　这个女孩儿在人前很少说话，也很少有什么存在感，说话总是轻声细语的，这还是周迟第一次见到她这样板着脸。
　　“那怎么弄？”

　　“清水冲一下吧，店里没碘伏。”温辞指了指后面，“那里有一个卫生间。”

　　周迟点点头，“谢谢。”

　　一直等周迟把门关上，温辞才猛地大口呼吸，有一种死里逃生的喘息感。听着里面淅淅沥沥的水声，确定周迟还在洗脸，她小心翼翼地把柜台下面刚看的视频给关掉。

　　她刚刚在看那天他们拍摄的作业视频，里面有一顿是操场作为背景画面，里面竟然有几帧周迟的影子，温辞发现后将几帧剪了出来，单独做成了一个视频，自己偷偷看。她怎么也没想到，走进店里的人竟然会是周迟，天晓得那一刻，她险些要吓到窒息。

　　卫生间门咔哒一声，周迟走了出来，刘海被他洗脸的时候打湿了，这会儿随便撩到后面，露出几分平时没有的慵懒。

　　想起来还没有付款，他抬了抬下巴，“结账吧。”

　　“哦好。”温辞脑子还有些迷糊，一一扫码过后，“十块二。”

　　“等下，再拿包烟。”周迟隔着柜台点了点。

　　温辞顿了顿，从里面抽出一包，也加在账单里，在周迟付款的时候，再三犹豫还是说了句：“……抽烟对身体不好。”

　　“我不抽，我就看它点着的样子。”

　　温辞：“……”
　　这是什么奇怪的癖好。

　　不过，温辞又想起了那天，周迟坐在台阶上问她有没有打火机的样子。

　　周迟付完款就走。

　　温辞看着他的背影，肉眼可见地发觉这人心情貌似很不错，不仅说话唇角微勾，走路的时候都一阵轻松。

　　既然他心情不错。
　　那她多跟他说几句话不过分吧？

　　那点藏起来的小心思又开始蠢蠢欲动，温辞跟着跑了出去，鼓起勇气伸出手拽了下周迟的衣角，“那个……”

　　“什么。”周迟停下，看她。

　　“……下周三是不是你的生日？”

　　周迟怔住，意味不明地看了眼温辞，“你怎么知道？”

　　“我、我听沈诱提起过。”

　　周迟忽然眼里多了抹高兴，好像知道了什么特别好的事情，尾音都上扬了：“嗯，是我生日，怎么了？”

　　“没事没事，我就是问问。”

　　“我很少过生日。”周迟说。

　　“啊？”

　　“生日这种事我很少过，今年的话这几天可能要离开京北一趟，不一定赶得到，所以不一定过。”

　　“这样啊。”温辞有些失落，她转身背对着周迟，低着头，“那我进去了？”

　　周迟没追问，也不知是本身就不关心，还是因为听到了那个名字，所有心思都飞到了那个名字上面，所以连温辞奇怪的反应也不怎么在意，“好。”

　　-

　　虽然周迟说他今年生日可能不一定过，那个时候他甚至都不一定在京北，但温辞还是记住了下周三这个特别的日子。

　　趁着周末，她专门去了趟家古城店。
　　那是学生街的一家古玩模型店，里面有各种小玩意儿，精致好看，关键是还不会很贵。

　　温辞进店挑了很久，都没有挑到合适的礼物，直到看见一款摆在透明橱窗的打火机。
　　银蓝色的质感，在灯光下透着一股冷感，倒是和冬日格外搭。

　　“老板娘，这个打火机多少钱？”

　　“这个啊，这个四百八十八。”

　　温辞抿了下唇。
　　四百八十八已经算是很划算的价格了。

　　“好，我要这个，麻烦给我包一下。”

　　“好嘞，”老板娘也大方，听说温辞是送人，还专门拿了个漂亮的礼盒出来，把打火机放进去，“给，拿好啊。”

　　温辞开心接过：“谢谢。”

　　回寝室的路上，温辞意外地看见了赵悦凛，那个曾经跟周迟表白过的女孩子。

　　赵悦凛在跟一个女生边走边聊天。

　　“周迟过生日你送的什么呀？”
　　“一双球鞋。”
　　“就是上次我看见的那双？！我靠，那么大的手笔！”
　　“还好吧，就做做样子。”

　　女生搂过赵悦凛的肩膀，八卦道：“悦悦，你真的不喜欢周迟啦，真的不追他啦？”

　　“对啊，这个问题你已经问了第三遍了。”赵悦凛不耐。

　　“哎呀，我这是觉得不可思议嘛，而且你要是不想追他干嘛还送他生日礼物？”

　　赵悦凛叹气，“我也不想啊，但是两家长辈都认识，而且是世交，总不能闹得太难看。唉，晴晴，你别把我们这种家庭的人想的太深情了，说真的，我喜欢周迟一部分是因为他长得太帅，基因不错，还有一部分就是因为家里的原因，要是联姻了，对双方家庭都有好处。”

　　女生惊讶了会儿，“那你之前说周迟有喜欢的女孩儿是……”

　　“是啊，他亲口承认的，不过这算得了什么。”赵悦凛神色冷淡，口吻平平，像是在说一件在普通不过的事情，“你真以为周迟能喜欢谁就一直喜欢，等新鲜感过去了，自动就腻了，像我们这种出身的人，哪有什么真心。”

　　温辞皱眉。
　　“他不是。”

　　赵悦凛脚步一顿，奇怪的回头，看见的是一个陌生的女孩儿。
　　“你，在跟我说话？”

　　“是。”

　　“我认识你吗？”

　　“不认识，但是你刚刚说的那些话很不礼貌。”温辞攥紧拳头，尽量挺起腰板，“他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说完，抬脚就往寝室楼跑，一直跑到寝室门口，“砰”的一声关上寝室门确保对方再也看不见了才大口喘气，劫后余生一般。

　　夏夏：“温辞你怎么啦，一副被仇家追杀的样子。”

　　她摇摇头。

　　“对啦，李妍说你今天去古城店了，你买了什么呀？”

　　温辞不敢说买打火机，怕自己的小心思被发现，随便糊弄了个东西过去。

　　-

　　这些天，温辞都是掰着指头数。
　　终于周三下午的时候，在篮球场见到了周迟。

　　那是一个下雨天。
　　十二月份的天气，阴雨蒙蒙，天上都下起了雪粒子，像极了小冰雹。

　　这样的天气几乎没人出来，更别提操场上还有人打球。

　　温辞撑着伞，她刚兼职回来，口袋里从早上就装着要送给周迟的礼物，所以就想出来转转看能不能碰见。没想到还真的在操场碰见了，刚要感叹自己运气不错，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对。

　　小冰雹打的伞面噼里啪啦响，越下越大。
　　而在篮球场的人丝毫没有离开的迹象，他站在那儿，一动不动，背影给人一种孤独到极致的感觉，好像被全世界抛弃了。

　　过了会儿，周迟动了，他弯腰去捡那个篮球，手却在快要碰到篮球的咫尺间停了下来，整个人以一种弯腰的姿态僵在了半空，好像一个木头人，亦或是突然消失了所有的力气，再也直不起腰来。

　　那篮球像是他怎么碰到碰不到的东西。
　　在他看来，跟天上的月亮一样遥不可及，曾经的那些不过是镜花水月，所以一眨眼就没了。他弓着身，只有这样才会让他好受一点，才会让他勉强能呼吸一点。

　　越来越大的冰雹砸在皮肤上，寒意彻骨，他却感觉不到冷。
　　满脑子都是飞回港城时看见的那一幕。

　　少女捧着一束纯白洋桔梗，拼尽全力地奔向少年的怀抱，她主动踮脚，吻上少年的唇。
　　那样的不舍和想念。
　　那样的喜欢和坦荡。
　　好像要把少年这个人的名字印在她脑门上，恨不得告诉每个人，她喜欢他。

　　周迟闭上眼睛，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只有这样，心里缺了的那块才会好受一点。他慢慢地捞过那个球，球身上落满了雪粒子，覆在掌心一片冰凉，周迟面无表情地捧着，手冻的通红也没有移开，好似这样就能麻痹自己。

　　忽然，一柄透明的白伞遮在了头顶。
　　伞面被小冰雹打的噼里啪啦，像是一段大自然的轻音乐。

　　周迟仰头看了几秒，随后转回头，迎上温辞那双担心的眼睛。

　　“周迟，下雪了。”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