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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越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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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周迟和温辞报警之前,奶茶店的新员工见势头不对,已经提前报了警。
小巷口没有摄像头,青年倒在地上,脸肿的像猪头,警察索性将三个人一起带回了派出所。
派出所里,青年仗着自己一身伤,龇牙咧嘴地说着自己多倒霉,先是什么喝奶茶进了医院,洗胃扎针疼了一晚上,又是来找奶茶店要公道被打了一顿,一个劲儿地说自己冤枉冤枉。
两个民警被吵得头疼:“行了行了,还不知道你什么德行,三天两头吵架闹事。”
青年表情僵了僵,悻悻道:“警官,这次真是我吃了亏,你看我身上这些伤,都是他打的!这种赖不掉吧。”
民警知道这青年什么德行,高中辍学以后常在这一片混,打架惹事少不了他一份,派出所来了不知道多少回了。今天这出肯定也不是无缘无故,不过这混混有一句话说得倒是对的,他这身伤确实赖不掉,一般人不下狠手还真打不成这样。
温辞在一边听着,愠怒道:“明明是自己先……先说那些话来侮辱人的。”
“我说什么了?”青年又开始无赖,“你说啊,我说什么了。”
他就是仗着温辞这种小姑娘说不出口那些难听的话。
温辞双手握拳,咬着唇,嗓子像是堵了一喉咙黄沙,一个字也说不出口。她性格就是这样,太过温和,过了头就显得有些怯弱。以前温海玲就常常说,温辞你不能这样,做人得硬气一点儿,不然别人老是把你当软柿子捏。
记得高中那会儿,温海玲也在港城开了家奶茶店,那时候也有不少混混来找事,可是每一次沈诱都在她身边。沈诱瘦削清薄的身子依旧挡在她面前,无论对面是谁,沈诱的眼神永远都是坚定的,无畏的,对着每一个来找茬的人说,“你有胆子试试。”
如今沈诱不在她身边,她又变成软柿子。
可是她不想做软柿子。
也不可能永远都做软柿子。
温辞想起来前周迟说的那番话,“那你就自己成长。待人处事别太单纯,做事留三分余地,也要保持三分戒心。命是自己的,有时候斗不过的,也要斗。明白吗?温辞。”
明白吗?温辞。
她攥紧空拳。
沈诱和周迟的话不停地在脑海里回荡,一个是她最好最好的朋友,一个是她最喜欢的少年。一股力量充盈在整个胸腔,似是无论前方在下着怎样的一场暴风雪,身后都有人在陪着她。
自从温家出事以后,这股力量已经很久没再出现过。
青年还在暗里挑衅地看着她。
温辞咬紧牙关,深吸一口气,对着民警说:“他对我性骚扰,骂我是……骚……骚货,”她声音低下来,却仍旧梗着脖子,清澈的双眼无声地审判着,“他对我动手动脚,我差点反抗不了,后来我朋友及时赶过来才救了我。我朋友打他是因为他三番两次说话侮辱我,挑衅我。”
“你胡说八道!”青年恶狠狠狡辩。
温辞:“我是不是胡说一检查就知道了,虽然没有监控,但是我衣服上还有脖子上肯定有你的指纹。”
青年有些慌了。
民警眯了眯眼,对着青年厉声一呵:“是不是这么一回事?”
“没有没有,警官,她瞎说的!”青年指着自己鼻青脸肿的狼狈样,“他们就是看着我伤成这样不想承担医药费,所以才这么说的!这样吧,警官,我这个人的性格也是知道的,我根本不是那种想把事情闹大的人,这样,我家里还有事儿,今天这事啊我不打算追究了,医药费我也不要了。”
青年麻木着脸,踉踉跄跄地往外走,“我、我先走了。”
“站住。”
周迟淡淡说。
青年吞咽几下,抖了抖身子,对上周迟深潭般的眼神,往门边躲了躲,“干什么。”
“你都受这么严重的伤了,说不追究就不追究,”他漫不经心地抬手,好心似的帮青年理了理衣领,拍了拍上面不存在的灰尘,“万一我下手狠了,你哪里残了废了,那岂不是很亏?”
周迟说:“当然得好好查查。”
青年颤抖着唇,连连摆手,旁边的民警一把摁住他,拖回了原位,还没说话,派出所外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
皮鞋噔噔地踩在地板上,像是一柄锤子轻敲着,咚、咚、咚,不怒自威。
温辞觉得这脚步声有些熟悉。
几秒后,脸色白了白。
这种脚步声,她只在一个地方听过一次。
那天在机场,周迟被家里人带走的那天。
温辞看向周迟。
少年站在身侧,侧脸冷淡锋利,没什么明显的情绪,像是早就料到周家会来人。
几个民警不明就里地站起身,看着一群西装革履的人不像是来闹事,但看着又很不好惹,尤其是站在最前面的男人,两鬓虽然已有了白发,神色却是自带威压。
他开口:“你好,我是周家的管家。”
民警愣了会儿,一拍脑袋,瞪大眼睛。
周家,周家,是那个周家???
民警连忙握住管家的手,“你好你好,”说完,眼睛看向周迟,后知后觉地道,“这位是周家小少爷吧,年纪大了眼拙了。”
管家收回手,朝后看了眼,一个中年男人上前,“你好,我是周家的代表律师,对于今天发生的事情我想做一个详细的了解,至于后面的赔偿和调解情况细谈。”
民警转了转眼珠,好有什么不明白。
咧开嘴笑了笑,忙不迭道:“那是那是,周家的声誉事关重大,这种事情还是私下调解为好,”他拽了拽似乎傻掉了的青年,低声警告,“这是周家人,你今天惹着麻烦了,那是周家少爷!你最好老实点,先前拘留算是小事,今天这事要是没调解好,别说我丢工作,你也得进局子。”
青年脸色煞白,不可置信地看向周迟。
他愣是没想到,那少年竟然背景这么深。
民警拽着青年混混进了里面,周家律师紧随其后,调解需要一会儿,外面只剩下管家,周迟,和温辞三个人。
管家若有似无地扫了两眼温辞,无声的打量。
温辞有些不自在地朝后退了两步。
管家眯眼,正当继续打量时,一道身影挡在了温辞的面前。周迟冷冷回视:“别乱看。”
“是。”
周迟将温辞轻拨到他身后,问:“你来干什么。”
“今天的事先生知道了,我们来是先生的意思,”管家顿了顿,“少爷,您今天冲动了。”
为了一个女孩儿大打出手,实则有损周家颜面。
这是周先生的原话,即便管家未说出口,周迟也能想得到。
周迟:“所以呢。”
管家心里叹口气,这一家人关系比千年冰川还要寒、还要僵,他微微俯身,毕恭毕敬:“先生说处理完事情后带少爷您回去。”
周迟冷嗤了声,“来来回回就这么几样,他不烦我都烦了。”
“少爷。”管家劝诫,“先生这回真的生气了。”
“他哪一回没生气。”
“这次不一样。”
周家家风传统,最在意的就是声誉和颜面,以往周迟再反抗也是周家人知道,可这回在大街上,要是传出来不知道惹出多少是非来。周岳山动了大怒,让管家务必把周迟带回去。
温辞在后面听得有些懵,不知道什么一样不一样的,可以她能从管家的语气里听出来,好像这次事情闹得很严重,周迟家里的人很生气。
周迟回家可能要挨罚。
都是因为她。
温辞眼睫颤了下,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拉了下周迟的衣角,“……周迟。”
女孩儿呐呐的声音露出满满的愧疚。
周迟回头看了眼她。
温辞抿着唇,似是想问他什么,但顾及着在场有周家人在,她最后只低声跟他说:“对不起。”
他摇了下头。
温辞却更着急了,拽住他衣角的手紧了紧,鼓起勇气往前一步站在周迟身边,看向对面神色冷漠的管家,战战兢兢也说完了自己的心里话:“您好,我是温辞,是周迟的朋友。今天因为里面的人对我性骚扰,周迟帮我才会教训他的,周迟没有错,你们不要、不要为难他。”
管家有些意外。
不为她为周迟说话意外,意外的是竟然还有这般单纯的姑娘,说难听点,就是傻。
管家看了周迟一眼,没有说话。
周迟:“我没事,上次不是跟你说了吗,回家骂两句就完了。”
“……不是的,”温辞不信,担心道,“你的表情告诉我,你在骗我。你家里人会不会罚你,告诉我,我可以跟他们解释。”
周迟眼里虚假的笑意淡下去,他靠在一边,漫不经心地站着。就在温辞以为周迟会说些什么的时候,他的眼神突然冷淡下来,像是几秒间筑起了一堵高墙,将温辞隔绝在外,轻沉的声线如同他的话一样,在提醒着温辞:“你越界了,温辞。”
一句话,便叫温辞手足无措。
良久,她慢慢收回手,“……对不起。”
来来去去,她好像只会说这几个字。
周迟把头偏向窗外,眼皮垂下来,“你回去吧,事情已经解决了,注意完全。”
温辞抬头看他,又看了一眼管家,点了点头,“好。”
瘦削身影消失在门口。
管家说:“少爷,她喜欢你。”
周迟漫不经心地拨弄着脚尖,两手揣在兜里,轻哂:“别乱说话,你当我是块什么香饽饽谁都喜欢,不好意思,我有自知之明。”
管家张了张嘴,却被周迟眼神制止住。
他显然已经极不耐烦。
但是管家却猜不透,对于刚才他说的那句话,周迟这番态度到底是信还是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