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慢慢靠近 ...
-
周南第一次看到陈彗笑的样子。她和坐在她旁边的女生聊天，然后还吃着汉堡，似乎心情不错。不像之前他见到的那样沉闷。
周南在前台等餐，从那个角度看过去，刚好能看到她的侧脸。
陈彗吃汉堡很斯文，不知道是汉堡太大了还是嘴太小了，她几乎不能同时一口吃到面包和肉，期间里面的肉还差点掉出来，陈彗赶紧兜住的动作然后和她朋友相视一笑的画面让周南也有点忍俊不禁。
姐妹淘吗？有点可爱。
心急的女孩眼里只有好吃的，没有认出那天在昏暗巷子里的他。
（8）
陈彗是一个很拧巴的人，就现在，她又一次独自一人在食堂吃饭了。
她已经实习几个月，也有那么几个能说上话的同事，但是每次在食堂看见他们，陈彗都会假装视而不见。
她也想和他们坐在一起吃饭聊天，但又怕因为自己不会说话冷场，所以她每次都坐在角落里，安安静静地吃完面前的饭，再跟同事们错开时间回去上班。
很多时候，陈彗觉得这样并没有什么不好，反正从高中开始，她就已经开始形单影只。不是说她性格有多么孤僻，不讨人喜欢，而是她习惯了把自己封锁在自己的世界里，一般的交流完全走不近她的心。
如果世界上的人被明确地按照人生态度分类，那么陈彗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被划为悲观派。
吃饭吃到一半，陈彗的爸爸发来信息说，第一期的贷款已经向爷爷借到了。十万。
她暗自松了口气，接着又陷入难言的情绪之中。
十万块。对于老人家来说几乎是半生的积蓄了，但因为父母投资失败，如果不先按时还上贷款，那么下场就是名下唯一的一套房也要被银行收回抵债。
陈彗刚开始还不想父亲向爷爷借钱，心里觉得这是啃老行为，四十多岁的儿子，工作多年没有攒到钱不说，还有自己的爹妈帮忙擦屁股。但看到自己银行账户上的两千多余额，她的心里仿佛每时每刻都在被一块巨石压着。
自己的房租都要交不上了，其他事她还能帮上什么呢？
她不认可父亲的做法，但也无能为力。
那两千块钱，对于几十万的贷款来说，只是九牛一毛。
陈彗因为这个哭过好几次，那时候她几乎怨恨一切。
她怨恨为什么父母这些年来没挣到钱不说，还亏了五十万，她怨恨为什么自己没出生在一个富裕的家庭，她怨恨为什么自己刚出社会就要精打细算，然后跟家里一起还债。
她甚至想过，要是自己死了，是不是就不用承受这么大的压力了。
但她还是抱着好死不如赖活着的心态走到了今天。
陈彗大学之前的时光都过得挺好的，起码吃穿不愁，也不用担心消费的事。只不过是从大一暑假的那个夏天开始，她的噩梦才开始降临。
或许很多人觉得五十万这个数目不大，但按照陈彗现在到手5500的工资，一个月最多最多剩下3000，她要还清，要还十几年。
银行当然不会那么仁慈，给她十几年的时间去还，经过陈彗爸妈跟银行的很长一段时间的协商，最后被要求是三年之内还清。
三年五十万。
陈彗的工资，加上她爸妈的工资，这个数目对于他们来说，仍然是天文数字。
她默默把餐盘送到回收处，走出食堂，刺眼的太阳光照得她头疼。
她揉了揉太阳穴，挑着阴凉的地方走。
至于贷款，她暂时没有精力算了。
（9）
周南上完晚自习，慢悠悠地走到公交站台等公交。
他发现不让吴安接送是一个正确的决定，因为他似乎通过坐公交找到了一些乐趣。
比如每天观察那个奇怪的女生。
周南发现公交上的那些打工人特别喜欢戴耳机，就算来往汽车如此轰鸣嘈杂，他们依旧倔强地戴着那对蓝牙耳机。
但那个女生从来没有。
她不喜欢在车上玩手机，早高峰的时候，如果她抢到了位子，就会睡觉，有时候好像睡不着，就目光涣散地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周南总觉得，这个女生不像他在汉堡店看到的那样开朗。
相反，他觉得这个女生似乎总是很落寞。他有点想知道为什么。
车来了。
周南上了车之后发现还有一些空位，扫了一眼之后惊讶地发现陈彗也在车上。
周南挑了她后面的位子坐了下来，心下不禁疑惑：现在都已经九点多了，才下班吗？
周南只看着她的后脑勺，也能猜到她在发呆，离到站还有段时间，他就看着陈彗的发夹，慢慢地也跟着发起了呆。
周南习惯把手搭在前面座位的靠背上，因为这条线的公交车司机都喜欢急刹车，刚开始挤公交没位置的时候，他只看到了挂在空中的抓手，结果在一次急刹车中差点栽倒在一个老大哥怀里，被老大哥提醒之后，学会了这一招。
两个人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过既然是发呆，本来就是没有主旨的。
直到周南的手上传来了密密麻麻的微妙触感，他才从游离的思绪中脱离出来。
陈彗估计是觉得头发扯到哪儿了，所以把夹子取了下来。
周南看着她的头发大部分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小部分短一些的就直接披散下来，滑到了自己的手背上。
痒痒的。
一贯怕痒的周南这回却没有把手拿开，他觉得这种感觉好像小时候贪玩家里风扇的按钮，酥酥麻麻的，连心脏似乎都颤栗了一下。
头发散落带来的洗发液的香气也在前后两人的空气中逐渐弥漫开来。
说不上来是什么味道，感觉冷淡又冰凉。
他快到站了。不过他还不想下车，不知道为什么，今晚他想多坐一会颠簸的公交。
（10）
今天跟平时并没有什么不同，除了外面正下着闷热的雨。
周南这一次也遇上了陈彗，最近她老是这个点才下班。
“啊！”随着一声急刹车，本来稳妥前进的公交突然停在了路边。
乘客们纷纷讨论发生了什么。
没过多久，乘务员扯着嗓子喊：“公交突发故障，暂时不能发车了，赶时间的乘客可以先下车，可以等的就继续等我们的车来接。”
周南看了看，发现这里离家离家不远了，雨势不大，只是缠缠绵绵的，他看了一眼陈彗，准备趁雨不大赶紧跑回家。
没想到的是陈彗跟着他一起下了车。周南站在屋檐下，余光看到陈彗似乎在掏些什么。他有点犹豫，不知道应不应该跟她打招呼。
正当他准备开口的时候，旁边的人说话了，“要撑伞吗？”
周南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他把那简单的一句话飞速地在脑子里过了几遍，确定是问自己之后马上点了头。
“要！”他自然地靠近了陈彗。
“嗯，你住哪儿，我送你回去。”陈彗把伞举高了一点，让旁边的男生不被淋湿。
周南机灵地把伞拿过来，打开了话匣子，“我来我来。”
陈彗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跟他并排走着。
周南看气氛有点尴尬，便开始主动找话题，“你刚下班吗？”
“是的。”
“那你工作也太忙了吧？”周南有点疑惑又有点不解。
……陈彗沉默了一下，然后开口，“工作不好找的，刚毕业没办法。”
“害，这家不行换下一家呗，就非它不可了？”
“不，不行的，它工资高，我不能随随便便就换了。”然后她又补了一句，“我要挣钱。”
“你……很缺钱吗？”周南迟疑地问出这句话。
没等到陈彗惜字如金的肯定，她反而笑了起来，“当然啦，哪里都要花钱，总之……就是要好多钱。”
钱是所有人都敏感的话题，不管穷人富人。
周南不出声了。他扭过头看了看陈彗，陈彗依然笑着，但感觉很疲惫。
两人后面一路无言，在走了十分钟之后，周南把伞还给了陈彗。
“到了吗？”陈彗接过伞，微微仰起头问他。
“嗯，那个就是。”周南指着不远处的房子说。
“哇哦，是别墅诶。”陈彗顺着他手的方向看过去，那里正好是有名的富人区。
周南听到陈彗这样一句不轻不重的话，平时随性的他也有点拘谨起来。
他想了想，然后说，“首先谢谢你今晚送我，然后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可以吗？”
陈彗的目光移到面前男生的脸上，见他欲言又止，开口，“说吧。”
“你……高考分数多少分？”
“啊？”陈彗对他突然提出的这个问题感到诧异。
“我说，你高考分数多少？”周南假装随口问问，心里却在盘算着什么。
“呃……大概六百多吧。”
“六百多……”周南在心里算了一下，“够了。”
“什么够了？”陈彗搞不清楚面前这个穿着校服的男生在想些什么。
“我说，六百多分够了。”周南向前进了一步，离陈彗更近了，一向漫不经心的他现在一脸认真，“我成绩不太好，你可以来当我的老师吗？”
“嗯？”陈彗本能地后退两步，拉远了两人的距离，“你在说什么啊？”
“我需要提升成绩，你需要挣钱，那你可以来做我的家教，钱嘛，好说好说。”周南又恢复了平时吊儿郎当的样子，“好好考虑哦！”
周南说完就跑走了，陈彗站在原地把刚刚他们的话又过了一遍，自言自语道，“那个……不加个好友我怎么答应你啊……”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慢慢靠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