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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我的名字叫一 ...

  •   相同的好奇表情,相同的行走姿势,相同的白色毛衣和灰色外套。
      这就是我第一次在百货商店的玻璃窗上看到的我和我的弟弟,仿佛是刹那间的奇异风景,我睁大了眼睛看着我们两个的投影。
      真奇怪,世界上为什么要有看似一模一样的两个人呢?
      从出生起,上帝就给了我一个难猜的谜语,一旦揭开就意味着明白了作为双生子存在的意义。
      我的弟弟牵着我的手,在窗前停住,他对着自己的影子歪了歪头,“哥哥,那是我。”
      又用手指轻轻戳了戳我的脸,“这是你。”
      “我们两个长的一模一样。”
      他得出了结论,转过头开心地对我说。
      “是啊。”我那时心不在焉地回答。
      ***
      许多年前,住在这里的人都知道,有一个英文名叫苏菲的不要脸的女人被她的男人从英国赶了回来,她住进了一栋又白又大的房子,里面的房间却又小又黑,她怀里一左一右抱着两个熟睡的婴儿,她叫他们‘来宝宝’和‘兴宝宝’,他们是她的‘孽种’。
      她站在漂亮的房子前面,露出一个漂亮的笑容,把自己所有的得意洋洋千娇百媚都收进面前的DV里。
      据说她那时还不到二十二岁,不过,其实谁也不知道她的年龄,女人的年龄总是个秘密,尤其是苏菲那种风流漂亮的女人,那简直是国家级机密。
      她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什么扑克麻将骰子玩一样是一样,酗酒抽烟她根本不放在眼里,她常常对两个孩子进行爱的教育:“别学我”或“少跟着我”或“别在xx面前说你是我儿子”。
      可是她从不打他们,也从不把自己的‘三妻四妾’领到家里,事实上,她很少回家。
      她最喜欢和宝宝们玩失踪,一个星期有好多天不见人影,男孩半夜尿急起来上厕所,看见一人从窗子里翻进来,吓得魂飞魄散,第二天一问才知道是她,忘带钥匙了。
      “宝贝,看老妈给你们买了好多衣服。”
      有时候她心情好,两只手臂跟晾衣架似的挂满五彩缤纷的童装,得意地说这都是她买的,让人不可思议的是其中一半是女装,带蕾丝花边的那种。
      然后她就假装吃惊地一拍脑袋,娇笑道:“哎呀,我忘了兴宝宝是男孩子喽,都怪你太可爱!”
      这是她幽默的方式。
      她把兴宝宝抱进怀里揉来揉去,兴就带着一脸特温柔的微笑让她蹂躏。
      这就是我的母亲苏菲。
      ***
      互相担任父母的角色照顾对方,在漆黑的夜里相拥入眠。
      许多年以来,我已经习惯和弟弟这样生活,甚至觉得这就是所有人能过的最幸福的生活了。
      我的弟弟凌耀兴温柔可爱善解人意乐于助人,是上茅厕都会礼让三分的那种人。
      对于我自己,我只能说,本质是好人,只是有点懒。
      在路上看见摔倒在地呜呜哭泣的小女孩,我会在心中想象一番我是如何把她温柔扶起又是如何替她拍掉身上的灰尘,但是等我把一系列的流程意淫完,发现自己早就过了好几个路口,然后我会有点迷茫地东张西望一番,继续走路。
      我曾有一度把凌耀兴恍然中当做哥哥。
      在我生气或是为了一些连我自己都不太清楚的事情郁闷的时候,他会搂住我,毛茸茸的脑袋在我耳边蹭啊蹭,用安慰的口气说:“没关系,没关系。”
      第二天放学的时候,他就有点神秘地从书包中掏出一些东西,商店里早就断货了的机械模型或是其他一些在男孩子中间很流行,但是很难搞到的东西。
      每当这时,我就想黏上去叫他哥。
      努力克制住自己的变态心情,我有点不可思议他总是知道我想要的,或许这是魔法。
      我们两个在六年级的暑假之前从没吵过架,因为他从没给过我对他生气的机会。
      我没有想过,我和他唯一一次的翻脸,导致了我半辈子都没法挽回的事情。
      十二岁的时候,我喜欢一个叫小文的女孩,我非常想和她做朋友,五年级寒假我和她告白,她扭捏说‘我还是比较喜欢弟弟’。
      我一脸高兴的说,啊,那我们在这一点上很像啊。
      我挺开心喜欢的人和我有相同志趣。
      但她转身跑了,之后不再跟我说话。
      自从收到了一张好人卡,千千万万的好人卡如雪花般纷飞。
      那一年,我突然明白了一句歌词的意思——我住的城市从不下雪,记忆却堆满冷的感觉。
      ‘我还是比较喜欢弟弟’
      这句话如同魔咒般跟随我度过又一个春夏秋冬。
      有一天,我把兴拦在房门前,我对他说:“真讨厌你和我一个样子。”
      他眨着大眼睛思考着,他好像对这句话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轻声说:“你真奇怪。”
      “我的确很奇怪明明我们长得一样,她们却都说喜欢你。”
      我终于把困扰自己很久的疑问向他说出来,带着责难的口气,关于这个问题,我一直当做神圣的哲学命题来研究。
      他吐出一口气,“你情窦初开了?”
      “我没有!”
      只是长久以来关于双生子身份所带来的不由自主的各方面的相互比较——尤其在特殊时间遇到特殊问题时内心困扰爆发从而引起青春期紊乱综合症,罢了。
      他直视着我,像一颗钉子一样牢牢钉在地面上,好一会儿,恢复过来:“哦,你想让我帮你。”
      “你帮我?你帮不了我。”
      我才不是想要他帮忙什么的,况且这次不是坦克模型,不是游戏卡片。
      他帮不了我。
      “相信我吧。”他像以前每次安慰我那样拍了拍我的肩膀,笑眯眯地走了。
      ***

      清晨的阳光突然照在我的脸上,我揉着眼睛,睡眼惺忪地张望着。
      有一个人扯开了窗帘,向我走来,跳上床,抱膝坐在我的身边。
      一瞬间这个人的影子是空白的,从百慕大三角洲的不可思议事件到哥德巴赫猜想以至于外星人入侵地球,乱七八糟的东西填补满这些白色。
      然后我甩了甩头,“阿兴?”
      “哥哥。”他伸出手,摸摸我的脑袋。
      阳光轻柔地笼罩着他浅棕色的头发,他的睫毛虽然不浓密但是特别长,让他眨眼的时候显得很可爱。
      他向我微笑道:“我是不是很漂亮啊。”
      他穿着蓝色的小洋裙,我记得那是苏菲开玩笑买的,我猛地竖起身来,惊讶道:“你干什么?”
      他有点难过,“你不高兴吗?”
      我皱着眉回答:“我又不是变态。”
      “从今天开始,我做女孩好不好?”
      我愣了愣,“你说什么?”
      “如果我是女孩子,我们两个都是独一无二的了,我不会再给你带来困扰。”
      原来他所谓的帮我竟然是这种方式,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傻了,还是他突然想幽默一把。
      “不可以,给我恢复到原来的状态,快点!”
      我摇着他的肩膀,用命令的口气说。
      他甩开我的手逃到了门口,回头:“不要,这样比较好玩。”
      我哑口无言地看着他,我现在的表情肯定特别复杂,纠结,害怕,震惊。
      我甚至在想这家伙是不是在记仇。
      “对不起,我不该说那样的话。”
      我立刻向他道歉。
      我的确不能把女孩子对我的态度不在我理想之内而带来的负面情绪强加给他,毕竟他什么都没有做错,他一向比我优秀。
      在这种人格发育的重要阶段,我若是给了他一个错误暗示,那后果真是疯狂。
      “你不用道歉,我是真心想这样做的,别管我了。”他却面无表情地说,他从来都没有这样对我说过话。
      “你……”我不由得有些发火。
      游戏若是玩得过火,就违背了娱乐精神。
      他接下来的话则更让我震惊。
      “我从以前就发现,自己其实也很讨厌和哥哥一个样子,所以我努力把自己变成和你不一样的两个人,你不喜欢学习我就要喜欢,你很少关心别人我就强迫自己乐于助人,你不愿意做的不想做的,我就要统统试着去做,因为,我以为这样自己能特别一点!”
      “……”
      “我其实很狡猾。”他冷静地看着我,“所以,别管我了。”
      我不知所措,不了解他的心里在想些什么,人家都说双生子的性格是相反的,我现在开始有点怀疑有多少对性格相反的双胞胎是这种原因造成的。
      因为想让自己特别一点,因为不想在别人面前被当做可有可无的存在,所以彼此必须不同,红色和绿色的界限总是能被人一眼看出来。
      我没有办法去控制阿兴的行为,只是觉得从未有过的寂寞,他的这些话让我推翻了自己以往的价值观,我其实愿意相信是他在骗我,因为如果这是真的,那他太可怜了。
      看着他望过来的视线,有点陌生,我不由自主地说:“随你便。”
      随你便,如果你觉得真的有用。
      我恍恍惚惚地倒在床上,世界不太真实。
      这真是个荒诞到底的早晨,一切发生在几分钟内,让我以为是在做梦,我不满十三岁的弟弟突然跑过来对我说他要做一个女人,而且他早想这么做了,他对我说他不过是个善于伪装的人,他叫我别管他,而我,更奇怪,竟然默认了他这种无厘头的行为,虽然心里像吃了半只苍蝇一样难受,但我没有权力说不,走一步,是一步。
      希望这不是坏的开始,这不过是成长途中一个小小的游戏,我还是凌耀来,他还是凌耀兴,反正我们两都还没长大。
      其实我们都是最特别的。
      至少彼此这样认为。

      这场事件中,高兴的只有苏菲,她内心其实想要的是龙凤胎,她看着自己的小儿子,虽然努力克制与隐忍,但还是让人清晰地捕捉到她脸上一闪而过的兴奋与激动。这让我特别鄙视。
      她永远都不会明白她的兴宝宝为何会‘心血来潮’地穿上那么可爱的衣服,她称这种行为是‘青春期萌动与对内心异性情结的唤醒’。
      可她错了,第一,凌耀兴没有萌动,萌动的恐怕是苏菲自己,第二,她不要以为所有人都和她一样是个大变态。
      苏菲特别高兴地一手拉一个带我们上街,她带我们上街的次数一个手能数过来。
      而我整天的情绪都很低落,尽管苏菲讲些让她自己哈哈大笑的笑话给我听,但我耳朵暂时被保管在西伯利亚。
      我觉得不对劲,凌耀兴还是那么温柔地和我讲话对我笑,但我们之间有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他能走过来,我却走不过去。
      我开始尽量不和他讲话,我们之间充满了一种暧昧的空气。
      时而紧张时而松弛,我对他的感情很奇怪,说不上是排斥,但就是不想靠近他。
      我怎么会这样,罪魁祸首不是我啊,我在心中申辩。
      就是你。有一个声音却这样回答。
      明明是他自己自愿的。我很难过。
      在若即若离的痛苦中,我度过了小学毕业的这个暑假。

  • 作者有话要说:  回忆,装哥(忧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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