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玫瑰【娱乐圈】》五毒少女

9、错位时空

　　桃花劫要来，躲是躲不掉的。

　　另一头，叶闻璟一直没接到陆曼曼的电话，心里就七上八下的，打电话和前台确认过她的行程后，出差回来的飞机刚刚落地，直接又杀到了天娱。
　　彼时陆曼曼正在为季延撤热搜的事忙得焚膏继晷，听到有人敲门，以为是阿心，头也不抬得敷衍道，“在忙在忙，今天所有议程先推后。”
　　“曼曼。”
　　听到熟悉的声音，那句“以后别再来了”又在脑海里回荡，陆曼曼的呼吸忍不住就是一窒。

　　她强忍住内心躁动的不安，扯出一个微笑客气地起身打了个招呼，“稀客啊叶总。”

　　空气中有片刻的凝滞。

　　叶闻璟没有理会她若有似无的疏远，缓缓靠近，然后从背后掏出了一束包装精致的花来。

　　鲜艳的红色在黑色西装的映衬下，像是荆棘鸟燃烧的羽毛。

　　“你知道红蔷薇的话语是什么吗？”
　　她没有回答。他袖间熟悉的气味比花香更快地进入她的鼻腔，是苦橙的味道。
　　她不必猜测，因为一切已经昭然若揭。
　　“是久别重逢的爱。”叶闻璟注视着她，语气比怀中盛放的蔷薇更加热烈。
　　陆曼曼抬手摸了摸因为慌乱而变得有些急促的心跳，脑海里却不知怎么的又想起季延那句，“这世上，只有我不会吃自己的醋。”
　　她深吸了口气，不敢直视他的眼睛，“闻璟，人是会变的。”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相信他可以领会得到她未诉诸于口的余音。
　　如果说以前的她是娇艳带刺的玫瑰，一往无前无惧无畏，可现在是灰扑扑的狗尾巴草，瞻前顾后左右摇摆。

　　她所剩下的东西不多，所以不能接受一丁点的破坏。
　　他对她的记忆还停留在七年之前，可她早就已经走了老远。

　　“没关系，我会证明我的决心。”叶闻璟看到她的犹疑不定，稳住了胸膛剧烈的起伏，然后静静地注视她。

　　她说的没错，人是会变的。换做以前，他大概会转头就走，然后再幼稚地生上几天的闷气。哪怕不可避免地被她牵动着心神，也要退避三舍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等着她来服软求和。

　　到现在，他才懂得人生如朝露，珍惜眼前人。
　　他把花放在她的办公桌上，然后朝她伸出了手，“手机。”

　　陆曼曼此时忐忑地很，哪还有余力思考，直接就把手机递了过去。

　　“I stay up all night……”
　　叶闻璟对着她的手机摆弄了两下，办公室里就响起了一阵手机铃声。她偷偷瞥了眼叶闻璟，这是她以前最喜欢的歌。
　　“我的号码，给你存上了。”输完号码，叶闻璟把手机重重地拍回了陆曼曼手上。刚被含蓄拒绝，虽然他选择不计较，但心里还是有些气闷的，“来都来了，请我吃个饭吧。”

　　陆曼曼低下头，这个人，这么多年都没换过号码，还真是……

　　“行啊，你挑个地儿。”她抿了抿唇，现在只要不和她谈感情，什么都好说。

　　叶闻璟低头搜索了片刻，“巴蜀人家吧，我记着你以前爱吃川菜。”
　　那时候，她确实是无辣不欢。
　　陆曼曼抿了抿唇，然后展颜道，“好啊。”

　　红油火锅咕嘟嘟地翻着气泡，蒸腾的热气里都是椒麻鲜香。
　　叶闻璟在锅里涮了片毛肚，上上下下地抖落了几次，夹到陆曼曼的碗里。“七上八下，还是你教我的。尝尝，够嫩吗？”
　　陆曼曼咬了一小口，咀嚼了许久才咽下。
　　叶闻璟有些迟疑，“是不是煮老了？”
　　陆曼曼摇摇头，喝了口乌梅汁，笑着自嘲道，“就是突然想到，我的人生好像涮毛肚，还没下锅多久就老了。”
　　“别胡说啊，我可觉得自己还年轻呢。”叶闻璟不停地夹菜，在她的碗里堆出了个小尖。
　　陆曼曼连声附和，“是是是，叶大少爷年富力强，正青春呢。”

　　叶闻璟没好气地扫了她一眼，突然发觉她脸色似乎不太好看，碗里的菜也没动多少，“怎么了，不合胃口？”
　　陆曼曼强撑着笑了一下，“没事儿，最近事儿忙，有点累。”
　　“怎么不早说，我送你回去休息，你住哪儿？”叶闻璟的脸色沉了下来，既气她不知道照顾好自己，又气她跟自己客套。
　　“不用，我回办公室眯会儿就行。下午还有个重要的会要开。”陆曼曼的不适更加明显，发白的脸上开始冒出虚汗，声音也变得萎靡不振。
　　熟悉的疼痛感再次弥散开来，她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趴下。
　　“你都这样了还开什么会？跟我去医院。”他蹲下身，留给她宽阔的后背，“上来，不然我就抱着你走。”
　　陆曼曼忍了忍，发现确实强忍不下胃里的灼烧感，“我先给阿心打个电话。”
　　陆曼曼在电话里交代了几句，才慢吞吞爬上他的背，缓缓眯上了眼睛。
　　明明想在他面前尽量保持和原来一样的光鲜，结果偏偏就让他看到了自己的狼狈。

　　她从几年前开始就吃不了辣了。
　　那时天娱刚刚成立不久，她为了拉商业合作，每天都在各种饭局上。
　　有一次恰好就碰上了陆家原先合作过的的供货商老总，在饭桌上当场就给她抛了橄榄枝。
　　她涉世未深，又不懂法，只当遇见了好人，没多想就在合同上签了字。
　　结果那份合同里隐藏着霸王条款，她们全权负责拍摄，忙前忙后拍完样片，被对方以各种理由找茬拒绝，解约赔偿金和违约金都是天价。
　　她哪里还不明白自己是被人给阴了。

　　那老总是个四川人，她特地约他在一家高档川菜见面。他如约而至，但先前的慈眉善目早已消失。
　　他说，陆绍峰做人不地道，你就替得他吃些苦头。这叫父债子偿。
　　以陆家的势力，他这债确实只能也只敢从她身上讨回来。她没争辩什么，顶了二十年陆家大小姐的名头，总归要付出点代价。

　　“给您赔罪。”她拎起面前的分酒器，咕咚咕咚直接把一壶茅台喝见了底。那是她第一次喝酒，火辣辣的苦味从嗓子眼一路冲到了胃，呛成了眼泪涌出来。

　　那老总冷笑了一下，叫服务员上了一盘朝天椒，手指了指。
　　“你们家的事儿，我多少也听说了一些。我也不为难你，你今儿个能把这吃完了，合同的事就算作罢。”

　　换做以前，她大概早就掀桌子了吧。
　　她擦干了眼角的泪花，“一言为定。”

　　从味蕾蔓延到喉咙和肠胃，仿佛被灌入了沸水，没有一处不在灼烧刺痛，然后顺着血液在全身游走，让她的眼泪和热汗不受控制地簌簌往下掉。吃到最后，已经视线模糊，耳蜗蜂鸣，鼻尖发烫，口腔麻木。

　　合同的事就这么了结，但体内的绞痛让她无法站立。当晚，是季延来接她去的医院。
　　因为那次急性肠胃炎，他从网上扒食谱，变着法地给她煮了一个月的粥，成天拿着一个电子秤和焖烧杯，连她的食盐摄入量都要精确到克。隔壁床的阿姨都笑她这个小男朋友是来病房做实验来了，当时他怎么说的来着？
　　他笑得开怀，说要做一个月的食品科学家。

　　反正自那以后，她再也没有吃过一丁点辣。就是闻到辣味，胃里都会条件反射般不自觉地泛起酸水来。

　　七年，足够人体细胞从头到尾地全部更新一遍。她穿越风雨，从黑暗泥泞的沟渠里打碎过去的血肉重新发芽，变化的又岂止是不再吃辣呢。

　　那他呢，在没有她参与的七年里，难道就没有变化吗？他们爱着的，真的是此时此刻的彼此吗。她突然有点不确定起来。

　　“有肠胃炎不好吃油腻辛辣的。”看诊的医生是个和蔼的老太太，开了药，又对着叶闻璟叮嘱道，“小伙子，你要监督好你女朋友的呀。”
　　女朋友。听到这个词，她的第一反应竟然有些尴尬和无措。
　　叶闻璟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流露出少年的稚气来，“哎，好。”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去了输液室，等过了害羞的劲，才想起来要兴师问罪，绷着脸：“有肠胃炎怎么不告诉我。”
　　“那多扫兴。”她笑得很轻，面前是白茫茫的墙壁，眼神找不到落点，思绪也随之飞远。
　　要是让季延知道了，保准又要唠叨地她耳朵起茧。
　　……
　　空气又陷入了沉默。叶闻璟突然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这个时候，她在想些什么呢？
　　一年前，他收到消息就连夜从美国赶回来，去她公司楼下等她。秋风萧瑟中，他在楼下站了一个下午，等到天色转暗，天气更凉，终于等到她从公司出来。还没来得及打招呼，昏暗的灯光下，那个叫季延的家伙追了出来，然后亲昵地给她披上了他的外套。他就躲在暗处看着他们，那时候灼热的情绪和沸腾的血液，也是如同现在这般慢慢冷却。

　　叶闻璟看着她的头顶，有些喘不上气来。原本以为误会解开以后，一切都会变得顺理成章。
　　可现在他才发觉，岁月把一切都揉得皱皱巴巴，他尝试抚平这张试卷下笔，却总有褶痕要拦住他的笔尖。
　　“我去外面买点吃的。”他有些压不住心里的烦闷，急需出去透透气。

　　叶闻璟出去后不久，陆曼曼的手机就进了一个未接来电。
　　“陆曼曼，摆正自己的位置，别做了几年白天鹅，就忘了自己丑小鸭的身份了。有些人不是你能肖想的，离叶闻璟远一点，这次算是一个小小的警告，下回我可就不知道会做什么了。”

　　听筒对面的语气散漫又高傲，好像面对的只是一只可以随意摆弄践踏的蝼蚁。

　　她主动知难而退，和被人逼着放弃，那是两码事。
　　就算她再落魄，也还保存着一丁点的自尊。

　　她是什么性子，陆安然该去找人打听打听的。
　　她垂下了眼睛，轻笑了一声，“是么，那我就拭目以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