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桔梗物语》琉年抛去旧时光

2、黄昏

　　“钰钰，周末就好好休息，别累着自己。”妈妈在我桌前放下牛奶。

　　“没事，妈，我闲着也是无聊。”

　　“行，待会妈要去商场，有啥想吃的不？”

　　“嗯…想吃妈做的糖醋排骨了。”

　　“我走了，如果你出去一定要带手环。”走之前妈对我再三强调。

　　我点头答应着她。手环是特制的，能监测心率和紧急呼救。从小到大，几乎寸不离身。

　　听见楼下门锁的关闭声，我叹了口气，瘫回了座椅里。

　　“妈应该多出去走走啊。”

　　因为我的心脏问题，我妈辞掉了律所的工作，几乎用她所有的时间陪我。这么些年，也没见她出去旅游放松过，还要时刻为我提心吊胆。

　　写完了作业，我开始看着挂钟发呆。一分一秒，一分一秒…

　　于别人来说，是最微乎不计的时间，于我，却是生命的流逝。

　　“李明钰，李明钰。”有声音从楼下传来。

　　我拉开窗帘向下看，一个人在朝我招手。是陆旗。

　　我刚想问他，话没出口又收了回去。算了，楼上楼下喊话也太傻了些。

　　“你怎么找来了？”我有些疑惑。

　　“没事做，来找你打球。”球在他食指间飞速转过。

　　“不了吧。”我想出口拒绝却被他打断。

　　“别呀，一直待着不出门会闷坏的。”

　　看着他的眼睛，我说不出拒绝的话了。总觉得只要被陆旗的眸子盯着，那人就会装在他眼睛里，完完整整。

　　临近傍晚，好像没什么人，球场上很安静。只有他的说话声和球落地的声音。

　　“身子放松，手臂向上抬一点。”

　　“咚”我的球再一次与篮筐擦肩，滚到了草丛中。

　　“放松，微微曲一些。”他的手裹住了我的手肘，相触的掌心很热。

　　我按照他的指示调整姿势，然后将球一抛。可惜，没进。

　　“嗯，已经很不错了。”他将球捡回来，给了我一个鼓励的微笑。

　　“要不，你扔给我看吧。”我坐在一旁的长椅上，不错眼的看他。

　　他挑眉：“行啊，给你露一手。”

　　球从他的手飞过，滑成一个很好看的弧线，落在了篮筐里。落入的一瞬间，我的心脏很快的跳动了一下，竟也有些雀跃。

　　少年在黄昏下投了一个又一个球，夕阳的余晖相伴着柔柔的晚风。这一刻，我突然好想让时间定格。

　　像是终于累了，他在我身旁坐下，递给我一瓶水。

　　我看他将滚落脖颈的水珠拂去。我们就静静的靠在长椅上，看着天边即将与黄昏一起消散的云霞，谁都没有说话。

　　半晌，他突然问我﹕“你脖子上的…是项链吗？”

　　“是，我祖母送的。”

　　我将项链摘下来。链子是很普通的银琏，只是吊坠是一朵蓝色的花，中间嵌着颗钻石。

　　“这是花吗？什么花？”他凑近我问。有气息喷吐在脖颈间，很痒。

　　“桔梗，我最喜欢的花。”

　　“很好看。”他的声音很轻，在这静谧的傍晚竟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温柔。

　　我朝他笑笑，桔梗吊坠，是我奶奶做的。她生前是一位珠宝设计师，这是她专门为我做的项链，只因幼时一句“真想让桔梗花永远开放啊”她就让桔梗陪了我一个又一个四季。

　　“我知道有处地方，像这样的蓝桔梗很多，有时间我带你去看。”

　　“好。”

　　回到家时，妈还在厨房做饭。糖醋排骨的香味弥漫了整个饭厅，不知为何，今日我好像特别饿。

　　“妈，我回来了。”

　　“回来了啊，妈给你做了糖醋排骨，快洗手吃饭。”她将围裙解下来，冲我温柔的笑。

　　饭桌上妈很高兴，不停的往我碗里夹菜﹕“今天胃口怎么这么好啊，以后也要像这样。”

　　像我这个身体，于別人家来说吃饭不过最平常的一件事，而我要是吃的多一点，我妈就会笑的特别开心。

　　“爸今晚不回来吗？”

　　“……你爸今晚有个应酬。”说话时，我看见妈的神色暗了暗。

　　很默契的，我们都没有再提。

　　“钰钰，吃完的碗筷就放池子里，妈去煮点茶。”

　　我点点头，但还是趁她找茶叶的工夫把所有的碗筷洗了。爸妈为我做了太多，我能为他们做的，太少太少。

　　其实在我出生前，我爸没有那么多应酬，只是因为我生病的昂贵费用，他不得不频繁的接生意。在酒桌上灌一肚子酒，半夜回家呕的直抽气。与我爸合作的生意人甚至说“他要钱不要命”每每和妈听到这里，我的心就会比心脏病发作时还疼。

　　妈去煮醒酒汤了，我躺在床上，脑子里很空。明明时间还早，我却好想闭上眼睛。

　　如果再睁眼，又是一天吧。我摸了摸我的心脏，那是比我生命还要脆弱的地方。

　　今晚入梦的…不是心脏的钝痛也不是爸妈的哭叫，我恍惚间好像看到了金色的黄昏，和打球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