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斋之陆判》劉席聿

7、七、复履捷径

　　七、复履捷径

　　不日之后，明已中科试冠军，接下来乡里的考试分为易经、书经、诗经、礼记、春秋，对于有着一颗玲珑心的明来说，自然不必多虑。
　　只是往来文书应答不断，所见愈多，所书愈甚，愈觉心中百转千回，远远多过最后落笔的只言片语。
　　也许空穴之风的灵识本就如此，一瞬千里，倏忽转变，实在是变化太快，内容太多，往往抬起笔时是一个想法，写着写着冒出另一个，等写完已经跟刚开始的意思想去甚远。
　　此事难为人道，明只觉得资讯太多，庞杂繁复，所做取舍，不过他一时一刻之选择，遑论对错。
　　如此，不多时，届至乡试，明五科为文皆惊阅卷官员，叹所未见，然五科中，仅书经相关试卷完整送至阅卷官邸，明的其余四科答卷皆遗失了后半卷。
　　府内得知，即暗中派人查办遗失卷宗事宜，然回报毫无线索，所有应试卷宗皆按规，悉数打包，且并无其他考生遗失手迹，彻查恐累相关理事。
　　至后，秋闱结果，明抱回书经这一科的魁首，众街朋邻里，昔日与明举杯共饮然少谈诗书的，此次依旧名不见经传的众文友，比肩接踵，揶揄奉承，一时家中来客络绎不绝，为众人称道。
　　只是谁晓得，明另外四科各自余下的半卷去往何处？官府查无所踪，明亦不谈及，此事外人不可得知。
　　只不过，官内有能人智士，实在赏识明的才华，不忍见其试卷遗失以致断送前程。
　　特遣陌生人至明家中，告诉明，其另外四科卷宗遗失，卷判实有失察，或应禀明，求得寻回遗失卷宗。官内上下得通阅整卷，君名震天下，只待有时。
　　不料，明听见来人如此言说，谢过之后，细问来人“既是遗失，不待言明，还是隐去便好，神秘贵人若确想得览整章，你们告诉我遗失了哪些，我便从哪补起。”
　　来人自然不知，道回府禀报之后，再来拜访。
　　过了几天，有人到明家来报，说是主人不日之后将亲自登门拜访，嘱明近期留待家中，明自然唯唯应允。
　　不料是日，傍晚时分，贵客既至，来人似比明年岁少长，待进至屋内，对方摘下帽子，一看竟是过往社友中偶有几次面缘的一位仁兄。
　　以往见他，穿着朴素，甚至可以说有一点寒酸，与诸文友舞文弄墨，并不出彩，看起来家世当不算太好，更不至显赫，毕竟偶有聚首，此人来历从未听人谈起过，泯泯众人之中，自然无人捧喝。
　　这次到来，却全然不似以往见过的瑟缩模样，身上的名贵布料尚且不说，他把背伸直了，竟比明还高去半个脑袋。
　　贵人登门，展露真颜，原来是心细如彼，觉察到了明举世之才的不同寻常，这次到来，一是为了告知明他一直在暗中查找窃文之人，一是为了向明讨教灵思通慧之法。
　　明得知来意之后，疑惑道“考卷遗失之事，既然官府都已隐瞒，且乡榜既定，仁兄何苦执着寻那灭失之物，若实怜拙文章辞，我此刻便重写给你所有，岂非不可？”
　　来人颔首曰“贤弟为文，实在是我前所未见，若能觍颜当真得您重书数科遗失内容，我感激不尽。但是不瞒你说，我家便是掌管这试卷收批之职的，这次发生这样的事情，实在是我们从未经历过的，且不知背后是否有其他势力牵绊。众人皆曰未曾有阴谋错漏，且此事做得滴水不漏，然如非人祸，岂为天意？难以置信，所以我这才暗中拜访您！免得此事再发生第二回呀！”
　　“哈哈哈，仁兄多虑了！”听言，明大笑“关于窃文一事，我知道是谁，兄诚愿知之？”
　　来人惊，连退数步，诧异地望着明说“贤弟竟已找到行窃之人！为何迟迟不报官呢？”
　　明走进来人身边，轻拍其肩，抚之曰“为我挚友，仁兄诚意及此，若不嫌在吾陋室暂住一宿，或为您引见高人。”
　　来人自然当下应允，跟三四随从交代过后，便随明指引，两人至书房。
　　饮谈间，陆公至，已化普通人形，一并带着失窃的四科试卷的后半卷，视来者。贵人详阅不同科目数章，惊叹，果为苦苦寻觅的失踪案卷。转而疑惑望向明跟陆公二人“公子既有济世之才，为师为友，何故自断前程，且偏偏行这偷盗之事呢？”话语落处，贵人目光落至陆公身上，如炬如灼。
　　明将贵人扶开，复言“失窃文卷之惑已解，仁兄所问通慧达识之妙法，可待我们向您传授？”
　　贵人本来望着人形陆公的视线被明这么一挡，知道明在转移话题，于是摇头转过身去，有气无力道“君闱墨已宣，取经问道之人不日即接踵而至，岂真有神人助，而非贤弟之前装痴若傻如我这般？”
　　原来贵人一心想寻回失落之文墨，至于明先前文思不通到如今落笔生花，他多半以为明以前不过是佯装痴傻，就像他穿着粗布青衫混在众文人聚会上讨酒喝一样罢了。
　　明恼，急至贵人前，双手持其肩，愤愤摇晃“仁兄休得以己度人，如今你如世人一般慕我才华，你且从前隐匿，我实非如此！实有神力通我心识，有缘至此，你莫惊吓，我们示你捷径，贵人或可复履践行，当否？”
　　贵人看着莫名其妙有些激动的明，咋咋呼呼轻轻点了点头，心想，莫不是他们要点石成金，在他面前变戏法？
　　不料此时明缓缓移开身子，展现在贵人面前的已是红须飘飘的陆公，眼神如电。
　　陆公绿绿的脸庞上，嘴巴刚准备打开，与贵人打招呼，不想贵人看了他一眼，如同被雷电击中了一般，竟然直接晕过去，脸色煞白，一瞬不省人事，难为下文。
　　明一边慌忙把贵人扶到卧榻，一边不解“就是怕把他吓到，见他一番好心，特意先跟他打了铺垫，为何还会如此昏厥，这怕不会被吓死了吧！”
　　不知道这是被陆公现形后吓倒的第几个人，此刻陆公失落难言，本以为明事先为人解释，没想到真正看到他，正常人还是被吓得晕死。
　　其实陆公哪里想到，之前明实是因朽木之心痴顿，哪里仅仅是文辞拙劣，实则很多常人的七情六欲，感触反应他都痴缓许多。
　　严格的说就是明以前是因为反应太慢，即便吓死的反应都慢得离奇，所以他才不惧陆公。
　　如今贵人被吓晕才算正常。
　　“冥神所误致凡人恐忧，天晓自解...”等明把贵人放置好，陆公方才从孤独情绪中缓过神来，幽幽说了这么一句。
　　“啊！”明忽然大叫一声“何不此时将贵人之心换我这玲珑心？”
　　陆公万万没想到，明竟然还在捉摸着把这颗玲珑心换掉。
　　“何出此言?”陆公不解。
　　明只继续问“可行与否？”
　　陆公答，“倒也可行，不若再寻一颗来换？只是恐需些时日，并不用拿你如今那颗。”
　　这样说定，陆公是夜回冥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