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斋之陆判》劉席聿

5、五、焕心

　　五、焕心
　　陆公拍了拍明的肩膀，当晚道别，自不多言。
　　过了几天，陆公似往常一般来找明喝酒聊天，果然卸下了批改文章的负累，他气色恢复不少，说起话来声音都洪亮许多。
　　谈心一宿，明同以往一样喝着聊着，渐渐睡去。不想这次陆公到来精神抖擞却另有原因，刚刚故意多灌了明几杯，今天他早些睡去，实则陆公另有要事待办。
　　二话不说，将明置于书房卧榻上，陆公深吸了一口气，郑重拿出冥府借来的开膛破肚工具--菜刀一把，撸起双袖，准备开始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冥府官逗他玩，道是用这个，可以将人间什锦切削刀割，然后缝合，而不会破其元神。
　　此物于冥府厨房中寻来，大概是有时人界活物偶有错至冥府，且有被误切的先例，因而此刀下去若有错谬，用冥神的口水可以再做缝合，是不会伤害元神的。
　　这样的工作以前陆公从没有试过，前些日子，准备不再给明的文章做批改之时，陆公已拜托冥官帮其在阴间寻找文思敏捷之心。今日适逢冥官得获一枚玲珑之心，虽不及古时比干，然文思卓越，实乃万中无一。
　　可惜那小生的灵犀，乃日月精华所化一空穴之风，未曾成精，望修人形，累数世短暂。
　　因为轮回太快，冥府已然烦恼帮此灵犀不断造名，入尘，归册，因而陆公所求，倒一下子得到各方应允。
　　此刻，便有了陆公拿着菜刀站在明面前颤颤兢兢的一幕，因为取玲珑心离开时，众冥官只告诉他，尽管切割，然后用其自己口水缝合即可，刀和心都没有问题，至于结果跟效果，最后就看天意了。
　　陆公紧张地舔了舔嘴唇，兜好一些口水，便下刀了。
　　本来准备直接剜心，奈何菜刀比较大，更适合砍剁，在明胸口用刀尖戳了两三个洞，只见鲜血喷涌，便不好再下刀，否则需将胸骨砍断，耗时耗力。
　　陆公灵机一动，就着明胸口喷出的血柱，也顾不得自己脸上，手上，身上到处黏糊糊，一顺道改刀至明腹部，开膛剖肚，肠胃一阵捣腾取出，扯把着筋带血管，放在明的肚皮外，方寻到明的心脏。
　　真是不看不知道，原来是一块朽木风蚀化作，也不知道它如何寻得这样一处人身寄住，难怪明文塞迟钝，空有一些莽夫之勇，倒与这不愿腐去的木头有三分相似。
　　陆公小心翼翼用菜刀割下明原来心里的这块朽木，好不容易摘下，才发现原来木头心另一侧长了只小木耳，颇为奇特，原来是这个活物寻的寄居之所呀。
　　陆公遂掏出自己兜里存放的玲珑心，微笑着对它说“他们道你是空穴之风所化，望先修得人形圆满，既是精诚所至，见多识广，怎么不学这朽木发耳，先修好人身体之一部分，何必总是劳烦冥官们为你造册托身呢，且累世命不久，徒费轮回之力呀。”
　　玲珑心动了动，似有回应，忽而化作一缕幽光漂浮在陆公面前，道“大人有所不知，众生都只灵性最难得，动静之物历千百年，因果造化或得聚神元，它们本且有其物之本形，所谓先有形后修得灵性。而我本空穴之风，偶得日月精华，聚为虚形。”
　　言必，幽光在书房内漂浮游荡了一圈，又晃到陆公面前，说“我像刚刚那样在尘世漂浮了几百年，所以累积了许多文识，然而因为我本无形，世间万物我都附着不上去，人们只知道尘世如梦幻泡影，却不知道女娲补天，捏土塑形，万物有所出，即便所生野兽植物后化作妖魔鬼怪，皆有出处，如我这般真正空穴之物，才世所难寄，无物可托。”
　　说着，幽光把自己膨胀得稍大一点，“像我这样的虚空，本就是存在于各种物质之间，所以能够洞察许多，我试给您看！”
　　只见幽光忽然加速，萦绕到刚被取出的木头心前，继而变成一缕发光的幽幽丝带一般越变越长，越变越细，又像一缕青烟，额尔辗转盘错于朽木的各种窟窿之间，包括木耳的叶片上面，下面，如帐如幔。
　　不一会儿，幽光变回一束，飘到陆公眼前告诉“这块朽木原本来自一棵千年古树，不料古树为奸人构陷，诬为树精，遂被扒皮砍断。古树有灵，已归他处，奸人砍树时为他人所杀，这一块当时被渐染了那人的鲜血，瞬间化作木耳，不复去。古树之灵谓天意有此一截，为报答人间除奸佞之恩，此块朽遗之木不蚀，树灵便一直守护那方。此次我将其置换，或是已到树灵归天之时。”
　　陆公听了惊讶，才知道这颗玲珑难怪万里无一，谁还有这般功夫呢！继而问道“树灵既可归天，此朽木之心如何处置妥当？”
　　“道是我宜做玲珑心，挂册转世数轮，现可将朽木烧灼，灰木极地，古树灵神得以完全。”
　　陆公连连点头称是，手指绕了个小圈，将木头心焕灭于屋外树下，顷刻灰飞湮灭。幽光亦沉降，逐渐化为心形，这回就真是玲珑心了，窟窿多得如同刚刚被焕燃去的朽木。
　　陆公噗嗤一下没忍住，本来是戏谑玲珑心变成了这般丑模样，不想此时明被惊醒。
　　明见鲜血满榻，自己膛开肚裂，惊诧万分，本想大叫，陆公何故害我，然而由于失血过多，他已经没有力气。
　　陆公见明醒来，方才意识到时辰已不早，不待辩解，急匆匆将玲珑心塞进明胸口，看着明肚皮外面袒露的肠管胃肾，哪里还来得及一一拾掇，冥官们且告诉他一切程序需辰时之前完毕。一边只顾着别把什么内脏器官落下了，一边糊弄着自己的口水像团浆糊一样把所有东西塞到肚皮里，奇怪的是明明之前扯出来许多，明的肚子还瘪瘪的算正常。等陆公塞完内脏最后把肚皮也用唾沫粘上时，
　　明的肚子鼓起来了。
　　好不尴尬，但明没死是肯定的，陆公只说了一句“我帮你换了颗心，不会害你。时辰太晚，我速去也，我技术不行，还需你自己待会儿横竖多活动一下，把肚里一番摇匀捋顺。”
　　言必，陆公掩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