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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第 4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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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期第三天,在徐副主任的盛邀下,沈青杬带着魏以宁去Q县,参加了一个婚礼。
原来昨天徐副主任姗姗来迟,一方面确实是因为下雨天的缘故,另外一方面,是他女儿将在今天举办婚礼。
得知这个情况后,在徐副主任的盛情难却下,沈青杬只好跟魏以宁俩人,起了个大早,往县里赶去。
也是凑巧,他今天的行程安排原本就是到Q县跟来自A大工学院的杨教授及其带的研究生团队就利用无人机高光谱成像技术进行田间遥感监测,建立相关物质含量分析模型的技术细节进行探讨。
杨教授他们团队这次参与了Q县农业绿色发展先行区的助农项目,实验监测从7月就开始运作了,沈青杬也想着正好趁这个契机跟杨教授他们好好聊聊后续关于数字农业这方面的一些规划和设想。
这会,沈青杬带着魏以宁已经到达酒店,随完礼之后,在徐副主任的力邀下,俩人坐在了主桌上。
婚礼是最常规的中式婚礼,这场婚礼对俩人而言,唯一一点不同的是,沈青杬没想到,在徐副主任得知他还是未婚时,说什么,都让新娘子把手捧花递给了他。
沈青杬手握那束花,站在原地,一时显得有些尴尬,而台下的徐副主任还在一个劲地鼓掌,跟着其他人一起起哄,祝沈总早日找到良配。
好嘛,二十几桌人,也不管台上这人是谁,纷纷鼓掌祝福,让原本尴尬的人,显得更尴尬了。
沈青杬目光淡淡的扫了一圈,不自觉地,又落回到他家小少年身上,就见这孩子这会正举着张青春洋溢的脸,也在对他憨憨地笑。
傻样,沈青杬低头,看着手中的花束,不自觉地,也笑了一下。
一顿饭吃的很融洽,等酒席散场差不多到了下午2点,沈青杬跟徐副主任还要赶着去见杨教授他们,临走时,他便顺手将那束花交到了魏以宁手中。
这原也没什么,总不好当着主家的面,把人闺女好心送的祝福直接丢弃在路边吧,但沈青杬把花递到魏以宁手中时,看向他的那个眼神,却是如此的郑重,让魏以宁觉得,心间的某块地方,就是忽的一下,塌陷了一块。
送别了他们,魏以宁独自一人在酒店的花园中溜达。
一看表,14时48分,想着这个点,魏如君她们那边应该快到早上九点了,魏以宁便把电话拨了过去。
等了几秒后,电话接通,随即传来一声清亮的女声,“以宁啊——”,魏如君的音色依旧柔美。
魏以宁开心的叫她,“妈!”
魏如君高兴地“哎——”了一声,母子俩有说有笑地聊着。
“你呀,看给我们小雪气的。”虽是数落的话,却全然没有数落的意味,魏以宁调皮的在电话里撒娇,打着哈哈,魏如君叹了一声,“你啊——”又问他,“这几天都去哪玩了?过得还开心吗?”
见她问,魏以宁就把这几天的见闻,都跟她复述了一遍。
也是直到此刻,魏以宁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人说过的话,做过的事,他都能分毫不差地表述出来。
听他事无巨细的念叨完,电话那头的魏如君却突然默了一下,而后就听她轻轻地叹了一声。
魏以宁忙问她,“怎么了?”
魏如君却笑着回他,“没事。”
可魏以宁却在这一声叹中,无来由地想起了冯始平,便有些小心翼翼地问她,“妈,你没生我气吧?”
拜杨何雪添油加醋的赐,魏如君跟杨隶两人,都是知道魏以宁这段沈家“奇”缘的。
其实一开始,任谁都是担心的,毕竟是完全陌生的人,俩家之前或是俩人之前都从无交集,所以光是打探这人到底是不是骗子,坏人之类的事,杨何雪都没少做。
也是直到所有人都确认沈家安全,沈青杬这个人放心可靠时,才有了魏以宁后续这些“放肆”行为,但这些,魏以宁是一无所知的。
他们也不打算让这个小少年知道,因为在他们心里,都只是希望眼前这个他们看着、伴着长大的小朋友,能开心,快乐,更遂自己心意的成长罢了。
说来也是区别于常情,魏如君从小对魏以宁的要求,从不局限在,你要考多少分,排多少名次,读哪个高中,上哪所大学,选读哪个专业,甚或毕业后,要从事哪方面工作,在哪个城市生活,和谁共度余生等等,这些人生究极问题。
她更在意的,是些别人可能会忽略的问题。
比如,相比起,魏以宁考了多少分,排到多少名,上哪所大学,选读哪个专业等,她更关心的,是在这十几年的求学生涯中,魏以宁是否真的学到了让自己思想开蒙的智识,她不要一个只会选ABCD,只分对错的儿子,她要一个会站在不同的对立面有自己独立思考能力的孩子,她不要一个书上说什么,就去做什么,信什么的孩子,她希望她的少年可以在思想开蒙,自由开放的基础上,做到对任何事物,任何人,都不高视,也不轻视,拥有独立的思想,健全的品格,而最重要的是,她希望她的少年,要勇于向任何事物或任何人说“不”,勇于拥有“自由选择”的余地,同样地,也要学会对自己的言行负责,这些才是她所期望魏以宁能学以致用的。
也许多年后,你还记得“不尽长江滚滚来”的前一句是“无边落木萧萧下”,但你是否还记得“此时无声胜有声”的前一句说的是“别有幽愁暗恨生”还是“一切尽在不言中”?一元二次方程的解法你还会吗?dairy和diary哪个单词代表着“日记”?
这些重要,却也不那么重要,这些是人生成长中让人开化明智的必经阶段,是冰山以上那些“术”的部分,魏如君希望,她的小朋友,可以在领悟这些“术”的同时,更能领悟到,深埋冰层之下,那些名为“道”的部分。
不知道其他父母是如何想的,至少对魏如君而言,仅以成绩中的优、良、中、及格、差等标准来对一个活生生的人进行衡量,确实显得有些过于单薄了。
单薄的就如那一张张打着红叉的试卷,非要把一个立体的人压缩成二维平面上的一串数字。
她无法左右他人想法,但至少,在她有限的认知中,希望她的孩子可以不要这么单薄。
她会鼓励魏以宁去做与公益相关的课余活动,参加他喜欢的社交,为自己的兴趣全力以赴,在接受别人馈赠时,要更勇于去助人为乐,在接受他人善意时,也要先学会表达出自身的善意。
更重要的是,要学会爱鲜活的人,接纳不完美的自己,并在热爱诗与远方的同时,也不忘去爱生活本身。
她不要等魏以宁活到四五十岁时,甚或在死亡逼近的那一刻,才发觉,自己只是在这世上,活过一遭而已。
这就是魏如君所信的“道”,所以她对魏以宁说,“真好。”
真心实意地赞许他这几天的经历和见闻。
人正则事顺,俩人聊着聊着,又聊到魏以宁出国的事,现在新学期都开学了,他跟杨何雪俩人还迟迟没有递交申请,且这俩人给出的理由竟然出奇一致——在国内还有尚未完成的事情需要做。
问是啥事,这俩人又都缄默如谜,搞得魏如君跟杨隶俩人都有些懵,还好,在这俩人还算民主的思想下,也算是让他们俩人给“蒙混过关”了,只说会,尽快办理。
谈话到最后,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杨何雪带小女朋友来看展的刺激,魏如君又问他现在的感情生活如何?
魏以宁看着手中那束已有些蔫巴的捧花,在小花园中,寻了个喷灌器,小心翼翼地给那些花叶淋了点水。
他喏喏嗫嗫的回,也讲不清,到底是有?还是没有……
可一听他这样,魏如君心中却明了几分。
但基于自身之前经历过的痛,她总是对两性关系存有一丝顾虑,所以她又不无担心地想问更多细节,可谁知魏以宁就跟个锯嘴葫芦似的,打算将秘而不宣贯彻到底了。
魏如君无奈,最后只得嘱咐他,如果俩人真到了确立关系的那一天,一定要提前跟她说一声。
魏以宁赶忙一连声地向她保证。
结束通话后,魏以宁望着手中那束花,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那些原本已有些蔫巴的花叶,这会又支棱了起来。
魏以宁在感叹生命力顽强的同时,又陷入了无限的茫然中,刚才魏如君问了他一个问题,“你喜欢的人,知道你喜欢她吗?”
“应该不知道。”
“为什么不让她知道呢?”
魏以宁想,我应该让他知道吗?
假如真有那么一天,当他以亲属或朋友的身份,就像今天这场婚礼一样,坐在主桌,看着沈青杬跟林医生或是某位不知名的女性,并肩而立,接受着来自亲朋好友的万千祝福时,他会不会悔恨今日的缄默?
这答案或许都不用他假设,因为只要一想到这种可能性,心脏就已经开始隐隐作痛。
待俩人临出发回市里前,魏以宁最终折下了那束捧花中的一片百合花瓣,夹于书页中。
那一刻,他心下有了决断。
注:谁都会对自己的过往人生感到后悔,而人生唯一需要践行的,就是在认清生活真相后,依然热爱生活,勇敢的活出自我。正如罗曼·罗兰所言,“生活中只有一种英雄主义,那就是在认清生活真相之后依然热爱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