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宁》何十五

4、第 4 章

　　意外的，魏以宁当晚失眠了，迷迷糊糊醒来时，以为怎么也得有个7、8点，谁知从枕头下摸出手机一看，才5点多。

　　“……”

　　魏以宁心里国骂了一声，转个身又开始强迫自己继续睡，但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在床上死乞白赖地摊了两个钟的煎饼后，魏以宁决定不再继续“摊”下去，他一骨碌地爬起来，倒把对床的老四蹬醒了。

　　“老幺？”章老四迷迷糊糊地叫了他一声。

　　“睡你的。”魏以宁快速翻下床，拉门预走。

　　可惜章老四迷瞪瞪地，完全没get到这声不耐，反而自己摸着手机看了眼时间，顿时来了句“卧槽！”

　　好嘛，另外两只也被惊醒了。

　　“你嘛去啊？”章老四问他。

　　“睡不着，出去走走。”

　　“哦……”章老四长长的“哦”了一声，魏以宁道了句：“走了啊。”正拉开门，那边哦完的人终于缓过神来，“你给我带俩煎饼呗。”

　　“……”

　　魏以宁心底咆哮，我特么现在最讨厌听到的词就是煎饼！

　　一听煎饼，对床王老三也迷迷糊糊地嚷：“我也要，我也要！”

　　“……”

　　魏以宁低低骂了声“滚犊子”快步走到冯老二床前，对着那光荣受伤的肩膀“轻轻”一捏，在后者龇牙咧嘴中问道：“二哥你呢？吃什么？”

　　“卧槽，魏以宁你故意的吧！”

　　魏以宁吹了声口哨，大马金刀地跃出宿舍。

　　嗯，感觉心情瞬间好了不少。

　　*****

　　下了一夜雨，空气也变得异常清新，魏以宁一路哼着小调，往校门口走。

　　那里有家秦妈记，店面不大，但味道出奇的好，据说在A大开了很久，平时要是起得早，魏以宁他们多半会来这吃早点。

　　魏以宁出校门时，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个人，脑海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却是昨晚那行被他“腰斩”的字。

　　此时那个“黑车司机”正靠在车身上，低着头，魏以宁盯着他看了几秒，才敢确定真的是他。

　　但这跟昨天的变化……也太大了吧？

　　此刻这人一身西装革领的样，跟昨天那个随性洒脱的外形真是差了百八十里。

　　魏以宁又走近了点，等看清那人面貌时，心里大大冒了句，“卧槽，还真是他？”

　　可他一大早的，在这做什么呢？

　　再看这一身派头，魏以宁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人不像个开黑车的啊？

　　既然不是，那昨天又为什么会载他呢？

　　看这样子，像在等人？

　　魏以宁顷刻回身，往校门口，附近多处都转着看了看，也没见着有谁是往这边来的。

　　真是奇了怪了……

　　但再怎么奇怪，好像跟自己也没什么关系，魏以宁见他正低头系着袖扣，便沿着既定路线，目不斜视地直直往前走去。

　　“以宁？”魏以宁身子一顿，那人紧着几步走上前来，站到他面前后，又叫了他一声，这声音低沉而略带磁性，听着还挺悦耳。

　　“你好？”魏以宁退了一步，看向沈青杬。

　　沈青杬觉察到他往后退的防备动作，笑着从钱夹中取出那张50元纸钞，递向他。
　　“还真是你啊！”魏以宁感叹了一句，“你这也不像是个跑出租的啊，真是抱歉，我昨天认错了。”言毕，没接钱，往右边挪了一步，准备往前走。

　　“要去吃早餐吗？”

　　“哦，嗯……”魏以宁继续往前走。

　　“哔”地一声，是车门落锁的声音，魏以宁略有些诧异地转头看他。

　　“一起？你走这条路，应该是去吃秦妈记吧？”沈青杬回看他，嘴边挂着温和的笑。

　　“笑起来还挺好看……”魏以宁在心里不住嘀咕，“这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坏人，可他跟着我干什么？昨儿不是都跟他说了嘛，我又不姓沈。”

　　沈？

　　“哎，你叫什么？”

　　“沈青杬。”

　　“哪几个字啊？”

　　“青色的青，杬是左边一个木头的木，右边是一元的元。”

　　魏以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你命格中还挺缺‘木’的嘛。”

　　“怎么说？”沈青杬笑着问他。

　　“我没记错的话，杬是指一种古木吧，而且在古人五行说中，木为东方之行，而木也是青色的，你这总共仨字，就占了两木，还不缺吗？”

　　沈青杬笑得更大声了些，见他笑，魏以宁不知为何，也跟着笑了笑。

　　确实不像个坏人啊，魏以宁在心里继续给自己做建设。

　　俩人点完餐，魏以宁要去付钱，沈青杬不让，魏以宁在柜台前继续坚持，沈青杬则从钱夹中，把那张50元拿出，递给了收银。

　　魏以宁看了他一眼，沈青杬道：“以宁，你先找地坐，我一会端来。”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魏以宁一回想，是了，在上初中之后，这句话都是由杨何雪对他说的，平时出个门，就连去哪，怎么走，都有杨何雪帮他提前规划好。

　　他俩一个没爸，一个没妈的，有爸那个吧，爸常年东奔西走，有妈这个呢，等魏以宁上到中学时，就自动自愿地让他妈去寻属于自己更为广阔的天地了。

　　所以从初中起，就开始读寄宿制的俩只崽，造就了没有血缘却更甚血缘般的革命情谊。
　　“想什么呢？”沈青杬把餐品放下。

　　魏以宁摇了摇头，拿起筷子开始吃。

　　“哎，那你是干什么的？”魏以宁叼了个包子，塞的半边嘴巴都鼓了起来。

　　沈青杬看着好笑，“以宁，你慢点吃，”说着把笼屉往他那边挪了挪，而后正色道：“我是做器材的，不过像软硬件研发，咨询，技术服务等都会涉及一些。”见魏以宁还在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沈青杬解释道：“像比较常见的，探测器，无人机这些，我们公司都会做。”

　　魏以宁“哦”了一声，没了下文。这跟自己学的完全不搭，他也问不出什么来。

　　“你呢？”沈青杬反问他。

　　“我？上学啊，就在旁边的学校。”魏以宁没什么防备地应道。

　　见沈青杬点点头，魏以宁刚想问他来干嘛了，突然桌边的手机响起震动声，截断了他的话，沈青杬抱歉地看了他一眼，接起。

　　“嗯，好，我知道了，那你自己多注意点，好，一会见。”

　　等沈青杬挂了电话，魏以宁也吃的差不多了，挺好奇地看了他一眼。

　　沈青杬解释道：“我等会要去西站，到苏州出差，争取能当天回吧。”

　　魏以宁下意识地点点头，把杯中最后一点豆浆吸溜完，突然“哎”了一声，“你怎么不吃鸡蛋？他家做的茶叶蛋绝了，我跟你说，特别好吃！”

　　沈青杬歉意地回他：“我不吃蛋黄。”

　　魏以宁“咦”了一下，心想，这么大个人，怎么还挑食呢，伸手就把那个茶叶蛋拿过来，剥了皮，从中一掰为二，把蛋黄挑出，一口吃了，再把蛋白重新放回那个小碟中，“吃吧，我洗手了啊！”

　　沈青杬望着那两瓣蛋白没作声，魏以宁却突然后知后觉疑了一句：“西站？高铁站吗？”

　　沈青杬终于把目光从那两瓣蛋白中回过神来，笑着朝他点点头。

　　“卧槽！”魏以宁在心底惊呼一声，“大哥，那啥……你知不知道咱们在最东边？”

　　你一个要去这座城市最西边赶车的人，却在一大清早来了这座城市的最东边，就为了搁这吃顿包子？

　　沈青杬挺好笑地看着他，把那两瓣蛋白吃了下去。

　　他嚼得细，像是无比珍惜一般。

　　“不是，你来干嘛啊？”魏以宁真心实意地问。

　　“我来找你。”

　　“啊？”

　　“没想到，我还挺幸运的，真的遇到你了。”

　　“什么玩意？你在说什么？”魏以宁被他几句话搞得莫名其妙。

　　等沈青杬把那两瓣蛋白在口中咀嚼完毕，全部咽下去后，他才从钱夹中，取出了一张照片。

　　那是一张有些年头的照片了。

　　边缘部分受岁月侵蚀，已经不可避免地暗沉发黄，但照片中的人像却无比清晰，可见一直被人细心保存着。

　　沈青杬把照片朝着魏以宁的方向摆正，推向了他。

　　魏以宁拿起那张照片。

　　照片中有两个男孩，个高的那个，看着很像沈青杬，可能是由于身高差的缘故，照片中的他把手臂随意搭在了另外一个小男孩的肩头，两人朝着镜头站得笔直，脸上都挂着灿烂无比的笑容。

　　魏以宁注意到在照片右下角还缀着一行小字，他粗略地看了一眼，好像写的是，××年六一儿童节留影，字迹已然有些模糊了，他没太看清，也不好当着别人面细看，只是下意识地发问：“这是……”

　　“这是我跟我弟，他叫沈青柘。”

　　沈……

　　“你是不是姓……沈？”昨天那突兀一问，此刻却像是一翎利箭穿过千军万马，朝着魏以宁奔袭而来。

　　魏以宁一瞬明了，不可置信地看向沈青杬，“你不会……”魏以宁下意识地赶忙摇了摇头，“我，我不是……”

　　“魏蜀吴的魏，我不姓沈，估计你认错人了。”这是他自己回的原话。

　　魏以宁静了静，看向沈青杬，“是这样，我想你误会了，我真不姓沈。”魏以宁把照片放在桌面上，重新推回给他。

　　沈青杬看着那张被推回的照片，目光上移，又静静地看着他，缓缓地“嗯”了一声。

　　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中，魏以宁不知为何，把头低了下去，更离谱的是，他自己也搞不懂在想什么，还朝着沈青杬低低道了声“抱歉”。

　　言毕，魏以宁拿起身侧的斜挎包，准备离开。

　　这时恰好服务员走了过来，“同学，你打包的好了”，言毕，把一袋热气腾腾地包子放在了他俩的桌面上。

　　魏以宁看了眼那袋包子，又看了眼沈青杬，“这个多少钱？我一起给你吧。”

　　“没事，一起走吧。”沈青杬起身，看向魏以宁。

　　等俩人步出早餐店后，原本放晴的天，此刻却布了些阴云，待行至车边时，沈青杬对他说：“以宁，你等我一下。”

　　魏以宁不明所以，刚想出声，沈青杬便回来了，手中还多了把伞。

　　“要下雨了，别淋着。”

　　魏以宁伸手推拒，却让沈青杬把伞直接塞到了他伸出的手中。

　　沈青杬看了眼腕表，笑着对他说：“以宁，我真得走了，要不然，要赶不上车了，”他语气有那么短暂的一顿，而后很郑重的，对魏以宁说了两个字，“再见。”

　　“……再见。”

　　魏以宁望着那辆疾驰而去的车影，在校门口停顿了几秒后，左手拎着袋包子，右手握了把伞，怀着无比复杂的心情朝教学楼走去。

　　这都什么事啊，魏以宁郁结地想，我特么还不如在床上摊煎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