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宁》何十五

2、第 2 章

　　“你车呢？”魏以宁问道。

　　杨何雪朝街对面的小区，努了努嘴，“停那了。”

　　“你又占老四家的停车位？”

　　“怎么啦？”杨何雪一脸无所谓道：“他爸一年到头回不了几次，那车位空着也是空着，我这叫资源配置的合理利用。”

　　魏以宁颇为不耻地“切”了一声，杨何雪比他更不耻地“切”了回去，且声更大！

　　魏以宁懒得搭理，想到什么，突然停步，十分不友善地盯向杨何雪。

　　杨何雪一挑左侧眉骨，做贼心虚般嘟囔：“干什么？”

　　“大姐，你刚才怎么突然跑了？我看来了好多记者，什么情况啊？我都懵了……”

　　“懵了？哪懵了？快让我看看，严不严重……”

　　“……”

　　这是摆明了不想说实话，她不说，自然有她的道理，魏以宁也不深究，只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一脸“我就静静地看着你”的表情。

　　杨何雪讨好地朝他一笑，还作势就要来个摸头杀，被魏以宁嫌恶地一巴掌呼开了。

　　“啧……轻点！”杨何雪吃痛，搓了搓手背，大眼珠滴溜溜一转，问他：“你刚干嘛呢？”

　　话题转的这么生硬，杨何雪自己都觉着有些尴尬，但俗话说得好，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照以往，魏以宁多半会负气离去，要么就是跟自己死磕到底，但不知这孩子是不是刚才真的被吓懵了。

　　魏以宁背离了以往的行事逻辑，反而眯了眯眼，带着点疑惑地望向杨何雪：“我们之前有什么同学，或是认识的人，现在在跑出租之类的吗？”

　　“出租？”杨何雪一脸问号，倒是很认真地想了想，又朝他摇摇头，“这个真不确定，得去同学群里问问。”

　　魏以宁默然点点头，杨何雪疑道：“怎么突然问这个？”

　　是啊，怎么会突然问这个？

　　可这问题抛出的一瞬间，魏以宁满脑子都是那人和那个望向自己的眼神。

　　现在回想起来，才惊觉，那目光中，竟带着莫大的殷切与期盼，魏以宁从没被这样的眼神注视过。

　　任思绪自然生发，魏以宁不着边际地想，如果自己真是姓沈的话，看那架势，那人还不得大喜过望，然后给自己一个结结实实地拥抱？

　　拥抱？

　　还不待魏以宁继续想下去，杨何雪拿肩膀撞了他一下，魏以宁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目光惊恐地看向她。

　　还好杨何雪没看他，目光正落在远处，魏以宁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是家奶茶店，“走啊，请你喝奶茶，我请，你付钱。”杨何雪言毕，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魏以宁瞥了她一眼，从斜挎包中取出鸭舌帽，帅气地往自己脑袋上一扣，刚想说“走着”，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裤兜后，又不尴不尬地望向她。

　　杨何雪被这眼神看得莫名，问他，“你钱呢？”

　　今天出门走的急，钱包落宿舍了，兜里揣的那唯一一张50，还是昨天班里交材料费时，找的零。

　　全给那个黑车司机了……

　　杨何雪倒是猜的准：“你不会全给刚才那个司机了吧？”

　　魏以宁默然。

　　“我去，这么黑！”杨何雪跳脚道，转而，又无奈地补了一句：“你傻啊你，人傻钱多可不经你这么造，你咋不干脆把生辰八字，姓甚名谁也都告诉人家得了。”

　　“……”

　　猜得还挺准。

　　“卧槽？？？你真给了？”

　　“他问我叫什么……”魏以宁答的实诚。

　　“你这……你，你……”杨何雪半天没你出个所以然来，终是泄气般道：“我吧，也不求您老，有啥心机心眼的，可咱也不能太缺心眼啊……你这样，我很难向君姐交代的，好吗！”
　　“君姨……”魏以宁纠正道。

　　杨何雪瞪了他一眼，大步流星地往校门口走去。

　　*****

　　晚间，杨何雪腋下夹着一沓材料，大咧咧地晃到魏以宁宿舍。

　　人还没进呢，声先传出，“魏……”她没魏完，就见门被大力推开那一霎，章老四虎躯一震，立马将手中的什么东西，快速地夹进了桌面的一个笔记本中。

　　杨何雪俩眼一眯，也不说破，晃悠悠地进来，把话接上：“我家那孩子呢？”

　　“都这个点了，还不回宿舍，又不知道整什么幺蛾子去了。”杨何雪腹诽一句，随即把夹着的一摞资料，“啪”地一声，尽数砸在魏以宁的桌位上。

　　“这是？”理好心绪的章铭望着那一摞纸，疑道。

　　“嘿，就学校不是准备要做……”刚说到这，杨何雪眼珠滴溜溜一转，朝着章铭促狭一笑，手指在资料上，轻轻敲了几下：“给我家那孩子带的，好！东！西！”

　　章铭内心呵呵两声，杨何雪问他：“人呢？这大半夜的，人都哪去了？怎么就你自个在？”

　　“老幺应该跟冯老二打篮球去了吧……”章铭不确定道。

　　杨何雪听闻，不置可否，但章铭却突然问她：“哎，对啊，杨哥，你没跟他们一块？”

　　杨哥……

　　听到这熟悉的称谓，杨何雪却一瞬有些晃神，可也就晃了那么一下，她心理素质极佳，是任何想法的第一践行者，打定主意后，立马向着老四发号施令道：“记住，以后要叫姐。”

　　什么玩意？？？

　　章铭一脸黑人问号看向她。

　　杨何雪迎着那目光，“温柔”回望，就这一眼，看的章铭脊背发凉，唯唯诺诺道：“姐……”

　　“哎~”杨何雪应的顺理成章，自己往椅背上一靠，二郎腿一翘，一上一下地晃，“老三呢？”

　　一提这个，章铭瞬间来了兴趣，还不待他添油加醋一番，正主闻着声就从门缝里溜了进来，嘴甜的喊道：“杨哥，咱家来了！”

　　王子瑾身板细溜，人也长得白净，杨何雪从上到下一打量，咂摸着嘴，嗯，这声“咱家”，颇具写实风。

　　“王公公，这是打哪来啊？”杨何雪戏谑道。

　　“肯定是外语系！”章老四抢白。

　　王子瑾盯了他一眼，笑得暧昧。

　　看得章铭白毛汗直出：“去去去，滚一边去，别冲我发骚！”

　　“别啊，老章，我就喜欢你这样的，你瞅瞅，多敦实！”王子瑾说着，一巴掌拍在章铭后背上，开始上下其手，“给人一种踏实感，嘿嘿嘿嘿嘿……”

　　这腻乎劲，章铭实在受不了，把矛头指向了此刻正在哈哈大笑的杨何雪，叫唤道：“杨什么哥，以后要叫姐！杨姐！”

　　“啊？”王子瑾一时发懵，被章铭一记排山倒海，拍向门口。

　　王子瑾贱兮兮地一路“啊啊啊啊啊~”叫唤着后退，谁知跟刚进门的冯翊，正好撞个满怀。

　　“我操，老三你嘛呢？”冯翊吃痛，揉着自己的左肩，一巴掌把王子瑾呼开了。

　　“咋了这是？”章铭见他捂着肩，一脸地龇牙咧嘴，看样子疼得不轻。

　　“嗨，别提了，机院那帮孙子，球打得太次不说，还玩阴的，你瞅瞅给咱二哥这撞的。”魏以宁边说，边手下用劲在冯翊的肩头捏了一下。

　　“啊~疼疼疼！”

　　魏以宁跟杨何雪对视一笑，促狭的像两只小鬼。

　　那边冯翊还在一个劲地放狠话：“我告你，我早晚得收拾那帮孙子！早晚的！”

　　“你怎么来了？”魏以宁拿毛巾撸了把脸，杨何雪把水杯递给他，魏以宁接过，灌了一大口，就见杨何雪笑眯眯地看着他：“好事。”

　　魏以宁鼓着腮帮子，两眼一翻，杨何雪抢白道：“不许吐！”

　　魏以宁把水咽下，将水杯重又塞回她手中，倨傲道：“又要我帮你做事？”不给杨何雪任何转圜的余地，魏以宁立马竖起一根手指头，在杨何雪面前一字一顿地晃悠：“想！都！不！要！想！”言毕，自顾自地把球衣一掀，准备去冲凉。

　　杨何雪一把揪住他，照着他刺毛脑袋上一呼，嗔怒道：“怎么跟长辈说话呢？”

　　魏以宁还没来得及犟嘴，背后三个痴汉，幽幽地叹道：“啧啧啧，瞅瞅咱老幺这身材……”

　　“真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啊，你瞅瞅这胸肌，这腹肌……”王子瑾感叹道，另外俩只小鸡仔，一个劲地点头附和。

　　魏以宁挑眉，还配合的转了一圈，供人观瞻，似笑非笑地朝着杨何雪看了一眼，骚气的不得了。

　　杨何雪凉凉地盯了他一眼，转而一记眼刀射向对面三人。

　　三人登时噤若寒蝉，作鸟兽散。

　　魏以宁一耸肩，无意往桌台一扫，眼角余光瞥见了那摞纸，不消说，肯定又是出什么宣传资料。

　　魏以宁两眼一翻，腹诽道，“这活完全可以交给学校打印社的人来做啊，非得要他这个设计学的高材生干苦力，真是杀鸡焉用牛刀……”

　　刚想服个软，跟杨何雪打个哈哈，把这事“萌混”过去，杨何雪就把手机怼到了他脸上。

　　魏以宁无声做了个口型：“谁？”

　　杨何雪大大方方地回他：“唐唐。”

　　“……”

　　魏以宁一瞬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杨何雪，后者则一脸“你不仁？哼哼，那就别怪我不义”的小人嘴脸。

　　唐唐何人？

　　那可是A大11级学生会中响当当的一号人物。

　　因姓唐，人送外号，玄奘大师！

　　此人亲和，素来与人为善，但坏就坏在，太善了，念叨起来，绕梁三日仍余音不止，真真媲美星爷版大话西游中唐僧一角。

　　想当年在大学生联合辩论会上，那一席惊天地泣鬼神的唐“言”唐“语”，真可谓盛极一时，名躁四方！

　　魏以宁一个头两个大，摇的像个拨浪鼓，朝着杨何雪又是挤眉又是弄眼的。

　　杨何雪挺无辜的眨巴了一下眼睛，朝着身侧的那摞资料一努嘴，魏以宁二话不说，拍着胸口保证，一脸的大义凛然！

　　杨何雪低头一笑，掸了掸裤脚，潇洒起身，行过魏以宁身侧时，还顺道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对听筒说：“哎，朝哥，是我啊，睡了吗？嗯嗯，好的好的，您放心，刚我见着以宁了，嗯嗯，对对，他说一定会好好完成这次优秀毕业生宣传海报的事，哎哎好，哎呀，朝哥，您这就是客气了，再说以宁那孩子，能为咱学校做事，乐意着呢~”

　　冯，王，章三姓鹌鹑，此刻都龟缩在上铺，捂着嘴吃吃地笑，笑得床柱子都在摇……

　　摇得魏以宁额角青筋突突地跳。

　　杨何雪挂了电话，无事一身轻地溜达出宿舍，还不忘回身把门带上，只飘飘然传来一句：“各位弟弟们，早点睡啊~晚安安~”

　　睡？睡个大头鬼，这特么还让人怎么睡得着？

　　魏以宁气得一把抓起桌台上的资料，“呼哨呼哨”地扇风。

　　扇了没一会，心气顺了不少，魏以宁低头一看，那一沓被他划的乱糟糟的纸面上，不知何时，留下了一笔“墨宝”。

　　写的是四个字。

　　黑车司机。

　　“……”

　　当他认真审视这几个字时，觉得自己莫不是疯了？

　　魏以宁盯着那歪歪斜斜的四个字，思绪不可遏制地回到了下午与那人的匆匆一瞥间。

　　当时不觉得，现在仔细一回想，魏以宁咂摸着嘴，感觉那男人长得真是帅。

　　“看着年纪也不大啊，但应该有30了吧？”魏以宁在心里嘀咕。

　　那是个怎样的人呢？

　　是个……眼神奇怪，长相英俊，但宰客的黑车司机？

　　你说，他是不是在找谁？

　　找个姓沈的人？

　　魏以宁边想，手下边无意识地搁那划拉，等他猛然醒悟时，低头一瞧，那四个字上，已然被七扭八拐地划拉上了好多个圈。

　　意识到在别人姓名上画圈是十分不妥的行为，魏以宁赶忙提笔又是几下，所幸把这四个字干脆“腰斩”了。

　　“我去……”魏以宁心里七上八下地把笔一撂，余光中又瞥见了桌旁堆着的那摞资料，心累的只想倒头就睡。

　　谁知，刚站起来，章老四在上铺露俩小眼珠，绿油油地冲他冒了一句：“老幺，上床前记得关窗，我听说今晚有雨，暴雨哦~”

　　魏以宁几步踱到窗前，伸手往窗外一抻，确实感受到了夜风中丝丝浸骨的凉，而同样感受到这份凉意的，还有此刻正在关窗的沈青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