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殇》独照

2、贰·浮世

　　大一期末的时候她考了第一，拿到一等奖学金。去银行领钱时柜台的小姐让她填写身份证号码，她对那一长串数字根本毫无头绪，只好翻出身份证来对着抄。结果偏巧那天她的身份证不知道飞哪儿去了，她把书包里里外外翻了好几遍都没找到。
　　这时候她的身边有一只手递了过来，上面拿着的就是她千呼万唤的身份证。凤明直到现在还记得那天的那只手，修长而且白皙，指掌分明，骨骼略略突出，有种很秀气的味道。学了十多年钢琴的她第一直觉不是身份证的再现江湖，而是这双手一定很适合弹钢琴！
　　可是当她抬眼看到对方半分鄙夷半分无奈的眼神时，脑子里就只有“郁闷”两个字。
　　她每一次想起那种眼神就会觉得异常郁闷，尽管那个人已经向她道了不下一百次的歉。
　　晏怀歌那天也刚好是去拿奖金。
　　那是她和他第一次见面。
　　几个月以后他们莫名其妙地成了情侣，即使你今天问起凤明这件事，她还会用一种不明所以的白痴眼神看你……
　　都是往事了啊。
　　凤明回到宿舍打开书包，掏出喜之郎一个一个塞进嘴里，这时身边的手机又响了，她看也没看来电显示就接起来。
　　“凤明！我和怀歌他们小学同学聚会呢，你怎么还不来？”林衍大大咧咧的声音传来。他是怀歌的小学同学，刚好又是她以前的邻居，当初她跟怀歌在一起，让事先毫不知情的他郁闷了很久。
　　“你们同学聚会我干吗要去啊？”凤明继续吃着果冻，漠然地问。
　　“你当然要来了！我们今天清一色的兄弟聚会，还指明要见见怀歌的女朋友呢，他也答应了，现在你不来谁来呀？”
　　凤明莫名其妙地皱起眉头，“这个我不清楚哦，你等怀歌来了就知道啦。”糟了，肚子有点痛。
　　林衍似乎还想说什么，但这时候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喧哗，他惊愣地出声：“啊！怀歌他身边……”
　　凤明没有把这句话听完就挂了电话，她的胃绞痛得越来越厉害。她跑到洗手间，一堆东西从她的口里呕了出来，呕得排山倒海似的，最后连黄绿色的胃液都吐了。
　　她用水冲洗掉吐出来的东西，踩着虚弱的脚步走出洗手间回到自己的床上。书包还摊开着，旁边有几个果冻，有她刚才匆忙挂掉的手机……还有一面镜子。
　　那是怀歌送给她的第一份礼物，那时侯她生病却又不肯吃药，怀歌说“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脸色难看得像鬼”，然后就不知道从哪里变戏法一样变出了一面包装好的镜子。
　　她看见镜子中的自己脸色苍白，两颊毫无血色，一点光泽都没有。
　　那时侯起她乖乖吃药，希望脸色尽快红润起来，每天都要拿这面镜子出来照一照，看看自己的脸有没有好看一点，这个习惯一直持续到了今天，常常生病的她袋子里永远躺着这面镜子。
　　有时候她不知道自己照镜子到底有什么用，就算照也不会越照越漂亮，可是她不想改掉这个习惯，她不介意被别人说爱美。
　　凤明拿起镜子仔细照了照，她看见镜中的自己嘴唇发白，眉心隐隐发青，额前有几缕碎发垂下，发梢微微发黄。
　　这样的自己，怎么能带出去见人呢----既然不能带自己出去，那么怀歌又是带谁出去呢？
　　凤明想起林衍刚才的那句“怀歌他身边……”，她不知道自己那一刻仓促地挂掉电话，到底是因为什么？是真的因为胃痛，还是因为……不想听到某些事情？
　　她看着镜中黯淡的自己，忽然觉得有点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