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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新年话剧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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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场白结束，摆在舞台上的一排路灯亮起，照亮下方作为布景的街道。街道两侧来了两拨人，彼此互相看不惯的样子，你一言我一语吵了起来。
原来这两家人结怨已深，乃是世代宿敌，眼下起了冲突，口角演变成了凶残的当街械斗，双方加入的人越来越多，场面一发不可收拾。
当地的亲王得知情况，急匆匆登场，声色俱厉，好容易才终止了这场纠纷。
观众窃窃私语。
“宿敌家族，怕不是安家和塔家。”
“难不成是真事？”
埃兰也很疑惑，一提起宿敌家族，很难不想起王都三大家族中的两家。这两家关系复杂，时而齐心协力，时而针锋相对，磕磕绊绊走过了874个年头，漫长的历史中，两家血流成河的事件时有发生。
第一场就这样结束了，灯光暗下又亮起，周围的交谈声停下，埃兰收回思绪。
接着他愣住了，不由打了一个激灵。
那走在最中间、相貌最英俊的就是今晚的男主角了吧，怎么会？
男主角为什么在感知中什么也没有？明明其他的角色都是货真价实的人类啊，男主角不是吗？
无可挑剔的身材，浓密的睫毛，深邃的眼睛，高挺的鼻梁，外形是人类无疑。他和两个伙伴谈笑，讨论着一场即将到来的舞会，表情生动、动作自然、声音低沉好听，哪里都没问题。
怎么会？既不是人类，也不是不死生物，一团物质，却时而忧郁时而快乐，引得台下阵阵欢声笑语，这让埃兰觉得有点惊悚了。
注意力集中再集中，感知的精细程度不断加深，数条极细的灵性之线被他捕捉到，一根根从男主角的胸腹、额头、四肢关节延伸而出。
原来只是被操控的人偶傀儡啊，不是什么物质活了，还好，能接受。
不全神贯注地感知根本发现不了，七根灵性之线头发丝粗细，每一根颜色都不一样，在空中小幅度移动着，牵引着男主角行动。
埃兰定下心神，感知着灵性之线延伸的方向，这些线的尽头，居然是格莱门特所在的看台中央！
为了盯梢，他的感知留了一点挂在格莱门特身上，范围很小，不知道看台房间里还来了什么人。
埃兰回头看，那里黑漆漆的，看台前方敞开的位置遮蔽着一层黑布或者黑纱之类的帘子。
他刚想感知一下黑帘之后有什么人，场内爆发出一阵掌声，他回头一看，女主角登场了。
栗色长发的少女甜美可人，精致漂亮如人偶——就真的是人偶！
同样的七彩灵性之线从她身上延伸，汇集向看台高处。和她交谈的母亲角色却是活生生的人类，正兴冲冲地为她介绍接下来的舞会。
女主角和男主角一样，语言、动作、神情没有一处异样，如此高超的技艺，埃兰更想感知一下黑帘背后的操纵者了。
然而他越是想，另外一种感觉就越强烈——不好的预感，危险的预感，敲打着他的头盖骨，突突地提醒他：老实坐着不要动，不该好奇的事不要好奇……
那里的人很可能和裁判团有关，光凭对灵性操控的精细程度就可以断定，碰上就是死路一条。再深入想，他继续停留在这里是有被发现的风险的，最好尽快离开，以后再找机会单独跟踪格莱门特。
出口在看台下方，距离看台不到一百米，走过去会被发现。从地下走，看台的人造建筑不能直接下去，要离开观众席返回后台。
思绪转动间，下一场的灯光亮起。背景换成了室内舞池，衣着艳丽的男男女女愉快登场，都是真人。
乐曲是舞台角落的乐队现场演奏的，经久不衰的曲调响起，埃兰暂时留在了座位上。
这首歌他昨天才跳过，在幻境中。
戴着假面的男主角登场了，他本来兴致不高，直到看到了女主角。
男主角的人偶惟妙惟肖地表演了一见钟情的情景，口述着一长串赞美之词，比如她是天上明珠降落人间之类的，一面穿过人群，来到女主角身旁。
周围的人渐渐退开，将舞台的中央让给两人。人偶们亲密交谈起来，没一会，便短暂地吻在一起。
台下的观众激动地小声赞叹起来。
埃兰也发自内心的赞叹——第一，这人偶制作的太漂亮了；第二，这控制人偶的傀儡师技艺高超。没了。
男女主角被旁人喊走了，互相询问起对方的身份。
乐曲声停止了，舞会结束，他要离开了。
埃兰起身，穿过挤挤攘攘的观众席，被他打扰的观众不满地抱怨着，他听到台上的女主角慨叹：“恨灰中燃起了爱火融融，要是不该相识，何必相逢！”
哦，这下两人知道是仇家了吧，不幸的人儿，祝你们有个好结局吧。
埃兰好不容易挤到了只容一人通过的小道上，突然感到了异常。他刻意避开中央看台的位置，在整个观众区粗略地扫了一圈。
还好察觉到了，两团暗金从中央看台一左一右出来了，不是格莱门特，另外的什么人以接近小跑的速度，方向明确地向他靠近着。
被发现了？
埃兰回头看，是两个穿着黑袍的人，其他观众都坐着，这两人不遮不掩，根本不怕被他发现。
埃兰三步并做两步迈下台阶，试图和追上来的两人拉开距离。离开看台区域，埃兰小跑几步，躲进待用的木板墙后，潜入地下。
那两人慢了一步，看到埃兰潜下去的身影，对视一眼，双双出手。
两道碗口粗细的光柱打下，像两个强力的探照灯向下来回扫射。
鲨鱼骨一直往深里潜，潜到百米已是极限，光柱却无限延长，没有尽头。
第二道、第三道光柱出现了，接着是第四道，第五道，越来越多，几十道光柱来回交错移动，埃兰眼花缭乱，左冲右突，尽量避开被碰到，碰到了就是一阵刺痛。
他周旋了好一阵，却好像掉进了光的迷阵，一直在原地打转，迷路徘徊。
米耀还在埃兰离开的座位旁，他本想过去看看召唤者那边发生了什么，但他的隐身状态被人发现了，还遇到了一丝麻烦。
麻烦像蛛丝那么细，那么轻，一不留神就忽略了。
他发现麻烦的时候，蛛丝已经在他周围松松垮垮绕了一圈。
他一跃而起，脱离蛛丝，顺着蛛丝的方向飞到看台最高处，想看看黑色纱帘后面究竟是谁在惹事。
他在纱帘之前停住了。
如临深渊。
纱帘后仿佛有庞然大物，正毫不掩饰地散发出滔天的恶意，似乎在叫嚣着，催促他赶紧过去一探究竟。
他偏不。
他登上半敞开看台的顶部，他先前还奇怪为什么男女主角没有灵魂，现在从上往下看去，十来根舞动的彩线一目了然。一开始他看得投入，没注意到这个细节。
蛛丝从脚下缓缓伸出，这回一来就是七根，这是想控制他吗？
刚冒出头不到一米的数根蛛丝被带刺的藤蔓捆住，震颤起来，想要回缩，发现缩不动，挣扎着剧烈地来回扭曲。
米耀想把这些丝线扭断，源源不断释放法力，没想到这些丝线看着轻软，实则坚韧无比，撕扯割锯、高温冰冻统统无效。
时间被拉得缓慢绵长，一根一根的蛛丝在被摧折了无数次后，终于尽数被绞成一截一截，再也不能动了。
米耀收回藤蔓，注视平整的房顶，再没有线头敢冒出来。一回神，才发现分身的法力所剩无几了。
这种感觉很陌生，好像之前从来不会担心这种问题，施法习惯没计算法力开销这一项。
之前？从来？
撇开这个问题不管，到底是什么人发现了他，跟他过不去？他根本没在人类面前显现过，大概不是针对他，是把他当成需要清除的亡灵了。
这地方叫“光明大剧场”，一听就不欢迎亡灵。
越想越不对啊，“光明大剧场”怎么会有那么邪恶的一团东西……
暂时没头绪，他转而想到，既然可以随时返回精灵大陆，碍事的东西也解决了，不妨继续观看吧，演出才开始没一会呢。
精灵大陆没有话剧，大概是因为精灵喜欢自己唱歌跳舞，不喜欢装腔作势、扮演别人吧。亲自表演是一回事，观看欣赏是另一回事。好的演出值得他留下来，哪怕是人偶表演。
两个座位只剩他一个人了，召唤者没了影，不管他了。
地下，鲨鱼骨被光柱切成了碎块，不能再动。
埃兰在光柱的迷阵中艰难躲避着，无法凝神感知，不知道数条黯淡的灵性之线已经松松垮垮地缠绕上来。
他只是突然发现自己动不了了，怎么挣扎都没有用。
来回扫射的光柱逐渐汇聚，集中在他身上，灼烧的热量让他几乎无法思考。
充盈的巫妖之力凝聚，爆开，想要挣脱丝线的束缚，无果。他又试一次，还是不行。
他开始蓄力，澎湃的力量不断浓缩凝聚，在到达极致的那一刻轰然爆开，大地轻震，他终于摆脱束缚，以最快的速度冲了出去，与此同时，红色的数字蹦出，跳动着上涨。
他盲目地沿着直线冲，离开光柱后视线一黑，这才感觉到不对劲。
他的身体呢？骨骼去哪里了？
视线猛地看向光亮的地方，他的身体还在原来的位置，裹着斗篷的人影像溺水之人浮在光中。
缠绕着他身体的丝线松了，在光亮中略分散开，如数条眼镜蛇昂起脑袋，吐出芯子搜索着什么。
其中一条眼镜蛇突然动了，直直朝他伸了过来。
这东西连他的意识都能发现！
意识立刻逃离，那几十道光柱不再聚集，再次群魔乱舞。
地下不行，光的迷宫他出不去，地上呢？
意识往上攀升，从一处住宅钻了出来，飘到空中，大剧院就在两百米外，他根本没离开多远。
地面上，先前静止不动的十来个暗金光团小幅度移动着，那些人还没发现他。数条彩线从地下钻出，追了过来。
红色的数字不停跳动，他一头栽进街边的石像里，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幽灵附身的技能。石像成了他的身体，他逐渐感知到了重量、材质、大小和形状。
彩线果然停了下来，再次做起搜索的动作。
如果石像有心脏，此刻一定咚咚跳个不停。
石像安静挺立着，等待着，一分钟过去，那彩线才犹疑不定地，一点点，靠了过来。
埃兰爆了一句脏话，立刻脱离石像，只听砰地一声，石像碎成了渣。
石像好歹迷惑了彩线一阵，要是附身在人类身上呢？话说回来，万一对原主造成不可逆的影响……来不及多想，彩线又追了上来。
埃兰必须打气十二分的精神才能感知到彩线的位置，没功夫思来想去，剧场里人多意识多，说不定不好分辨他。
他闯进剧场里，发现事实并非如此，彩线毫不迟疑地追上了他。
意识慌不择路，跌跌撞撞，撞进一个人形里面。
眼看就要捕获他的彩线，径直越过人形，依着惯性往前冲了出去，然后速度减缓，绕起了大圈子，看上去丢了目标。
埃兰不愿附身活人，就要离开，但逐渐掌控的知觉让他发现不对。
这个身体只是像人，并不是真人，身体虽然规律地起伏，但没有呼吸。
这“人”坐在幕布后侧的木凳子上，单手托腮，身上穿着礼服，不是刚才跳舞的男主角是谁？他身上还系着七色的傀儡线，但这些线没发现他的意识，没有任何攻击的意思。
暂时在这里躲一会吧。
看着不断往上加的红色数字，他告诫自己还不能下石滩，要是离开十几天，他的沉银骨要被挖走了，芙蕾雅也会担心的。
两分钟过去，一路追着他的彩线全离开了，再没出现，他暂时安全了。
附身状态变得牢固，感知也很清晰，空气微凉，身下的座椅硌得慌，衣服的后背有些紧。
有人喊他，催促他快换衣服，下一场要开始了。
埃兰等待着，人偶继续托腮，没动。
怎么回事？
牵着人偶的七根线在动了，往不同的方向拉扯着，人偶依然一点反应也没有。
埃兰一惊，傀儡失灵了？因为被附身？
催他上场的人把一套深色的衣服塞进他怀里，推了一把他的肩膀：“快点吧。”
男主角重心不稳，就要往后栽，埃兰不得不控制身体坐稳。
傀儡失灵了会怎么样？幕后那位定要检查，一旦他离开人偶，彩线又会缠上来……
想起精心打扮、郑重其事的格莱门特，想起打下光柱追击他的暗金光团，再加上高深莫测的傀儡师，人偶头皮发麻，他怕是闯了敌人老窝了。
埃兰下意识轻抬右手，意外发现令咒还在。不行，说好的，“不要召唤”，死就死了，复活再来。
走一步看一步，先撑过眼下。
他抱着衣服，找了一间空的更衣室走进去，换好衣服，把肥啾叫出来，这儿没纸笔，他只能小声重复说，告诉芙蕾雅，告诉小凤凰，他可能要失联一段时间。
肥啾好像听懂了似的，绕着他飞了一圈就消失了。
出了更衣室，他四下寻找，在木箱上找到了他需要的东西——剧本。
他快速翻看了几眼，可恶，台词又长，用词又繁复，短时间根本记不住。情急之下，他召唤幽灵，让他们立刻去王都藏书塔喊个没事的抄写员过来，要书写速度快的。
两分钟不到，一个干巴巴的老婆婆幽灵出现在他眼前。
趁着后台没人注意到，埃兰赶紧让她隐身，焦头烂额交代一番，匆匆上场去了。
他附身人偶抬手的时候，米耀就传过来了，一下子没发现召唤者，反而是人偶的手亮着花纹。
之前发生了什么来着？好像是有两个人追着召唤者到后台去了，怎么，为了脱身，附身到人偶上了？倒也是个办法。
被控制的人偶不会召唤他，这么说，现在操控人偶的是召唤者？
没意思，话剧肯定不好看了。
更让他无语的是，召唤者没发现，女主角失灵了吗？这下不是好不好看的问题，是完全没得看了的严重问题。
他失望地现在就要回精灵大陆去了。
接下来呢？
傀儡师就会发现人偶坏了，召唤者就完蛋了。
米耀在原地停了片刻，想着召唤者完蛋了，没有静谧的森林了，看不到尘封的历史了，进不了幻境跳舞，见不到他了……
所以呢，要不然，就只能？
他不会表演，更不喜欢，可他现在没法力了，和傀儡师硬打不行，只能想办法配合召唤师应付一下当前的局面了。
米耀无奈地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的时候，看到的是一身粉嫩的睡裙，浓密的睫毛在眼前像两把小扇子。
他轻咳一声，少女黄莺一般的声音溢出唇角。
这……他的牺牲可太大了，都怪召唤者，把男主角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