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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白纸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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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旧梦入怀,关越诗睡得折磨,破天荒没有赖床,在餐桌碰到程筱,心中还觉不太自在:“早。”
“今天起这么早?”程筱惊讶看她,没事人一样。
“小姨,昨天……”关越诗嘴角扯出抹笑,言语吞吐。
“昨天?”程筱叉起一块菠萝包,放到嘴边,“昨天你可是答应我以后都要相亲。”
关越诗怔住,她就说她小姨哪有那么脆弱,上当了!
“我可没这么说……”关越诗想要反悔。
“你妈妈昨晚给我托梦……”程筱放下刀叉,揪住餐巾一脚抹并不存在的眼泪,“她说,我可怜的小诗啊……”
“打住!”关越诗一阵头疼,“我去还不行吗?”
程筱脸变得如苏城的天:“你年纪轻轻可不准欺负我一个老婆子。”
关越诗看着保养的小姑娘一样的程筱,再不想接她的戏:“今天想去哪玩?”
“我记得城外几个古镇不好打车,今天要不要去?”关越诗喝口豆浆,说起她昨晚和陆林深的对话,“陆林深的同事跟他换了班,他今天也在苏城,说可以载我们过去。”
程筱喜出望外:“是吗?这么巧啊。他主动约的你?”
“是我们。”关越诗强调。
她想着陆林深消息里透出的客套,猜测着:“可能他妈妈昨晚开口说了,他又正好有空,被赶鸭子上架了吧。”
“管他呢,老邻居尽下地主之谊也是应该嘛,”程筱眼珠滴溜溜地转,“不过我今天就不去了,苏城我都逛腻了。”
关越诗满脸怀疑,程筱继续道:“真的,我在这生活了小二十年呢,也就是刚回来新鲜。我现在心都飞沪市了,苏城是一点不想逛了。”
“真的?”关越诗看着程筱。
“真的。”程筱叉过一个奶黄包,放在关越诗面前的餐盘里。“今天你们去玩,我正好在家收拾收拾行李。你跟小深说声,看晚上能不能捎上咱们一块去沪市?”
关越诗眼角微跳,狐疑着咬口奶黄包:“那我也不去了吧。”
程筱和陆林深素无交集,她又和他多年未见,这邀约大概率是迫于长辈压力。
程筱阻止道:“别呀,说都说好了。再说你总在陪我,都没去逛逛你们年轻人喜欢的地儿,正好趁今天好好看看。”
关越诗有些犹豫。
程筱看关越诗素净一张脸,还在那细嚼慢咽,拍板道:“就这么定了。快些吃,吃完换身衣服,可不准再像昨天那样,穿得还不如我一个老婆子。”
程筱今天对年龄拿捏得紧,想来是要摆摆长辈架子,关越诗无力反抗,按程筱的要求一件件试衣服。
床上胡乱堆起一堆,程筱总算满意:“春天就该穿花裙。看看我的乖女,多漂亮啊。”
她把关越诗推到全身镜前,镜中映出个高挑曼妙,楚腰蛴领的女郎。
关越诗看里边身穿修身澄蝶吊带裙,外搭沙色开衫的自己。她长得明艳大气,这么一打扮,倒真多了些江南的婉转秀丽。
可去见陆林深……关越诗看床头未拆封的两瓶过敏药。
时间和人好像都不对。
她解着开衫,去衣服堆里找昨天的套装,程筱跟在关越诗身后叫嚷:“干嘛呀,不都打扮好了吗?非得穿这么灰扑扑的。”
关越诗没给她逮人的机会,换好衣服赶紧闪人。
“等很久了吗?”旧梦消解掉昨日初见的生疏,关越诗语气多了些熟络。
“没有。”陆林深察觉到关越诗的变化,眸色微暗。
他将副驾上的外套放到后座,看半天没见程筱疑惑道:“程姨呢?”
“她说逛腻了今天想歇歇,让咱们自己玩,”关越诗系着安全带跟陆林深吐槽,话说的像小孩告状,“真是个小孩儿脾气。”
陆林深微哂,握住方向盘问道:“那你今天想去哪?”
关越诗看他握方向盘的手,左手上的纱布还在,她下意识问:“没沾水吧?”
“没有,我有注意,”陆林深摇摇头再次问她,“有想去的地方吗?”
关越诗无奈摇头,她对苏城真的不熟悉,待在这那年因在上学也没怎么出过门。
“我想到个地方,你可能会有兴趣。”陆林深侧首看副驾上的关越诗。
关越诗猛地起个大早,坐在车上左右一荡,正有些昏昏欲睡:“都可以,你说去哪就去哪吧。”
陆林深没再说话,将车内温度调高一点,掉转车头而去。
“下车吧。”
“哦,好,谢谢。”关越诗迷迷糊糊应声,坐起来才发现不是在出差的路上。
她从车内探头:“这是哪啊?”
“丝绸一条街,”陆林深打开后座将风衣搭在左手,又去拿关越诗的外套,递给她说,“听程姨说昨天你们去了‘旗袍一条街’,我想你对这儿可能会感兴趣。”
“丝绸一条街?”关越诗穿着外套,领子挂在头上也不记得去摘,只从中露出一张兴奋的小脸,“整条街都是丝绸?”
“应该都是吧,”陆林深捏捏发胀的眉心给自己醒神,不确定道,“可能还有些别的布料,我也没来过,听网上是这么说。”
不得不说陆林深选的这个地方,关越诗的确喜欢。
她昨天陪程筱选旗袍时,就对铺子里各式花色的绸缎很是动心,还想苏城会不会有这种面料市场,逛起来一定比成衣店有趣。
毕竟她一个时装设计师,比起挑成品更爱比对各色布料。
“咱们快去看看。”关越诗心神都在逛街上,顺手就去拖旁边人,豁一碰上才意识到不对。
这纱布明明是她昨晚才包上去的。
关越诗慌忙抽手:“对不起。”
她咬着下唇,耳根莫名热起来:“我以为是贝贝……”
大半手掌都被她裹了纱布,其实并没有碰到什么,陆林深将手背在身后,平静摇头:“贝贝是?”
关越诗看他这么镇定,尴尬散去大半,假装刚才的意外已经过去:“是我的朋友。”
她一紧张话就变多,冷不丁添道:“也是我的合伙人。”
两人漫步在街上走着,关越诗兀自说着话:“她全名宋恩贝,是我在帕森上学时的学姐,我们一起创立了Shien。”
“Shien?”手背上若有似无聚着热意,陆林深用右手压住,低头看她。
“对,Shien,我们的自创品牌,”关越诗脸上带着自信的张扬,“取的我们俩的名字,‘关越诗’的‘诗’,‘宋恩贝’的‘恩’。”
“原来是这样。”陆林深声音低下去。
“你不知宋恩贝的父母有多夸张。”关越诗没发现他的变化,还在感叹。
陆林深看她突然降低音量,单手捂在脸侧向他凑过来,像是想说什么小话。
他微微俯身就她。
热气打在陆林深的耳朵,麻痹掉他半边听力,关越诗小声卖着朋友:“她不是姓宋吗,他爸妈说她是上天送来的宝贝,所以给她取名‘宋恩贝’。”
说完关越诗抱紧双臂,夸张地抖了抖:“肉麻死了。”
想起什么,她红唇微张继续回忆:“后来周诩也加入了我们。”
“哦,你也不知道周诩是谁,周诩是我学姐的学长……”
陆林深听她说着那些他没听过的名字。
“去那家店看看吧。”他说。
关越诗随陆林深指的方向望去,正看到一座隆盛的三层绸缎庄,她瞬间忘记原本想说的话:“好啊。”
“二位想看点什么?”服务员熟练地招呼他们。
“我们先随便看看。”陆林深道。
“好嘞,有需要叫我。”服务员应和着,转身去招呼进门的其他客人。
打发了服务员,两人自在不少,关越诗在一楼绕了一圈,发现都是些丝巾、衣裙的成品,指指楼梯示意想去楼上。
陆林深今日作陪,自然什么都可。
两人拾级而上,待得站定,视野猛一开阔,二三十展木质陈列架匀净错落。绫罗绸缎覆于其上,素色、刺绣花样繁多,俱在等着有缘人挑选。
关越诗一头扎进去就忘了时间,待陆林深过来提醒,才觉腹中饥饿。已是正午,关越诗语带歉然:“抱歉,麻烦你跑这一趟,却晾你在一边。”
陆林深面目沉静,声音真挚:“多的是人一辈子不知爱厌,朋友因为热爱如此,我认为该举杯庆祝喜悦。”
朋友?关越诗看陆林深仍如年少时澄澈的眸。
确是许久未见的朋友了。
既是朋友,关越诗扬起笑容,妄图得寸进尺:“那为了朋友,中午能否先委屈些许?”
陆林深不明所以,被关越诗拉着衣袖带出去,停在一间外墙古朴黑灰的餐厅外。
陆林深抬眼看其门头,关越诗笑得羞涩:“这是最近的饭店了,咱们一上午一家店都没逛完,中午就节省点时间。”
看陆林深不动,关越诗双手合十拜托道:“中午稍微吃点,晚上我请你吃大餐。”
倒是比当年活泼,陆林深摇头失笑。
“挺好的,有肉有蔬菜。”他迈步走进去。
麦当劳可不有肉有菜,关越诗觉得他话里有话。
大不了晚上给他补顿好的,关越诗这么想着也跟进去。
“No,I don't want this……”
一行外国游客手舞足蹈比划着什么,招待他们的店员满脸通红站在对面,磕磕绊绊地回应,时间久了双方好像都有些着急,音量微升神情激动。
此时已夕阳渐垂,陆林深坐在一旁的沙发里将热闹看了个明白。
陈列架一排排望过去,他侧首去寻关越诗的身影,正见关越诗立在窗边一列布架前,望着布匹入神。
陆林深摇头失笑,从中午仓促吃了个汉堡回来,她就没坐下歇过。
还真是痴迷不减当年。
陆林深放下手中杂志走过去:“选的怎么样了?”
关越诗如大梦初醒,也像见了救星:“你看这俩哪个好看?”
她手中绸布几乎看不出差别,陆林深想了想问她:“这布你买来打算做什么用?”
“没想好,我就是觉得好看。”关越诗拧着眉头将两块蓝绸左右颠倒,反复去看。
“你走近些。”关越诗灵机一动。
说话间,那群外国人闲逛着越走越近。陆林深近前一步,微抬右臂虚空架在关越诗身后问:“怎么?”
关越诗将两块绸布拉长,举高至他的面颊。
她眼睛亮闪,注视着他道:“送你套衣服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