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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野地骨 ...

  •   “你先进去吧,小姨。”

      吃了饭出来,陆林深就近先送了林欣柔回去,这才将关越诗她们送到下榻的民宿。

      “好啊好啊,你们聊,”程筱笑着冲关越诗眨眨眼。

      她拿着钥匙打开院门,还不忘回头夸陆林深道:“小深啊,今天多亏有你,阿姨晚上回来才没有挨冻。”

      关越诗被程筱一个回旋镖扎的内里出血,只想让她赶紧进去,偏身边这个男人还在展示绅士风度:“应该的。夜里风凉,程姨你快进去。”

      关越诗朝程筱挥手,看着她消失在门口,别墅二楼的灯光随即亮起来。

      她这才走向陆林深那辆黑色大切诺基,拉开车门坐进副驾。

      “去哪?”陆林深坐在驾驶室安静发问。

      关越诗随手一指说:“随便开。”

      这话其实放在一对多年不见的人身上很不合适,带了些颐指气使,但陆林深什么也没问,竟真这么“随便开”了。

      关越诗撇嘴,还是这么不动如风,修养好得惹人生气。

      苏城不像关越诗的家乡北城,晚上有热闹的夜市、鼎沸的人声。

      苏城人的夜生活多在晚饭后的散步,沿着河堤走一遭也就回家了。

      此时九点已是过半,沿街商铺大都闭店,陆林深沿着车道开过去,十几分钟就碰到一两个晚归的人。

      关越诗不知何时开了车窗,扒在车沿专心看窗外街景。

      潮湿温润的风吹动她柔软的发丝,显得她格外沉静,跟陆林深记忆中不太一样。

      陆林深第一次见关越诗是在她到大院的两个月后。

      那是他高二升高三的暑假,正值补习的黄金时期。

      哪怕他学习一直很好,稳居年纪第一,按以往来看林欣柔也是不会放过他的。

      陆林深早早做好了被各种课外班轰炸的准备。

      可归家后两天,林欣柔都只让他在家待着。

      预想的补习班平白消失,陆林深总怕这是林欣柔酝酿的另一个“山雨欲来”。

      所以被母亲拉出家门那一刻,他更多的是如释重负。

      林欣柔带着他出去却没走远,几步路绕去了隔壁关家。

      门里叮铃桄榔在响,他们等了一会,才有人开门。

      门内的关伯伯开了门手却捂着脖子不松,声音疲惫欢迎他们道:“快进来吧。”

      陆林深在医院大院住了18年,常见到这位关伯伯,却第一次见他这么狼狈,额头上几处明显是指甲的抓痕,捂着的脖子上想来也有。

      陆林深想到近来院里的闲言,莫名觉得罪魁祸首该是关伯伯那位接来不久的女儿。

      果然关父侧过身让陆林深他们进去,指着脚边的登机箱解释:“孩子非闹着回她奶奶那,可那边现在一个人都没有,我这边又着急出差,我怎么放心让她一个人去,这不就闹起来了。”

      他听过很多这位关伯伯的传闻。

      知道他出身贫寒,当年靠一己之力从山里考入苏城医学院。

      后来得到恩师程廷绍的赏识,虽是以赘婿之身入的程家,但和妻子程汐感情甚笃。

      在妻子因产后积症早逝后,他更是把一生都奉献给医学,至今独身一人。

      及至今年年初他刚刚升任苏城医院副院长。

      这样一个温文尔雅,受人尊敬的医生,却仍对教育孩子头疼不已。

      “小诗今年15岁吧?这个年纪正是青春期叛逆的时候。”林欣柔开解道,“小深那会儿也是让我操碎了心,这不,过了那两年就好了。”

      陆林深一贯不反驳林欣柔,哪怕是有些离谱的鬼话。

      但现下场面却让他对关家这个女孩多了些好奇。

      他想起最近杜朔在他耳边不时八卦。

      他说关院长那个女儿是个人物,不仅打架骂人学习还差,听说还皮肤黝黑力大如牛,想来是个夜叉。

      后来杜朔又喜滋滋说要感谢她,陆林深不解。

      杜朔解释说:“打架骂人学习差我好歹只占了条学习差。我爸妈最近总算觉出我的好来,我在家日子都舒坦不少。”

      “她要有小深一半省心就好了。”关父拍拍陆林深肩膀打断他的思绪。

      陆林深听关父对林欣柔道:“不求她能有小深这么出息。让她多跟小深学习学习,开学了能跟上课就行了。”

      原来他不用补课是因为要来给别人补。

      陆林深心中明白过来,面上却没任何变化,静静看两人寒暄。

      “小诗呢?”林欣柔目光在客厅逡巡。

      “关屋里反省去了。”关父满脸歉意,“我这马上要去赶飞机,来不及给你们介绍了,小林你多担待。”

      林欣柔连连摆手:“关院长你放心去,剩下的事交给我。一会儿我让小深跟她聊聊。”

      “我也是想着同龄人可能好说话些。”关父看着陆林深递过来一把钥匙,语带期寄道,“小深这孩子性子一直比其他人稳,指不定真能治这丫头。”

      司机早就到了门口,关父坐上车,又对两人交代:“实在不行也没关系,等我回来再给她找其他老师。”

      陆林深手里握着钥匙,看着消失不见的车影,和林欣柔面面相觑。

      后来林欣柔有事走了留他一个人在关家,他在关家客厅坐了很久也不见有人下来。

      他试着喊了两声,理所应当的没有人回应,陆林深也就没再多事。

      林欣柔能在升高三的时候放弃让他补习,把他送到这儿来,肯定是有她的目的,直接回家她肯定不会满意。

      陆林深就回家拿了几套他的试卷,借口当作补习资料,在关家客厅学起习来。

      待到晚上还是没见人出来,陆林深才收了他的东西回家去。

      如此几天,林欣柔问他和关家女儿相处得怎么样,陆林深头一次撒谎,含糊几句“还算能教”混了过去。

      他自然还是没有和关家那位小姐碰上面,却也渐渐得了趣味。

      虽看不见人,陆林深也不好在别人家乱走,每次只在客厅的茶几附近活动。

      来了就摊开书学习,到了中午点个外卖回家吃或者去医院食堂,吃完下午继续回来看书。

      学习、看课外书或是偷玩?没人会知道他白日里干了什么。

      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自由,也就不想这自由被打破。

      于是那天他吃了午饭回去关家,看二楼一直紧闭的房门打开时,下意识紧张起来。

      “关良博什么时候回来?”一个女孩从厨房里走出来,手里端着碟豆角焖面向他发问。

      自然是关伯伯的女儿。

      陆林深站在门口,看她最多算是小麦色的脸,有些无措道:“我也不知道。”

      “你们怎么都什么也不知道。”女孩负气道。

      陆林深不知道她还问过谁。

      但想起母亲说起过这两个月法国举办国际医学峰会,他补充道:“法国有个医学峰会,关伯伯可能作为院内代表去参加了,大概……一个多月吧。”

      女孩脸色难看起来。

      陆林深莫名觉得自己说错了话,他下意思转移话题:“你想学英语吗?”

      关家女儿嚯得瞪向他。

      陆林深也觉出自己这话问的莫名其妙,忙解释道:“你父亲让我给你补习功课。”

      陆林深指着桌上关父放的试卷,干巴巴推销自己:“你的英语真的不好。我英语很好,我可以教你。”

      陆林深活到这么大没这么主动说过话,一时都有些词穷。

      女孩听了却似乎更生气了,瞪着的眼睁得更大,转身就要上楼。

      陆林深追过去,问的话自己都觉得不太合适:“我以后能继续在你家客厅学习吗?”

      女孩顿住脚步,转过头站在扶梯上居高临下看他。

      他解释道:“也许过几天你想学习了……”

      “随便。”不等他说完,她扔下两个字转身上了楼。

      陆林深松了口气,想起杜朔的话,摇头笑笑,觉得自己也该多谢她。

      在这之后,陆林深能见到她的时间渐渐多了起来。

      见得多了,也就发现一些他先前不知道的情况。

      比如关父只安排了人晚上固定给她送菜,却没给她找保姆。

      她的一日三餐都是自己做的。

      大院里的小孩好多菠菜油菜傻傻分不清,陆林深不懂关父这么安排的意思,却察觉出自己的“懒”来,连带最近外卖点的都不多了。

      想起关父脸上的伤,陆林深觉得各家事还是各家自己来磨,孰是孰非又哪那么清楚。

      毕竟如他和林欣柔的母子关系,外人看来那么完美,他自己品着也不过是烂账一团。

      “喂,你知道去哪能买到针线吗?”一道轻俏的声音响起,打断陆林深的思绪。

      不太讲礼貌这条倒是所言非虚,陆林深想。

      “我叫陆林深。”陆林深从一堆试卷里抬头。

      “我管你叫什么,这附近哪能买到针线?”女孩脸带不耐。

      这么多天相安无事,陆林深不觉得她是暴躁的人:“你叫什么?”

      “关越诗。”女孩答得顺嘴,说完像才反应过来,“你又管我叫什么?”

      她一抬下巴,满脸不屑:“再说了,三个月了,我就不信这院里还有不知道我名字的。”

      陆林深没在这种问题上和她争论,只是问她:“你要针线干什么?”

      “你哪那么多问题。”耐心彻底告罄,关越诗转身就要走。

      “我问清楚才好帮你。”陆林深站起身道。

      关越诗盯着他的眼睛,似乎在默默评判,半晌出声道:“玛丽受伤了。”

      说着她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小心翼翼递到陆林深面前。

      原来是个玩偶娃娃。

      陆林深最近确实看到过她抱着娃娃,只是每次草草一瞥之间,那娃娃身上衣服都不一样。

      他一直以为她是有很多个娃娃。

      只是看到这个明显年头有些多,脑袋和手脚都被磨毛了手作玩偶,陆林深意识到自己又先入为主了。

      娃娃身上被关越诗指出来的地方都开了线,露出里边发黄的棉花,关越诗说:“我需要针线。”

      一个抱着布娃娃说它“受伤了”的人。

      陆林深叹息道:“你急着用吗?急用的话我回家去取。”

      关越诗捏紧手指,再开口时语气收敛:“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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