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失忆》池缘

2、第 2 章

　　太宰治已经醒来一个月了，从一开始时不时昏迷不醒到现在已经形成了一个较为良好的作息，但是除了最开始很多人一起来看过之后，就再没什么人与太宰治面对面对上了。
　　所有人都只是站在门口透过玻璃远远的看着他，看着他吃饭，发呆，学习。偶尔太宰治会转过头看向门口，所有人的动作都惊人的一致——他们都狼狈地选择了避开。
　　没有人敢再看太宰治的眼神，那样毫不在意的眼光，他们还需要时间接受。
　　但是总是要继续解触的，他们放不下心留他一个，也控制不住想要见他的欲望，在一个阳光正好的下午，他们集体出现在了疗养院里。
　　说是集体但为了不造成拥挤，其实还是只派出了代表，国木田独步，中岛敦，中原中也和芥川龙之介，坂口安吾因为工作原因没来得成。
　　在门口徘徊了几分钟后，他们推开了大门。门打开的声音引起了床上戴着耳机不知在看什么的人的注意，眼神移了过来。
　　四个人在那一瞬间都屏住了呼吸，连动作都静止。
　　那眼神依旧是澄澈纯洁的，看向他们的时候也依旧平静如水，不过不知是不是自欺欺人，他们觉得里面居然带上了些称得上是温和的东西。
　　而这温和也拂平了他们的混乱不安，四肢也不再僵硬而变得柔软，他们慢慢再次踏足这一块区域。
　　气氛安静着，空气缓缓地流动。最后先开口的竟然是床上的人。
　　"国木田君，敦君，芥川君和中也？"声音的最后带着一丝地不确定，像是在犹豫是否需要加敬语，但是最后还是就这样结束了，没有再添加什么。
　　太宰治说完温温柔柔地笑了，弯起的眉眼好看得不可思议，阳光照在他的脸上身上，到处都落着光亮。他的声音润朗好听，带着些多情缠绵，尾音不自觉的向上勾。
　　"谢谢你们来看我啦。"是感谢的语句却没有对应的情绪，像是教科书上原版原样的复刻，只是一个标准的句式而已。
　　这个时候眼尖的中岛敦看见了太宰治手机屏幕上的事物，是密密麻麻的文字，上面都是他们的资料，详细到完全可以让陌生人像朋友一样了解他们。
　　所以还是没有想起来啊，连一点点都没有啊。他看见了太宰先生眼里因为知晓他们身份后带上的柔和，却也没法忽视那掩藏着的陌生和疏离。
　　是怎样的感觉呢，不好形容。中岛敦感觉整个心脏被沉在了水里面。他深深地呼出一口气，不知道里面是否带着水汽。
　　他看着面前什么都不记得的前辈，感觉四肢沉重的几乎抬不起来。
　　其实最开始并不悲伤，只是感觉再也没办法快乐。而现在，他真的好难受哦。不过只有嘴巴的张合，而没有任何声音的发出。
　　中岛敦定定地看着，半天不说话。他的理智非常清醒，但是眼泪止不住。
　　"对不起，我忘记你了。"太宰治的眼神干净透亮，此时带着的歉意像是粼粼的水波，轻柔地荡开。
　　他可能并不知道这句话代表的意义，也不明白面前的人无法抑制的悲伤是因为什么，他只是单纯的对他面前人无声的哭泣而表达他自己的一点歉意。
　　"你需要抱抱吗？"太宰治眼神澄澈透亮，没有任何的恶意，只是一个最单纯不过的询问："虽然不知道你怎么了，但是按照书上面说的，这个时候是你应该需要被安慰照顾的。我可以抱抱你哦～"
　　明明眼神还单纯的像个孩童，明明理智告诉中岛敦，面前这个人不是他一直依靠着的前辈，甚至于现在的前辈还需要他的帮助。
　　但是没有用。无论他怎么劝说自己都没有用。他依旧感觉到了那一种安心感。像是外面迷路着的孩子看到自己的家人一样的，那一种整个心的仿佛安定下来的感觉。
　　他无法控制的抱住了面前的人，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太宰先生——"
　　太宰治猛的被人抱住，晃了一下身形，稳定下来后，歪着头想了想，学着他看到的那些书籍和视频里的人的动作，一只手轻轻拍着中岛敦的背，一只手摸了摸他的头。
　　"没事呢，没事了，我在。"
　　他这么做着又将目光投向芥川龙之介，芥川没有什么表情，只是身形有些颤抖。
　　"你也需要抱抱吗？"
　　不，芥川龙之介嘴唇动了几下，吐出几口气音，完全没办法吐出清晰的话。
　　他的理智告诉他，这个人不是他一直在追逐着的那个聪明到绝望的先生，但是他的目光却根本没办法离开。
　　太宰治还在注视他，眼睛里是他从来没有得到过的仿佛可以温柔到溺毙的柔软，仿佛可以包容一切，却又好像一切都不在他眼里。
　　"过来，芥川君。"
　　像是接到命令一般的，芥川龙之介在听到这句话后的动作干脆利落，也是直直地扑了过去。
　　太宰治的身形又是一震，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腾出一只手轻轻拍打着他的背。
　　中岛敦和芥川龙之介肩抵着肩，并且彼此间还有一些推搡，但是却没有平常的火气，而是都死死地抱着面前的人，汲取着这来之不易的安全感。
　　国木田独步和中原中也就这么站在原地看着，脸上带着"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现在这样似乎也不错"的神色，没有说话，就静静地看着。
　　你们需要抱抱吗？太宰治这次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询问着，不带任何情绪的理所应当的行为，就好像这是他应该做的，也只是应该做的。
　　他几乎没有什么想要做得事情，他现在的一切行为都不源于欲望，而只是恪守人类社会的法则而已。
　　"太宰，你想做什么吗？"国木田独步没忍住问了出来。这样完全没有欲求的太宰太过飘忽不定了，像清风缥缈，如明月孤高。
　　嗯？这个问题被青年听进去了。他歪着头皱起眉头，真切地因为这个问题疑惑了。良久之后他才在所有人期盼的目光里摇头。
　　"抱歉大家，我没有什么需要做的事情哦。倒是大家没有事情需要去处理吗？我现在没事的哦，"
　　又是一样礼貌有余亲近不足的话，他们希望过这个人可以不要那么喜欢恶作剧，到了现在却发现不习惯的同样是他们。
　　他的问题他们回答不了，除了"没有事"之外也没有别的话可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