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失忆》池缘

13、第 13 章

　　"太宰到底怎么了？"
　　刚刚出来的与谢野晶子瞬间被等候在外面的人围了起来，因为害怕打扰到里面的病人所以声音都被压低了，只是担忧的意味并没有因为声音的降低而下降。
　　与谢野晶子的脸色实在算不上好看，但是也没有严肃，只是神色复杂的组织着语言："身体状况比以前差了不少，但是没有恶化的趋势。这一次昏迷的原因是因为精神憔悴。"
　　"精神憔悴？但是太宰先生不是根本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吗？为什么会精神憔悴？"中岛敦呼吸急促，还有浓浓的疑惑不解。
　　"太宰之所以情绪稳定是因为记忆空白导致的无所谓，我原本是这么想的。但是并不是，他是因为防御机制被强化了，初步判断是因为在我们找到他前受到了外界强刺激，所以身体为了活下来把他的情绪阈值拉高了，简单来说就是变得麻木了。但是因为后面失忆，所以看上去像是无所谓。"
　　她说着说着眉头紧锁，看上去非常想把折磨太宰的那些人拉去手术室再来研究几个轮回："现在的情况就是他感觉不到自己的情绪，但是他的身体可能受不了了，毕竟情绪导致的压力本来就会对生理造成伤害。简单来说就是他连哭出来时都会感受不到伤心。"
　　"那他现在？"
　　"还没醒过来。太累了吧。"
　　按道理应该崩溃的，却连崩溃本身都没有意识到，茫然的跟着他人的希望而行动。但是不发泄出来会坏掉的吧。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意识到这一点。
　　与谢野晶子头痛得摁压着自己的太阳穴，国木田独步注意到了，自从太宰被救回来之后，他的身体状况一直都是与谢野晶子在跟进，前两天还看到她晚上还在查找资料。
　　"与谢野医生，你先去休息一下吧。剩下的交给我。"
　　与谢野晶子没有拒绝他的提议，她要困死了。简单又交付了几句话之后就离开了。
　　现在应该怎么办呢？在外面站着的人面面相觑，似乎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他们只能束手无策。
　　他们透过没有关紧的门看向床上那个苍白无力的身影，和无处次他受伤时样子一样，都是那样的单薄，似乎太宰治这个个体总是与伤痕为伴。
　　"那就先各自去工作吧。"至少不要让那个人醒来的时候为他们感到担心。
　　门外的人群各自散开，或者交谈之后回到自己的座位，或者深深的在看那人一眼之后回去复命。
　　为了不打扰那个人，他们将门关上了。
　　于是偶尔因为思虑而下意识望向那个人方向时，只能看到一张紧闭的门。
　　太宰治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这时候已经没有任何人在了，只有凉薄如纱的月光洒落在他的床边，一半明一半暗的照着。
　　他眨了眨眼睛，起身下床，一路走进那皎洁的月光之中。透过窗户能感受到外面的天气，是有一丝凉意的，却又不会太过刺骨，是刚刚好能够扣开人心扉的温度。或许是不知什么时候下过一场雨，也或许只是月光带来的净化，连空气的味道都像是薄荷糖一般。
　　太宰治感觉自己应该要说些什么，哪怕只是想到一些什么都好，要么对着月亮说着一些想要吃掉它的愿景，要么感时伤秋的叙述一些悲凉的感情，再不济哪怕只是夸赞几时月色也是不错的。但是什么都没有，他能感受到这些，但是没感觉。
　　他缓缓呼出一口气来，转身去了洗手间。
　　双手摁在洗漱池前，他深吸了一口气，抬眼对上了镜子里的自己。
　　看着看着仿佛能从镜子里的相貌看出一些熟悉的他曾经经历过的时间的痕迹，他下意识扯动着嘴角，镜子里那个人露出了一个礼貌的微笑，平心而论很好看，只是很难从里面感受到什么开心的意味。
　　他盯着自己的眼睛看。常言道，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很多东西都可以从眼睛直观的看出来，那些隐藏着的情绪总是很难完全掩盖的，尤其是眼睛里的。
　　他就这样看着看着，视线突然模糊不清。怎么回事？太宰治快速眨了几下眼睛，于是他清晰地看见了——镜子里的自己在哭。
　　为什么要哭？太宰治茫然无措地看着镜子里漂亮的鸢色渐渐泛起水花，他的视线也渐渐地又变得模糊，于是他又眨了好几下。
　　你为什么在哭？你是在难过吗？
　　太宰治伸出右手触碰到了镜子里的自己，手指碰在眼角，似乎想要把那水花擦去。随着再一次的眨眼，那水花似乎真的像被他插擦掉了一样，一大颗直接砸了下来，砸在了他穿在洗漱池上的左手手背上，烫得他下意识抖了一个激灵。
　　他没有说话了，只是保持着这个姿势，任由视线慢慢模糊又一下子清晰，如此一直反复。
　　他张口，没忍住喘出几声急促的带着浓浓水汽的气音，偶尔带动着安静的空气一起颤抖。到后面眼睛都有些酸痛，可能是因为缺水吧。
　　原来我在难过，原来我在伤心，原来我以为的没关系并不是真的没关系。
　　太宰治突然这么想着，然后没控制住笑了一下，却难过得如同泣不成声。
　　居然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啊，居然他的身体比他大脑先发出警告，那看见自己时就无法控制的眼泪宣告着崩溃已经开始。
　　他抬手用手背挡住了自己的眼睛，湿润打湿肌肤，黏黏糊糊的粘在接触的地方。他慢慢恢复着自己的情绪，却在放下手再次对上镜子里的上眼睛时又功亏一篑。
　　算了算了，既然这样就算了！他自暴自弃的这么想着，反正没有人知道，哭就哭好了。
　　有些被堵上的东西随着眼泪慢慢的松紧消融，最后弄出一个缺口，似乎原来停滞的空气可以继续流动了。
　　等到他停下来的时候，眼睛已经有些肿了，他随手抽了几张纸打湿，叠了几叠后，拎着还会滴水的纸巾溜溜达达地往病床上躺着，然后将纸巾盖在自己的眼睛上，消肿。
　　太宰治摸索着盖上被子，感觉到了一阵放松，难得的开始期待起明天。
　　明天一定会是个好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