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令》寻鹤念泉

6、我即我，无可替代

　　「殇诀，明日就过年了，我给你买了件新衣。」

　　祁念念推门而入，拿着一件灰白的大袍晃了晃。

　　「我知你不喜白，可过年总穿黑色不吉利。」

　　「祥珏，你儿时可有什么玩伴吗？」

　　祁念念不假思索，将大袍放在一旁，细细思索了起来。玩伴？多的不是，这也数不过来啊！

　　「有啊，我有一个青梅竹马，他待我可好了，我要星星要月亮他都会给我摘，只是可惜他现在不在我身边……」

　　殇诀来了兴致，他想知道关于她的那个竹马，他想知道是不是他心里要的那个答案。这些天，他观察了她好多喜好！她爱梅，喜欢热闹，待朋友胜过待自己，重要的是她额头那显眼的梅花胎记。

　　哪怕他知道不可能，他知道他心里想着的那个人她已经生老病死，不再存在，可他心里却总有着那么个执念……

　　「同我细细说说。」

　　「你真要听啊？我跟他的渊源那可得从我五……五岁时开始说起。那时候的我可调皮了，就喜欢长得好看的人。我第一次见他是和父亲一起去祝贺一个老公公的寿宴，那个老头子喝醉了，趁着我父亲出去，硬要让我嫁给他儿子，可他儿子长得丑陋至极！我一气之下把桌前的佳肴全部推翻在地，又觉得不过瘾，拿着自己桌前的爵冲他泼去，当场的人都吓坏了。我怕父亲回来责罚我便大跑出去，看见了他正在抖虾，只那一眼……他还送给了我一块好看的石头，可惜被我弄丢了。」

　　殇诀越听越不对劲，他与她相识是在那片梅林，她和一个男孩被他的侍卫发现擅闯魔界，是他及时拦下侍卫救了他们。

　　「那你有没有在一片梅林遇到过一个男孩？」

　　「梅林？」

　　梅林？梅林怎么可能遇见别的人，九重天宫之上的那片小梅林可是苌珣一手为她种下，那里是他们俩的秘密基地，莫说殇诀这一介凡人，就是天帝她都不准进梅林去。

　　「没有啊。」

　　殇诀早已想到这个回答，可偏就是想问这一句，她额间的梅花胎记骗不了他。他睁眼第一眼见她，便被那梅花胎记吸引。先前他倒是半信半疑，可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她可真是像极了她。他早该觉的她应该不在了，心里却总有个念头，万一呢？万一她当初撒谎了，她不是凡人呢？万一她是个妖，是个仙什么的，就算她真是人，那几万年过去了她也该投胎转世，没准他们真就有缘得以在人间遇见呢？不管怎样，他始终相信她就是他心里想的那个她。

　　「你出去吧，我知道了。」

　　「那衣服……」

　　「衣服我明天穿。」

　　「嗯好！」

　　春节当天，街道上冷冷清清，无一人，各店关门，家家户户的院子里热热闹闹，整个咏泉镇成了红火一片。处处张灯结彩，各家门前挂上了大红灯笼，噼噼啪啪的烟花爆竹声此起彼伏。

　　「殇诀，给我递一下盐。」

　　祁念念正忙着锅里的鱼，翻炒来翻炒去，香气扑鼻。

　　殇诀在一旁看着盐和糖，仔细分辨。

　　「哎呀你快点！」

　　「你敢催本座？」

　　殇诀一急，想用法力拿出来，可这人间禁法。这若换做从前，小小天帝旨意还拦不住他，可今时不同往日，现在他施法那便是会暴露行踪，到时被天界的人发现会引来诸多不便。他虽法力高强，可如今伤势未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他只好勉强伸出手沾取一些尝尝，把盐递给她。

　　「去拿碗，准备开饭。」

　　「嗯。」

　　祁念念见他最近这般听话，平时的冷面杀手今天却听他调遣，事出反常必有妖。

　　「殇诀。」

　　「叫本座何事。」

　　「你为什么不杀我了反而很配合我？」

　　「你不是说不要总是喊打喊杀？」

　　祁念念轻轻一笑，其实这个冷面杀手果真不是极恶之人嘛，她就知道，孺子可教孺子可教！那作为天帝之女，天界的冷蕊公主，世间正义的化身，势必要教他改邪归正，一心向善！

　　「这可是我为了迎接新年，特地提前一个月学的红烧鱼，你尝尝。」

　　祁念念夹了一大块鱼肚上的肉到他碗里。

　　「你快尝尝嘛！这鱼肚上的肉最是肥美鲜庾。」

　　殇诀不假思索，他作为一个魔族人，只从那个小哭包的嘴里听说过过年这个节日，可他不解为什么祥珏要为了过年特地学做鱼。

　　「为什么要为了过年学做鱼？」

　　「你不知道吗？你都不过年的吗？那就让本姑娘来给你好好讲讲！」

　　「嗯。」

　　祁念念放下碗筷，扯了扯衣角，坐得端正了起来，搞得很正式一样。

　　「在我们南方，过年过节都必须得吃鱼，但这鱼又不能全吃完，这寓意着年年有余。年饭吃鱼呢，又不能吃头吃尾，这寓意着新年有头有尾。这可都是民间百姓的美好寄托呢！」

　　「无聊。」

　　什么？无聊？他这人真是无趣！合着我讲了大半天他是一点不感兴趣呗！那我就偏要讲，无聊死他！

　　接着，祁念念夹起一块年糕到他碗里。

　　「来，吃块年糕，这个寓意年年高。」

　　「在吃点鸡肉，寓意百事大吉。」

　　「还有这个西兰花，寓意锦上添花。」

　　大概是这些日子里他把她当成那个小哭包，从不对她发脾气，让她得意忘形了。

　　「够了！是不是这些天本座笑脸给多了，让你忘记自己什么身份。」

　　「你怎么能在新年发脾气呢！」

　　「本座从不过这些什么无聊的节日，最是讨厌守这些无用的规矩。」

　　「这不是规矩！这是贫民百姓对美好生活的寄托，是你这种人永远也不会懂的！」

　　「我这种人？是啊，像我这种大恶人只知杀人放火，又怎么会懂这些？」

　　祁念念将筷子狠狠地扣在桌上，气的不成人样。

　　「你不是恶人，不是！」

　　祁念念完全不知怎的，话题就突然转到他是好是坏上面来了，可他们不是在聊节日吗？在祁念念的认知里，世间从不存在真正的恶人，无非是那些被逼得走投无路了只得走弯路的可怜人。

　　祁念念游历三百万年，见过的那些可怜人数不胜数，她便更坚信自己的看法。

　　殇诀被她的话听的一愣，真是可笑，世人都说他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从小到大都是如此。八万年了，从出生到现在，他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听说他不是恶人。

　　那一刻他有些恍惚，眼前突然出现小时候的那个小哭包，小哭包已经被他的这一番话气地红了眼眶，眼泪滴答滴答个不停，他想上前帮她抹去泪水。可转眼间又变回了眼前的祥珏，潸然泪下，目光死死盯着他的祥珏。

　　见她哭得更狠了，更像她了，他整个心便软了下来，他最是舍不得小哭包哭鼻子，起身去帮她拂去眼泪。

　　「为什么帮我……擦眼泪？」

　　「我以前救过一个小女孩，你很像她，我不舍得她哭。」

　　祁念念一听这话，哭得更惨了，心中的怒火又被点燃。一颗颗豆大的泪珠争先恐后地从眼眶里转出来，鼻子被哭得通红。

　　从她一万岁开始就不曾不哭泣了，毕竟只要有苌珣在身边，就绝不让她受委屈，绝不让她有哭的机会。

　　「你别得寸进尺，别哭了！这是本座的命令。」

　　祁念念擦了擦眼泪，哭没气了，深吸一口气，回怼他：

　　「本座本座，你就知道本座，真把自己当号人物了？成天端着个架子，呜……我告诉你，我即我，非她人！我只是我自己，是独一无二的，不像任何人！」

　　这句话一出口，他仿佛回到了儿时于小哭包玩闹在一起……他也对祥珏是小哭包这件事坚信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