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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错认昂沁是老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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昂沁自然不知道时傲心里的想法,他将人往凳子上一放,从值班室叫来老医生。
那医生得有五十多岁,头发花白,脖子上随时戴着银色听诊器。他操着一口有浓重口音的普通话,一边问时傲身旁的昂沁,一边从抽屉里掏出个水银温度计,递给昂沁,示意他:“塞到她的胳肢窝里。”
昂沁犹豫地握着温度计,看了眼时傲,时傲脸上一阵白一阵红,抬起虚弱的手指,想让昂沁将温度计给她,她自己来。
老医生吩咐道:“还愣着干嘛?给她夹住呀!”
昂沁没办法,只能将时傲羽绒服拉链往下拉了一些,冷着脸将冰冷的温度计塞进时傲胳肢窝里。
继刚才被他背着进医院,时傲又一次和昂沁有了近距离接触,两个人都尴尬地别过脸,一旁的老医生继续问诊。
“她什么时候病的?”
昂沁摇摇头,“我不知道。”
老医生又问昂沁,“她对青霉素过敏吗?”
昂沁继续摇头,“我不知道。”
老医生放下手里的黑色签字笔,沉声道:“你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当她的海日特敏?”
时傲听不懂蒙语,不知道两人说了些什么,只是注意到一向冷漠平静,仿佛冬日里结冰的伊敏河似的昂沁,脸上竟然闪过一丝仓促,一会儿白一会儿红,他别过头,没有回答老医生的话。
老医生叹了口气,又将刚才问昂沁的问题,重新问了一遍时傲,时傲摇了摇头,好奇地打量办公桌上摆放整齐的蒙语书籍。
老医生看了眼墙上的挂钟,估摸着时间到了,便示意昂沁取出时傲胳肢窝下的温度计。
昂沁早就恢复成一贯的冷漠样子,只是在将温度计递给老医生时,不自在地咳嗽了一声。
“你要打针,你知不知道?”老医生从厚厚的镜片下看了眼时傲,将温度计甩了甩,恢复原样后塞回抽屉里,“我给你开点药,再挂一瓶水。”他唰唰唰在白纸上写好医嘱。
老医生出了办公室,没过一会儿办公室里进来一个年轻的汉族女护士,她手里拿着针筒,针尖上还插着药水瓶。
时傲一看到针就晕得厉害,她哭丧着脸问护士,“可以不打针吗?”
护士笑着说:“可以呀,只要你不怕烧成傻子。”
听到傻子两个字,时傲脸色变得更难看了。她抿了抿惨白的嘴唇,一副要英勇就义的样子,一咬牙,沉说说:“来吧。”她一边说,一边用恢复了些许力气的手扒开衣服,想要把肩膀露出来。
护士摇了摇头,“我不打肩膀。”
时傲眉头一紧,“啊?”
护士的声音温柔而沉静,“打屁股。”
时傲的手一抖,“……”
听到时傲要被扎屁股的昂沁,十分识趣地背过身退出了房间。背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脱衣服的声音,女护士似乎为了安慰时傲,在打针前,问她:“你看着不像本地人,你从哪里来的呀?”
时傲继续哭丧着脸,说:“首都。”
“这么远呀?来旅游的吗?”
时傲点点头,心里想着早扎晚扎都得挨这一次,不如动作快点,给他个痛快。
结果护士并不着急,将她的裤子往下扒拉了一些,露出洁白的臀部,她夹起银色盘子里的消毒棉,“我老家四川的,阿坝州的,你去过吗?”
“没……嘶……”消毒棉冰凉地擦拭过肌肤,时傲猝不及防地哼出声,她还在想着这个护士话怎么这么多啊,能不能快点呀,她裤子脱一半,外面很多人的喂!
时傲出声问道:“扎之前,可不可以通知我一下……”她好做个准备。虽然不想承认,但她从小就害怕打针。每次幼儿园要打预防针,她都要哭好久,哭得眼圈通红,时樾拿来牛奶糖哄她。
一想到时樾,时傲心里有些沮丧。大概因为生病,连细枝末节的情绪也被放大。
这时,护士又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她说话,“夏天的阿坝州美得就像一幅画,比内蒙好看不知道多少倍。”
时傲哦了一声,说:“有机会……我一定……啊!”
话还没说完,护士眼疾手快地将针扎进肌肤里,疼得时傲嗷嗷叫。远在办公室外的乡亲们,都听到了她惨绝人寰的叫声,纷纷超办公室看去。
昂沁起初也被时傲突兀的叫声吓了一跳,脑海里浮现出那个总是龇着牙,在他面前张牙舞爪的时傲,此刻竟因为打针而疼得像只脆弱的小羊羔,不知怎的,他俊俏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昂沁轻声嘟囔道,“活该。”
办公室内,时傲疼得眼泪汪汪,鼻子一抽,埋怨道:“你怎么打之前不跟我说呀。”搞得她一点准备都没有,真的好疼!
“这不是打完了吗?”护士哈哈笑着,“叫你老公带你过去打吊瓶吧!”
时傲一愣,“啊?我没老公啊!”
护士朝门外一指,“就陪你来的那个小伙,不是你老公啊?”
时傲扯了扯嘴角,有些无语,“不是。”这镇上的人都怎么了,见到个男的跟女的站一块,就以为他们一定有关系。不知道是单纯还是缺心眼。
“好吧。”护士将针一收,临走前嘱咐时傲,“我刚嫁到这儿的时候,因为水土不服也总感冒发烧。你记着回去以后多喝热水,别总吹冷风。”
时傲点点头,目送她离开。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药迅速地起了效,时傲恢复了些力气,便颤颤巍巍站起身,将衣服拉链往上一拽,走了出去。
她走到门口时,护士刚给昂沁交代完注意事项,嘱咐他带时傲过去吊水。
时傲注意到昂沁投来的目光,联想到刚才自己的叫声,猜想昂沁一定也听到了,于是不自在地将脑袋一偏。
昂沁手里拿着老医生开的病历单和发票,站在时傲身旁,“护士让我带你去输液。”
时傲淡淡道:“哦。”
昂沁没再说什么,朝前走去。他腿长,步子大,时傲跟在他身后有些吃力,便说:“你能不能慢点呀!”昂沁虽然没有说话,但放慢了步子,将时傲带到专门输液的治疗室,里面放着3、5张架子床,靠窗的床上半躺着一个头上缠着橙色头巾的中年女人,她身型肥胖,脸盘圆圆的。
至于其他床上,分别躺着一个满脸皱纹的老人,和一个脸色黝黑的独臂中年男人。
时傲的视线在几人脸上短暂扫过,便在靠门右手边的床上坐下。仍旧是方才那个给她打针的女护士,她拿着一个透明塑料瓶,还有输液用的针管,屈身站在病床前。
时傲不敢看针管,便将头偏到另一侧,刚好昂沁站在那里,她的视线便落在他垂在身侧的手上。
那双手骨节分明,青筋顺着手背引入黑色衣袖里。
“好了。”时傲还没来得及反应,护士已经娴熟地替她扎好针,贴上透明贴。
和方才打针不一样,这次的痛就像蚂蚁轻轻在手上咬了一口,时傲眨眨眼,感到不可思议,“不疼。”
护士笑道:“我天天练飞针,当然不疼啦。”
那为什么刚才打针那么痛,时傲瘪了瘪嘴,她默默地隔着衣服揉了揉屁股。
护士走后,只剩下昂沁站在病床前。
时傲想叫他坐下,不管怎样,他也陪了自己一上午。但她刚酝酿着如何开口时,安静地空气中,传出一阵突兀的咕噜声。
“……”
时傲饿了。
头顶传来昂沁的声音,“我去买饭。”
时傲眼看他要走,从背后叫住他,“我想吃饭!米饭!”自打来到西苏木,每天不是牛肉羊肉就是奶制品,连蔬菜都很少吃到。她真的太想念那口白米饭了!虽然显得有些没礼貌,但她管不了这么多。反正她生病了,生病的人矫情点怎么了。
昂沁照例不讲话,只是点了点头,迈着修长的步子走出治疗室。
昂沁一走,治疗室突然热闹起来。原本躺在靠窗床上的包橙色头巾的中年妇女感慨道:“小姑娘,那是你爱人吧?小伙子对你真好!是个好人!”她刚刚百无聊赖地站在玻璃窗前,透过窗户看到昂沁背着时傲进卫生所的场景,“小夫妻恩爱的哟!”
时傲无奈地解释道:“我们不是夫妻。”
女人惊讶地张大嘴,“哦呀,你们还没结婚?现在的年轻人呀,只谈恋爱不结婚,把这个叫作……叫作……对!时尚!”
这话似乎引起另外两张病床上病友们的共鸣,纷纷附和道:“就是就是!我家那个娃也是,去了一趟车里,学什么新潮,要当丁克!”
中年女人意味深长地看向时傲,“嗨呀!小姑娘,你们为什么不结婚呀?”
时傲把跟护士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他不是我老公,我也不是他老婆,我俩没任何关系。”
然而三位病友似乎根本不在意她的回答,围绕着“婚姻”、“恋爱”、“传宗接代”聊得火热,似乎借着鞭打年轻人,原本不熟悉的三人成了同一阵营的亲密队友。
到最后,中年女人再问时傲,她打算什么时候跟昂沁结婚时,时傲已经懒得反驳。此刻此刻,她第一次希望昂沁快点回来,不能只有她一个人被折磨。
时傲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终于在半个小时后,把昂沁给盼来了。昂沁手里提着打包袋,因为一路走得急,胸口上下微微起伏,鬓角的碎发胡乱地贴在鼻头上,他似乎没有注意到,将打包盒放到时傲病床前的柜子上,说:“吃吧。”
“谢谢。”时傲一边拆塑料袋,一边问昂沁,“是米饭吗?”看到昂沁点头,时傲眼前一亮。
西苏木镇上卖米饭的店很少,昂沁在街上找了许久,才找到这家汉人开的川菜店,打包了一份辣椒炒肉和蛋炒饭,店家还送了他一碗番茄鸡蛋汤。
时傲蒯了一勺,送到嘴里,下一秒却皱起了眉,“好硬!”那米饭不知道是隔了几夜的剩饭,还是厨师技术太差,硬得跟石头一样,特别硌牙。她又尝了口鸡蛋汤,脸色更凝重了,说是鸡蛋汤,里面就飘着几根鸡蛋丝,汤淡得跟涮锅水似的。
时傲不信邪地又尝了口辣椒炒肉,那肉呀跟上了年纪似的,又老又柴,她放下筷子,“好难吃。”
不是她点名要吃米饭吗?怎么他好不容易给买来了,她还嫌弃上了。昂沁面无表情地说:“矫情。”
时傲气急,“本来就难吃,还不能说真话吗?”
昂沁头一次遇到这么无理取闹的女人,原本就没多少的耐心,现在是彻底消失殆尽,他二话不说,甩手走了。
缠着头巾的中年女人和隔壁床的独臂男人对视一眼,八卦道:“吵架了?”
时傲冷哼一声,被昂沁气饱了。转念一想,昂沁不会扔下她走了吧?她从床上跳下来,一只手提溜着药水瓶,脚上只穿着袜子,站在治疗室门口,小心翼翼地往门外探了探头,咦,昂沁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