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江gl》笼中雾

16、16.冲突

　　江玉茗：“那你平常都是自己做饭吗？”

　　谌宁将视线转移到车内前方的摆件，是只脑袋一摇一晃的小橘猫，心情逐渐沉静下来，露出一丝笑意。

　　她答：“大部分时候是的。”

　　“好厉害啊，我就不太会做饭。”江玉茗唉声叹气，不自觉抱怨：“你知道我经纪人有多过分吗？她说我做的饭狗都不吃！”

　　“噗…”谌宁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连忙捂住嘴，只露出弯起的眉眼。

　　江玉茗横起眉毛，佯装嗔怪地转头瞪她一眼，却在对上那双清眸时破了功，也跟着笑起来。

　　她摇摇头，随口而出：“你说你这么优秀，为什么会喜欢我啊？”

　　谌宁疑惑歪了下头，“你也很优秀。”

　　她很敏锐，江玉茗这话说得越是无意，便越是能反映出她内心深处所想。

　　江玉茗收起笑，沉默了一瞬。再度扯起唇角时，带了一丝涩然，“可我都没演过几部好戏，没得过什么奖，连主角都没演过，称得上什么优秀。”

　　谌宁眉头微蹙，转过头看着她，正色起来：

　　“优秀与否，并非全是靠世俗上的成就决定的。我知道，你的演技很好，会为一个很小的角色花很多功夫去研究琢磨，还曾去拜访名师学习话剧。无论是否能接到好戏，都一直在努力提升自己的专业水平。在演戏上，你在同龄演员中是顶尖的。”

　　她说得很认真。江玉茗短暂回眸，在与其目光交汇的瞬间望见她眼中的坚定，明亮得令她忍不住错眼回避。

　　“茶茶，不要妄自菲薄，你身上的光芒，不会因为缺少一个奖项、或是一部好戏而消散。”

　　这是她第二次这么称呼江玉茗。熟悉而亲切的昵称，被她字字清晰温润地吐出，令她深切感知到何为抚慰人心的力量。

　　转动方向盘拐过一个路口，江玉茗压下浮动的心绪，滚了滚喉咙，弯起唇露出一如往常的笑容，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哎，不要说得这么肉麻啦。”她以轻松的姿态掩盖心情的波动，眼神戏谑：“我知道你喜欢我，在你眼里我肯定什么都好，对吧？”

　　谌宁脑袋嗡了嗡，默默将脸转回去，闷声从喉咙挤出一个“嗯”字。

　　江玉茗瞥去一眼，瞧见了她烧得通红的耳朵，眼里的笑意瞬时真切起来。

　　诶呀呀，她可太坏了，人家好心来安慰，却又遭到自己逗弄。

　　她摸了摸自己不多的良心，没再开口，专心开车。

　　两个多小时过去，她们到了市里，也刚好到中饭点了。

　　在路边找了半天停车位，最终在距离南府轩两百米开外的地方停下。

　　两人下车。

　　天空蓝得浩荡，太阳挂在正上方。秋日不比夏天，但仍晒得人有点热。

　　快步走完这段不长不短的路，江玉茗带着人进了门。因为没提前预约，包厢已经被定没了，只好坐在大厅。

　　江玉茗寻摸了半天，终于找到一处受高大绿植遮挡的隐蔽位置，松了口气。

　　“就这里了。”

　　这是个不大的四人桌，两人拉开椅子坐下，江玉茗将菜单推到谌宁身前，笑道：“随便点，给我个回报你的机会。”

　　谌宁无奈弯了下眼，明知她的想法，还是固执地重申一遍：“你没有需要回报我的地方，礼物从送出去的那一刻，我就已经收到回礼了。”

　　“嗯嗯，点菜。”江玉茗敷衍地晃着脑袋点头，手指头戳戳菜单。

　　过了半响，又忍不住啧了一声，单手托腮盯着她，“你这人啊…真是怪傻的。”

　　也只有足够纯粹的人，才能傻成这样。

　　谌宁扫了桌子上的二维码，正在勾选要点的菜，闻言抬眸瞄她一眼，眯眼笑：“我不傻的。”

　　“真的吗？”江玉茗换了个姿势，向后仰靠在椅背上，翘起唇角睨她，有意逗她：“那我的回礼，你要是不要呀？”

　　谌宁一愣，一脸呆样，“什么？”

　　江玉茗见她这模样，没卖关子，从包里取出一个U盘，放到桌子上。

　　“画很珍贵，我也非常喜欢，实在舍不得拒绝。但只收礼却不回礼，我于心不安。”

　　“你不缺钱，送些昂贵的能买到的礼物我觉得没什么诚意。想送有些意义的东西，我又没什么一技之长。思来想去，只有这个你也许会有些兴趣。”

　　“这是我从九年前开始录制的视频，记录了一些我觉得珍贵或特别的时刻，对我而言是很有意义的，不知道你…”

　　话没说完，她就看到了谌宁盯着U盘放光的眼睛。

　　谌宁轻咬了下唇，还矜持了一下，“送给我的话，你那里呢？”

　　“我电脑上还有备份啊，再拷贝下来一份就行了…”

　　言刚落，那一点尾音还在舌尖翘着，谌宁已经伸出手，优雅而迅捷地握住U盘揣进了兜里。坐姿端正，保持着礼貌的微笑。

　　“谢谢，我很喜欢。”

　　仿佛说慢一步江玉茗就会反悔似的。

　　江玉茗怔了一下，默默合上嘴。片刻后禁不住轻笑一声，无奈摇摇头。

　　本想再揶揄几声，谌宁却将菜单推过来，道自己已经点好了，叫她点菜。

　　摆明是有了危机感，急于堵住她的嘴。

　　江玉茗只好作罢。

　　她们两个人吃不了多少。所幸粤菜份量不多。谌宁点了三道菜，江玉茗又点了两道。一道几口的量，差不多刚好够吃。

　　等待上菜的工夫，隔条过道的左侧空位又来了一家子。一女一男带着一个小孩。孩子五六岁的样子，有点闹腾，从进门开始就没有消停过，嗓门大得堪比三个喇叭。

　　俩大人落座后在说话，商量点什么菜。

　　小孩见两人目光不在自己身上，一门心思想引走他们的注意力，插话进去。

　　“妈妈妈妈妈妈——”

　　妈妈自装屏蔽器，仿佛没听到，扫码后划拉着菜单。

　　“爸爸爸爸爸爸——”

　　爸爸也不回应他。小孩使劲儿拽了拽他的胳膊，依然无果，开始放声尖叫。

　　尖利的声音刺破耳膜。

　　江玉茗被吓了一跳，拍拍胸口，深呼吸后头疼地扶住额头。

　　她有点虚弱，“早知道还不如换家有包厢的。”

　　小时候没少被弟弟折磨，她对熊孩子有点阴影。

　　谌宁转头望着他们，眉毛越蹙越紧。这是她第一次与江玉茗共进午餐，怎么能被这种事破坏了体验。

　　某种超出掌控的情绪又一次开始作乱。右手腕的珠串滑落，被死死攥在掌心。

　　那两个大人也被吵到了，皱眉骂了小孩两句，然后父亲把手机塞给了他。

　　“安静点，自己玩去。”

　　小孩接了手机，终于消停下来，转身往椅子上一趴，撅着屁股熟练打开手机，点进了短视频软件。

　　听着软件嘈杂的bgm，女人眉头未松，不满道：“你又给他玩手机，他才这么大点，眼睛都要看坏了。”

　　男人冷着脸，“那你说怎么办？你来哄，还是就让他闹着？”

　　女人有点怕他的冷漠，低声骂了两句，到底也没再说什么。

　　就隔了条不算宽的过道，两人将他们的谈话声听得清清楚楚。江玉茗长叹了口气，失去了说话的欲望。

　　就这样，还是有那么多女人趋之若鹜地步入婚姻，随随便便生下孩子，再浑浑噩噩把孩子养大。

　　她看不懂，也想不明白，她们到底是在活些什么。

　　过了一会，服务员推着餐车来上菜了，香气在空气中蔓延。那小孩抽抽鼻子，激灵一下抬起了头，看着服务员给隔壁桌上菜。

　　“妈妈我饿了！”他不玩手机了，又跑到妈妈那边，拽着袖子闹起来。

　　“等一下，我们的菜还没好。”

　　女人眼神很不耐烦，那是一种精力被长期消磨后心力交瘁的不耐，但还是勉强将语气压得平稳。

　　“我要吃！”孩子将手指向谌宁那桌上的食物。

　　“不行，那是别人的。”

　　谌宁注意到那两人往这边瞥了眼，而后那男人像是才注意到她们容貌似的，突然睁大了眼，视线好几秒未移开。

　　直到那女人怒踢了他一脚，“看什么呢！”

　　“没…没什么。”男人讪讪挪回了眼，但仍不自觉地暗暗瞥去目光。

　　那小孩依旧在不依不饶地闹腾。

　　“妈妈妈妈我要吃！我饿了！”

　　女人忙于忍耐心里的怒气，男人更不曾留给他一个眼神，没有人理会他。他尖叫一声，爬下椅子走到隔壁桌前，扒着桌沿又跳又叫。

　　江玉茗双手捂脸，头疼欲裂，半晌才缓过劲儿来，苦笑着看向谌宁：

　　“抱歉啊，没想到会这样…下次我们再约一回吧，我一定提前订包厢。”

　　谌宁敛下眸，摩挲着手上的珠串，胸腔里有股熟悉的郁气在鼓动。她知道如果再忍耐下去，一旦突破了临界点，事态很可能会失控。

　　必须马上将此时的局面解决。

　　她站起身，在江玉茗惊愕的目光中一把拎住小孩的衣领，堪称粗暴地拖着他走到隔壁桌，将其甩到了他爸爸身边。

　　小孩受了惊，撕心裂肺地嚎啕大哭。两个大人愣住了，震惊地抬头看向她。

　　“你——”

　　女人正待开口怒斥，谌宁一巴掌拍到桌面上，撑着，身体下压，字字清晰地强硬道：

　　“请管教好你们的孩子，他打扰到我们用餐了。”

　　明明语气称得上礼貌，但两人看到了谌宁的眼睛。

　　充血的眼球，红血丝攀爬在眼白上，视线虚焦，似乎在竭力压抑着什么…异常到优越的五官也无法拯救，好像三天未睡下一秒就会失控的疯子。

　　他们一个激灵，被自己的脑补吓得不寒而栗。男人一点旖旎心思都没了，又觉没面子，反手扇了孩子一巴掌，随即捂住他的嘴将哭声堵住，怒斥：“消停点，再闹我揍死你！”

　　“不好意思，我们打包回去吃吧。”女人有些慌张地劝，站起身朝丈夫招手，“走吧，走吧。”

　　不止是觉得这人精神不正常，亦因对方一身的衣服全都价值不菲。难得来南府轩吃顿好的，她可不想得罪一个看上去就和他们不是一个阶级的人。

　　两人抱起孩子，急匆匆离开座位，到服务台那边等着菜一好就打包带走。

　　谌宁站在原地，直到他们走远，用力闭了闭眼，攥得发白的指骨渐渐放松。

　　尽量用最快的速度调整好状态，佯装若无其事，慢吞吞坐回原位。

　　迎面便是江玉茗复杂中带着惊叹的目光，和一只竖起的大拇指。

　　“厉害啊，他们居然那么听话。”

　　谌宁扯了下唇角，在心头苦笑中尽藏功与名。

　　她垂眸掩饰道：“大概还是要脸面的吧。”

　　江玉茗眨眨眼，眉目放松下来，托起腮调笑：“没想到容易害羞的姑娘还有这么强势的一面呐。”

　　谌宁郁闷的心情一滞，再次被羞赧占据，无意识挠了挠泛红的耳朵，心道还是没逃过被她调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