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江gl》笼中雾

14、14.巧遇

　　江玉茗很久没有这样独自散步的经历了。之前住在市区内，小区里野草都见不到几根，看得人没有任何出门的欲望。

　　要出小区去街上逛逛，基本都是有目的性的，进超市买些东西，买完就回去。

　　大部分休息时间里，她更喜欢在家里宅着，玩游戏玩到头昏脑胀后，再不分昼夜地大睡一觉。

　　偶尔恰巧在傍晚醒来，夕阳的霞光太忧伤，为避免孤独与空虚将人侵蚀，她会立刻打电话骚扰程姐，迎来一阵骂，再精神抖擞地挂掉电话，点外卖吃晚饭。

　　她觉得程姐四十多岁了心态还这么年轻，都要归功于自己时不时气她一气。

　　当然，这话要是被程姐听见，保管得给她一顿捶。

　　江玉茗伸了个懒腰，白色运动衣略为宽松，被带着上滑，露出一小节劲瘦的腰肢。

　　她拐了个弯，像个晨练的老太太一般上下左右活动着上肢，朝公园方向走去。

　　上午的阳光暖得恰好，明亮的光线将一切景物覆上一层模糊，江玉茗走过公园小道，手欠折了根枝条，边走边抽打着灌木丛。

　　离开小路，视野顷刻广阔，一片波光粼粼的湖泊映入眼帘。湖中心还建了个小亭。风拂着湖面吹过，清冽的水汽扑面而来。

　　江玉茗深吸了一口气，深感自然的环境令人身心舒畅。

　　湖边有几个老人在散步，右侧有一片平地放了室外健身器材，大部分人都在那边锻炼闲聊。

　　她四处瞧了瞧，往通向湖心亭的桥上走去。

　　桥是木质的，可能是考虑到小区老年居住者较多，建得很坚固，也很宽，大约可供三人并排走，栏杆高度逼近胸部。

　　也幸亏如此，江玉茗才敢踏上这座桥。她怕水，尤其怕这样宽阔看不见底的水域。若是桥窄些，她是绝不会踏上去的。

　　走近了，她才发现湖心亭内有个正在写生画画的女人。对方背对着她，坐在小马扎上，前方是架好的画架，旁边还放着颜料桶。

　　女人穿着灰色背带工装裤，上身是白色衬衫，头发梳成低马尾，头上戴了个卡其色渔夫帽。

　　江玉茗掀起碍事的帽檐，眯了眯眼，感觉这个身影有点眼熟，但又不敢确定。

　　不自觉放轻脚步，静悄悄走过去，在距离其约两米远的地方停下，江玉茗伸长脖颈往前张望，先瞧见了画架上的画。

　　画得是正在湖面上漂着的两只天鹅，轮廓已经颇具雏形，很是传神。

　　她又往前半步，视线从画转移到女人的侧脸上，盯着她流畅的下颚线，迟疑地唤了声：“谌宁？”

　　女人执笔的手一顿，茫然地眨眨眼，却没回头。

　　她怀疑自己幻听了。

　　直至肩膀传来一点重量，掌心递至皮肉的热量透过薄衬衫，灼灼发烫。谌宁蓦地脊背僵住。

　　一缕缕熟悉的幽香探入鼻尖，她缓慢回头，澄澈的眸中尽呈呆滞。

　　一张灿烂笑脸映在眼前。

　　“嗨。”

　　江玉茗将扯下的口罩塞进口袋，笑眯眯地朝她挥了挥手。

　　暗笑着欣赏对方呆怔的表情，她又将眼眸眯得更深，桃花眼弯成月牙，只留下一条缝，遮掩住那丝戏谑。

　　“…你，你怎么在这？”

　　谌宁仰头看着近在咫尺的脸，以一种僵硬的半转身姿态开口。一动不动，像是受了肩头那只手所困，却又仿佛不舍将其惊扰。

　　“我搬到这个小区来住啦，今天刚来。”江玉茗回答，手却不挪，当栏杆似的搭着，“你是住在这边吗？好巧啊。”

　　“嗯…”

　　她应得像是在闷哼，眸光闪了闪，移开视线，盯着画架腿，“好巧。”

　　江玉茗疑惑挑了下眉头，发觉她非但不高兴，反而似乎有些不安的样子。可是……

　　那只手终于从谌宁肩上抬起，搭上她的耳朵，轻捏了一把。

　　“你是在害羞吗？”

　　耳朵好红，简直热得烫手。

　　江玉茗逗弄心起，问得如此直白，一点都不考虑人家该如何应对，好整以暇地等待着女人的反应。

　　谌宁猛地后缩，一把捂住耳朵，像只受惊的兔子，脑袋短路直接愣在原地。

　　“没…不，我不知道。”

　　江玉茗禁不住在心中感叹，长着一张御姐脸，怎么能这么呆啊。

　　可怜得她都不忍心逗了。

　　她站直身子，拉开安全距离，轻笑道：“你别紧张，我又不会吃了你。”

　　心跳声如雷作响，在胸腔里横冲直撞，谌宁盯着她漂亮的红唇一张一合，耳朵里什么都没听清。

　　反复辨认着口型，迟了半晌才意识到她在说什么。

　　默默放下捂耳的手，谌宁尴尬地站起身，嗫嚅着不知该怎么应答。

　　她觉得自己太不礼貌了，这种反应，多伤人心。

　　愧疚一起，丹凤眼微微压低。本该是会携几分冷漠的表情，落人眼里却莫名透着委屈。

　　江玉茗歪了歪头，误解了她的神情。心道虽然这模样很可爱，但也太不禁逗了。

　　不想哄。

　　装作什么都没意识到般转过头，目光落回画上，江玉茗转移话题，夸赞她画得真好，又问：

　　“一幅画要多久能画完啊？”

　　谌宁眨眨眼，“看精细度，短则几小时，长的几个月也是有的。”

　　见刚才这一段像是过去了，她偷偷松了口气。目光在江玉茗与画之间转了转，忽然想到了该如何弥补自己的过失。

　　“我送你一幅油画当作赔礼好不好？”

　　江玉茗顿时回头，将注意力放在送画上，正纠结自己该不该收那么贵重的东西，突然意识到她表达的是什么。

　　“赔礼？”她茫然，“什么赔礼？”

　　谌宁有点不好意思，低眸小声解释：“我刚才太紧张了，没反应过来，不是排斥你碰我的意思。”

　　“……”江玉茗缓了两秒才明白她的话。这回呆住的变成了她。

　　太纯了。

　　天呐，纯得她良心隐隐作痛。

　　“我当然知道。”她扶额失笑，“你是我的粉丝啊，怎么会排斥我靠近，我不会误会的啦。”

　　谌宁这才放下心，露出些笑意，点点头，“那就好。”

　　“但送画给你还是作数的，你喜欢什么类型的？”

　　她聪明地将问题换成选项，没有留出拒绝的余地，对方便可顺水推舟。

　　江玉茗其实注意到了这点小心思，见她真心实意要送，也不打算拒绝了。

　　鬼使神差地，她答：“风景画吧。”

　　“好。”谌宁将手里的笔扔进笔筒，画也不画了，开始收拾东西，“我回去取给你…”

　　她本还想说要不要去她家里坐一坐，但话到嘴边，又被咽了下去。

　　长睫垂下，遮住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

　　江玉茗一无所觉，跟着她走了一段路，发现对方的住所和自己那边离得不太远，是一前一后，中间只隔了一栋别墅。

　　到了门口，谌宁回过身，迟疑地张了张唇。

　　江玉茗却先一步开口，瞧了瞧谌宁沾了颜料的裤子和袖口，“记得换身衣服，你今天没什么事吧？我请你吃饭去。”

　　谌宁又想开口。江玉茗单手叉腰，伸出一根手指，故作骄矜地指向她，“不许拒绝。”

　　“……”谌宁轻咬了下唇，没忍住哂笑。

　　她指人的时候，手指抬得有点高，指尖像猫尾巴尖儿一样翘起，不会叫人觉得不尊重，反而透着点得意的可爱。

　　“我是想说，要不要进来坐坐？”

　　她做了一路的心理建设。

　　江玉茗昨日还离她那么远，隔着一方屏幕，咫尺天涯；今天…就忽然这么近了。

　　不再是仅能在机场短暂相逢的粉丝与明星，身边没有粉丝和经纪人，只有彼此两人，在一个没那么公众的区域内交谈，闲聊。

　　几近于天翻地覆的变化。

　　太快，太突然了。

　　若不是江玉茗还在，令她将与此无关的心情全部压制，她已经又被杂乱的思绪缠成了一团茧。

　　其实哪怕是不熟的客人，也可以请进家门坐一坐的。对于和江玉茗之间亲密与陌生的界限，她实在有些过度敏感了。

　　但自我劝慰到最后，她仅靠一个理由迅速说服了自己：她不忍心叫江玉茗一个人在外面等，稍微想一想，都觉得那样简直太过分了。

　　江玉茗讪讪收回手，对于多次打断谌宁说话，有那么一丝丝心虚。

　　“好啊，让我见识一下艺术家的房子。”

　　两人进了别墅，谌宁要去画室放东西，手里还拎着颜料桶，腾不出手来，两脚一踩便把鞋脱了，只剩袜子。

　　“柜里有干净的拖鞋，你想换的话自己取一下，不换也行。”

　　说完便只穿着袜子上了楼，留江玉茗一个人在客厅。

　　她从柜里取出拖鞋换上，往里走。

　　环顾四周，观察着客厅，装修是古香古韵的，墙上随处可见书法作品和水墨画，中式气息浓郁。

　　和想象有些出入，她本以为按谌宁的气质，房子会是西式或者北欧风的装修。不过中式也并不违和。

　　到沙发旁坐下等待，谌宁很快从楼上下来了，身上还穿着那套沾了颜料的背带裤，朝她打了个招呼，问想她喝点什么。

　　“我不常喝饮料，家里只有有茶，咖啡，牛奶，还有柠檬苏打水。”

　　江玉茗两手托着下巴，眯眼笑道：“有茶有奶，那有奶茶吗？”

　　谌宁一愣，竟颔首：“可以有。”

　　然后转身钻进了厨房。

　　江玉茗略有些傻眼，忙起身跟了过去，靠在厨房门框上，看着她转转悠悠，取出了茶叶和牛奶，似乎是打算现做。

　　“我开玩笑的，不用那么麻烦。”

　　谌宁将冰糖倒进锅里，闻声回头，“不麻烦，我很快的，稍等一下。”

　　顿了顿，又问：“你想要几分糖？”

　　江玉茗见她不打算放弃，无奈笑了下，微微耸肩，“按你的习惯来就好，我也不太确定。”

　　谌宁认真点头，回过身继续忙碌。将锅加热，加水后等冰糖全部化开再放入茶叶，直到炒至焦黄冒泡，再倒入牛奶。

　　的确是很快捷的，等奶茶热起来就能喝了。

　　江玉茗望着女人的背影，眼神恍惚一瞬，晕开丝缕复杂。

　　真是个固执又真诚的人。

　　她从谌宁的神态里看不出任何讨好意图，这人只是纯粹地想要满足她的要求而已。

　　硬算起来，她也是有愿意为她洗手作羹汤的人了。江玉茗翘了下唇角——如果奶茶也算汤的话。

　　交融的奶与茶香在室内飘散，香甜气息十分浓郁。

　　谌宁从柜里掏出一个超大的玻璃杯，将全锅奶茶倒入，刚好距离一小截装满。

　　找了支干净的玻璃吸管放进去，听到其叮咚一声触底。

　　“给，小心烫。”

　　谌宁托着杯底，看江玉茗小心地握住杯子把手。

　　“谢谢啦，我贴心的小粉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