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奶奶的疗养院（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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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这么说？”张德平既没承认，也没否认，但他的步伐确实停了下来。
迟林其实并不能百分百肯定，但看到张德平的态度，她的心中已经确认了大半。
迟林往前跨了一步。
“从领域内的命名规则来看，重要NPC只有四个，也就是有完整姓名的你、金桃、金乐美和张思华。小王和李主任都只是一个普通的代称，就像看《案件聚焦》时，不公布真名的出场人物基本上都是和案件没有直接关系的，由此可以排除一部分嫌疑人。从另外三个人的角度来看，他们各有各的不幸，但行为举止都有各自的理由。”
“但是你，张德平，你看起来应该是最无关的人员，既不像另外三个人有血缘上的联系，互相之间相处了几十年，也不像是苦大仇深的样子。”
张德平若有所思。
“如果我猜的没错，进入领域的NPC应该都是已经死亡了的状态。从金桃和金乐美两个人身上的线索来看，你只是疗养院的普通工作人员，但你也进入了这个领域成为NPC，我想可能是因为你的怨气太重了。”
“只凭不符合常理的怨气吗？”
迟林停顿了一会儿，组织语言道：“我推测，那是一种负面情绪，我不知道如何准确定义，于是笼统地称为怨气。”
“所以，你其实也没有证据，只是从领域生成的逻辑进行逆推？”张德平的嘴角牵出一丝笑意。
“差不多吧。”迟林大大方方地承认了，“起初我只是怀疑金乐美不是域主，接下来用了排除法，最后决定直接问问你。”
结果似乎真的猜出了正确答案。
“猜对了百分之八十吧。”张德平笑了笑，“但是在你之前没有人走到这一步。”
“首先，我的情感并不是怨恨，而是遗憾。”
“第二，你应该是新玩家吧？对《血色逃亡》也不太熟悉，其实，有一些领域并不是只有一个御主，而是分为真假域主两个，而我，是这个领域的真域主。”
“领域内自有一套循环克制的准则，我作为真域主，一直在压制着领域内怨憎的诞生与增长。”
“我想你也已经基本上猜出了这个故事的前因后果，这个领域是由假域主金乐美的悲哀和我的不甘共同交织而成的，其中，金阿婆为了她操劳半生而始终不得安宁而痛苦，也为她曾经在无知之时纵容溺爱儿子而悔恨，因此合成了她的[悲哀]。而我的不甘则是……呀，触碰到规则了。”
张德平的嘴牢牢抿在一起，两颊内缩，显然是有外力不让他继续说下去了。
他只得摇了摇头：“好吧，我不说了。”
他往上提了提手中已经昏死过去的人彘张思华，换了一个安全的话题：“黄一腾的技能是攻击型的，他本人的评级又不是太高，因此他一进领域，就已经被张思华当成了的待定容器。”
“我划伤了他，就是因为他的血液可以帮助我对他进行定位，但是他没有坚持太久，我也没能及时赶到。”张德平的脸上写着些许歉意，“我在这个领域里已经救下了不少人，但更多的是没能救下的人。”
所以这个领域才只有C级，就是因为这里有真域主张德平的存在，在其他的NPC手中救下了不少人，这才让副本的死亡率没有太高。
张德平的表情十分怅然。迟林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能努力转移话题：“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我还有一个疑问，你是怎么死的？”
刚刚在沉重的氛围中陷入安静的弹幕又沸腾了起来：
——【6，开口就问人怎么死的可还行。】
【想要安慰人，但整顿领域。】
【迟林老师总是能语出惊人哈哈哈。】
【这也是她想教我们的吗？学习了！】
张德平并没有在意迟林生硬的转场，他耐心道：“金阿婆在这个领域里，神志其实不是很清楚。在现实世界里，我是被分配到她的护理员，刚开始，我以为她只是一个很健康积极的普通老太太。”
“被送来疗养院以后，她主动申请做了义工队队长。其实我们一般不会让进入疗养院的老人家担任行政工作，但她说她就是闲不住，再加上义工队大部分事情都无需她管理，实际上的工作内容不多。而且，她做了义工队队长以后，也确实开朗许多，于是我们就这么让她干下去了。”
“但其实，她本人都还是一个需要我照顾的人呢。”
张思华拍了拍手中人彘的后背，像拍一块没有生机的肉一般。
“后来，她儿子就冲进来跟我大吵了一架，他觉得金阿婆把钱交给了我，所以逼我把他妈的钱交出来，否则就要报警。”
“我怎么会有金阿婆的钱呢？再说了，金阿婆又没有老年痴呆，如果她这么一个理智清醒的人，宁愿把钱交给外人，也不愿意交给亲儿子，那不更说明了问题吗？总之，张思华被我们疗养院轰出去过很多次，发展到后来，保安看见他就会叫人一起驱赶他，他可能觉得自己很憋屈吧。”
“于是，在一个雷雨天，他趁着保安不注意，再加上天色很黑，悄悄地从外面的楼梯溜了进来。潜入以后，当场杀了来看望金阿婆的孙女金桃。金阿婆跑了，但是她一个普通老踏踏，哪里跑得掉呢？那个时候，她一直在叫我的名字求救，我想，这可能也刺激到了张思华。”
“在他追上金阿婆以后，金阿婆正好找到了我，张思华先连捅了我十几刀，然后我就失去了意识了，我想，后来金阿婆应该也死在了他的刀下。”
“时间快到了。”张德平抬起头，“今天也是个雷雨天，好好上班吧。”
接着，他肩上扛着生死不明的张思华，深一脚浅一脚地离开了现场。
在轮流休息过后，又到了上班时间，但是，今天的异状全部消失了，迟林平安稳定地度过了这一天。
在快要下班的时候，她去到了理发室，今天张德平那里没有义工，他一个人孤独地坐着，对着镜子用理发道具在自己的头上比比划划，似乎还在怀念者生前的景象。
但可惜，他的头发也永远不会再生长了。
张德平也注意到了迟林的存在。
“你是老师？”张德平看着迟林，“我看见你对着摄像头喊话了。”
迟林羞耻地点点头。
张德平笑了笑：“我以前也是老师，考上编制了。不过你知道的，老龄化社会，小孩少了，就减编，我考上的学校把我派去街道办，让我去体验一年，一年以后可以选择回学校当老师，也可以留在街道办。”
张德平的脸上露出了怀念的神情：“我留在街道办了，这个疗养院归街道管了，我就去了。”
“我这个人其实没什么理想，有份稳定的工作，能让我爸妈放心，也给我老婆去闯荡的底气——我老婆是做自媒体的，收入好起来是我的十几倍，坏的时候成本赚不回来，她的精神状态都不太好。我就想，我有个编制就好了，至少我们有保底的钱。”
“我也经常会想，如果我没有被分到照顾金阿婆，我是不是就不会死，是不是就算死了也不会保有生前的意识，不断地重复这几天。”
“但我不怪金阿婆。”他的脸色又趋于平静，“我很感激这份工作。哪怕一开始就考社工编制，也很不容易，这是我自己的选择。疗养院的员工不多，理发是我现学的，老年人也不是很追求复杂的发型，我只会剪短、削薄。金阿婆还为此笑过我，她也不许我给她理发，因为她是个爱美的老太太。”
“疗养院很多阿公阿婆的子女不在身边，我就教他们用手机，怎么办社保，国家发了什么补贴，应该怎么领取。这都是我的工作，我本来以为我就是拿钱办事。”
“但就是那么简单的工作，让他们打心底里敬佩我，因为他们学了很多遍，还是记不住。他们听说我之前是老师，就叫我张老师。”
“你看，我都放弃当老师了，兜兜转转又被叫一声老师。”张德平摊了摊手，他的手掌开始变得透明，“这个领域好像要消失了，你很厉害。”
迟林有点迷惑：“是我的功劳吗？但是我好像没有做什么。”
张德平答：“每个领域的破解方法不尽相同，想要将这个领域破坏，让其消失方法就是让我的不甘也同步消散。”
“情绪是很虚无缥缈的东西，很难给出一个具体的定义。金桃消失了，金阿婆消失了，张思华也消失了，我痛苦与不安的对象全部烟消云散，我也终于看到了有人能从这样混乱的表象中推理出真相，或许这是我终于释然了。”
他抬头，原本黑蒙蒙一片的天空亮起了熹微的晨光：“是不是快要到下班时间了？你们完成今天的任务，这个领域就会自行消散，再也不会出现了。”
弹幕——
【？】
【？？？】
【啊？】
【第一次见领域可以消失。】
【其实之前好像也出现过这种情况，但是那个副本只有一个人逃脱出来了，所以大家都没有相信她说的话。】
【还有这种事？？】
【上论坛！有没有大佬讨论一下？】
领域之内，张德平在迟林的眼前消失了，迟林只剩下一面大镜子。
她抬眼看去，自己本就苍白的脸色愈发失血，眼下挂着两片大大的淤青。
六点整，下班时间到。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奶奶的疗养院（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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