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天》时禧

1、第 1 章

　　这是第一天，也是最后一天。和往常一样很平常的醒来。身侧没有人，母亲不知道又去哪里了。父亲还在另一间屋子酣然大睡。
　　我拿起充了一晚上电的手机。黑屏，不论怎么按都不行。我沉默了一下，终究还是换了条数据线。零格电，算了，那就不用了。
　　洗漱干净后，没有挑选过久穿什么衣服。不对，我是根本没有挑选的资格，衣柜里来来回回适合我的都只有那么几件。白体恤，黑裤子，这就是我穿的最多的行头。
　　我带着我为数不多的五十块现金，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走着。菜市场纷纷攘攘，讨价还价的声音充斥着我的耳朵。“小妹，今日的生菜不错，来一颗桑？”我回头，大婶笑着看着我，眼神里有着我看不懂的紧张和慌乱。我四处看了看，心下了然。附近其他人的摊子都很热闹，只有这位大婶的摊位清冷。我蹲下，随便扒拉了一下。生菜比起其他家的实在算不上好。我沉默着，视线对上大婶，她眼里的期待不由得刺痛了我。我张开口，最终还是没能把拒绝的话说出口。
　　“那我拿两颗吧。”大婶一愣，眼里的光似乎亮了些许。“好嘞好嘞，一共五块七，您拿好！”算了，生活都不容易，能帮一点还是帮吧。我提着一袋生菜，来到了一家超市的背后。这块空地杂草丛生，在市场的喧闹之下是最后一片安静的净土。四下无人。“小橘，快出来。”我柔声喊道。不多时，一只橘黄色的猫咪出现在我的眼前。它亲昵的凑到我的脚边，“喵喵”的叫着，丝毫不掩饰对我的依赖。我摸了摸她的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小袋猫粮，看着它狼吞虎咽的吃着。
　　“要乖乖的哦，你以后应该不会见到我啦。我不在的时候你别老是和别的猫打架，下次打伤了可没有我了。”
　　第一次和小橘遇见，是在一个雨天。雨下的很大。我没有带伞，只能狼狈的躲在超市门口避雨。乌云密布，不知道等了多久，雨才停下。周围的空气布满了水分子，压抑着我。正当我准备离开的时候，我突然听到了一声极其微弱的猫叫声。心下好奇，便循着叫声去寻找。最终是在超市背后一片隐秘的空地寻到了小橘猫。它后腿不知道被谁咬伤了，行动似乎有些不便。这个身子都被雨淋湿了，乌黑的眼睛紧张的望着我。我不知道怎么办，只能哄着它，再三表示自己没有恶意。废了很大劲，才得以抱起它。它毛发上的水尽数沾湿了我的衣裳，也许回家会被骂一顿吧，但是我顾不了这么多了，我抱起小橘，往宋之家的方向跑去。
　　宋之开门的时候明显是愣了一下，毕竟我的形象堪称狼狈不堪。宋之大了我六岁，和我相识完全是因为偶然。我举了怀里的小橘。“哥哥，救救它。”
　　回忆到这，思绪断层。我也许应该去看看宋之。我摸了摸小橘猫的头。今天是周末，宋之在家。给我开门的时候还有点睡眼朦胧。
　　“早安，小停。”我眨眨眼，示意了一下手中的袋子。“我来给你做早餐。”宋之明显愣了一下，但是没事，他还是让我进去了。我其实会的也不是很多，最终还是给他下了碗面条。宋之早就坐在餐桌旁边，我扫视了他一眼，满意的点点头。宋之还是有点姿色的，穿上白衬衫还真有点帅。“哝，生菜鸡蛋面。”宋之眼睛瞬间亮了，道谢都不说都拉过碗狼吞虎咽的吃起来。我慢条斯理的吃着，和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穆停，你想好了吗。”宋之吃完后，眼神认真的看着我。我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事，他眼睛太毒了，我瞒不了他，也没想瞒他。我低头，手不自觉的握成拳，又猛地松开。我扬起一个笑容，眼泪却止不住的往下落，在汤中荡开一圈圈的波纹。
　　“哥，我撑不下去了。”宋之叹了口气，走过来紧紧拥抱着我。他的怀抱很温暖，劲大的仿佛要把我揉到他的骨血里。我任由他抱着，许久才推了推他。“宋之，我疼。”他抱得太紧了，我太疼了。
　　我太疼了啊。
　　宋之缓缓松开手，我看着他的眼睛，心里隐隐抽痛。我和他认识三年了，只见他哭过两次。
　　第一次是刚认识他。还有一次是现在。宋之喜欢我，我是知道的。可是他也知道，他留不住我，我和他不可能的。我轻轻的吻上他的唇，他僵着身子，一动也不敢动。他的唇很凉，像块冰。
　　“对不起。”
　　对不起，宋之。
　　对不起。
　　对不起。
　　你要找个好姑娘。你这么好，这么温柔，一定会有人喜欢你的。我太差劲了，我配不上你的。
　　宋之，忘了我吧。你值得被更好的人爱着。
　　离开宋之家后，我来到了学校。我平静的看着学校最高的那个教学楼，心里早已经荡不起任何波澜。我曾经有无数次崩溃时想要从那里跳下，可是这样就太对不起我的班主任了。他本来就帮了我很多，我要是在学校闹出这种事情的话，对他来讲太不公平了啊…
　　我的思绪悄然发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被她们孤立，被她们起难听的绰号。甚至她们还特地做了个文档在班上公放，来控诉我那些“莫须有”的罪名。我恨她们吗？
　　我扪心自问，当然是恨得。可是她们一开始，也是我很好的朋友啊。我是有错，但是为什么她们不和我说呢。
　　为什么要把事情闹成这样呢。
　　我明明已经很努力的去解决我自己本身的问题了啊，可是为什么还要把本该不属于我的罪名强加在我的身上。
　　去心理辅导室的那天，阳光很大。当心理老师握住我的手，说我很欣赏你的诚实的时候，我还是没忍住哭了出来。
　　她问我，我是想躲在角落，逃避这一切，还是想变得强大起来，把她们远远甩在后头的时候，我选择了后者。
　　可是现在，我想选择前者了。
　　从我记事开始，父母的婚姻好像就已经有了裂痕。父亲是二婚，我的上面还有一个姐姐和一个哥哥。母亲是那种花钱比较大手大脚的人，做事从来只按照自己的想法。母亲失业之后，家里所有的负担都落在了父亲身上。父亲没有正式工作，家里只能靠着他每个月卖出去的一点货生活。
　　父亲对我的要求很高，对我的学习要求更是严格。也许是反骨有些重，上了高中后我越来越摆。父亲也越来越焦急。从小到大，摔了我不下六台手机。断网的事情也干过不少。
　　我一路走，一路走。我也不知道我要去哪。路旁有个乞丐，腿断了一条，只能在这里乞讨。算了算了，最后在做点好事吧。我从兜里掏出四十块钱，放进了碗里。他给我道谢，说我是个大善人。
　　真的假的呀，原来我也有被人叫做善人的一天。
　　最后的几块钱，我买了几根棒棒糖。五毛钱的那种，齁甜。这一片都是废弃楼房，准备拆迁。没人会发现的。
　　“下辈子，我要当风。自由自在，不用被任何东西束缚。”
　　再见了，父母。
　　再见了，宋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