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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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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问到了贴身之物,骆争流急忙咽下口中的茶水,忙把玉牌从衣服里勾出来,小小的玉牌上刻了精致的祥云和兽首,有图案也有字符:“看,戴着。”
这可是张格庸送他的!
死了也不摘好吧!
张格庸轻轻笑了笑,把玉牌稳稳托在指尖上,玉牌上带着主人的体温,他眸子暗了暗:“这块玉的料子和越王州州府楼牌同源,带着它出远门,就不会有故土剥离之苦,这片大地上的所有先祖英灵都能感知到你的存在,保佑你在外平安无虞。”
很美好的祝福,骆争流偏头去看他要选的那些玉件:“我也想给小辈选一块玉牌。”
可是这些料子没有他这块的渊源,送礼真是一门学问,想照着学都学不了。
“慢慢挑,”张格庸看出了他的苦恼,帮他把玉牌塞回衣襟里,“那边是侯门甲第,你送的礼物也代表你要说的话。”
骆争流仰头发问:“我该说什么话?”
张格庸笑答:“自然是一个娘家人该说的话,你想对你姐姐说的话、想对你外甥女说的话,都在礼物里了。”
刚才张格庸说的那些关于玉牌的话,就是他对自己的真意吗?骆争流又觉得自己的脸在烧腾:“那我再好好选。”
拟定的礼单都规定了种类和数量,主玉器要有十五大件,四十五小件。
常规的玉如意、玉壶等玉器都要成双成对,玉山也有尺寸规格,只能大不能小,骆争流的任务则是来玉器店里挑选合适的样式。
本来那件观音玉山,骆争流很喜欢的,算常规礼,现在反而觉得礼物太寻常,送起来也不爽。
“刚才说哪个雕的是白虎山?”这桌上地上琳琅满目,骆争流都找不见目标。
越奴连忙指给他看:“十一少爷,这是白虎山玉山,和观音出自同一个玉匠师父。”
白虎山是越王州的一座名山,那座白虎山玉山磅礴巍峨,还雕刻了家家户户都会给小孩讲的白虎山传说故事。
要是把白虎山搬到姐姐房里,也算娘家人永远陪着她!又有靠山的隐喻,够大气!
“这个先拿出来放好,我要了。”骆争流又选了一扇玉屏小摆件,雕的是越王州山水。
张格庸嘴角勾了起来。
老板嘿嘿笑道:“巧了巧了,这幅山水正是张大公子十六岁那年所作!”
“一幅闲笔小画,在这里看到,也有些意外之喜。”张格庸心情很好。
既然上面雕的是张大公子的画,骆争流果断出手:“买了。”
他有些不舍,这玉屏想自留。
骆争流偷偷往张格庸那边看去,正好和看过来的那双眼睛对上,睫毛颤了颤,抿嘴不语。
可不能把这个想法说出来呀。
“喜欢?”张格庸从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睛里读出了一段心事。
骆争流突然喉咙发紧,不知道此时该不该应。
老板在一旁搭茬:“哪会有人不喜欢的?多少人盼着大少爷的墨宝,那才是真正的有价无市!”
“嗯嗯!”骆争流有了老板垫底,也有了承认的勇气,微微红着脸,“喜欢。”
张格庸往后靠上椅背,侧头笑看那羞涩的小弟弟:“喜欢就给你画一张,想要画什么?”
老板目瞪口呆:“!!!”
这两人的关系是有多好了?!
张大公子到底看上了这小纨绔什么?要知道,张大公子和纨绔是两个圈子的!
骆争流让越奴添茶,润了润突然干燥的唇舌,清了清嗓子:“就那个……哥哥的小院子。”
他越说越小声。
张格庸没听清,倾身侧耳靠过去,好心情地问:“哥哥的什么?”
“小院子,”骆争流知道自己现在恍恍惚惚,气息不稳,说不大声了,也凑过去对在那玉一般的耳朵边小声说,“夜晚的,小院子。”
那啾啾喏喏的音调敲在耳中,张格庸觉得十分有趣,他想到了那些临窗读书的平常日子,常有坐在窗棂上专心致志啃栗子的小松鼠。
那小松鼠啃栗子的动静,就是这样的。
张格庸知道了,眉开眼笑地点头:“知道了,那晚的小院子是不是?”
骆争流紧张且兴奋地点头。
张格庸又说:“院子里有一颗芭蕉树,要不要画进去?”
骆争流高兴点头:“要!”
原来还能这么细致。
他的每一个表情变化细节都在张格庸眼底,一览无余。
张格庸继续问:“有小松鼠,要不要画?”
“要要!”骆争流已经在椅子上摇晃起来了。
居然还有小松鼠!
他上次去都没看到!
“想看哥哥养的小松鼠吗?”张格庸总是能一眼看出他想要的是什么。
哇!张格庸这样端庄的人居然会养小松鼠,他简直比小松鼠还要可爱!
想象着张格庸和小松鼠互动的画面,骆争流便头脑发热,连说:“要看,要看。”
“小松鼠起得很早,白日看不见的,”张格庸勾勾手指,叫他附耳过去,嘴唇几乎贴在那红透的耳朵边悄悄说,“今晚要不要留宿?明早哥哥叫你起来看。”
那声音轻轻的,挠得骆争流心里直痒痒,他迷迷糊糊就点了头。
张格庸还在问,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要不要把哥哥也画进画里去?”
小院子里还有哥哥哟。
骆争流轰的一下头脑发昏,浑身的血如激流一样过遍全身。
还没到夏天,就要热出汗了。
“要不要?”张格庸不打算放过他。
骆争流闭着眼,点了点头。
要的。
玉料抬过来了,像一块带着浅翠的冰,果真如传闻一样通透,没有半点瑕疵。
“去张府找张咏川取钱,”张格庸递给老板一个信物,“这东西暂存店里,上京时再来取走。”
老板喜笑颜开:“是是!”
骆争流把重要的几件玉器选出来了:“剩下的你照着办,办好了有赏。”
他跟越奴交代下去,然后和张格庸一同离开。
宝祥玉器店外头,张文安的仆从看见骆争流出和张格庸一道出来,有些害怕,硬着头皮上前见了礼:“大少爷,十一少爷。”
“大少爷,”车夫正好也过来,“苏青大人有请。”
张格庸对骆争流笑了笑:“那就告辞了。”
“嗯,大哥哥慢走。”骆争流目送他上了马车,回头苦着脸去看好友仆从,“你家少爷要做什么?”
仆从赔着笑脸:“少爷说当日冲撞了您,过意不去,特地在廓落楼摆宴请罪。”
骆争流微微叹息:“带路吧。”
到了张家的廓落楼,还不是正餐时间,楼里闲人散客居多,跑堂一看骆争流便笑脸相迎:“骆十一少爷!”
仆从:“往正妃台请!”
“原来是赴七少爷的宴,”跑堂鞠躬,“请随小人从这道登楼。”
这酒楼由七座不同的宝楼连城,正妃台是消遣地,一般留给族内子弟交际使用,近几年已被张文安独占,因此骆争流来过不少次。
行船到了楼下,再乘坐三次升仙梯才到九重高楼之上的正妃台,这里可眺望大半座越王城,城外的乡野景色也能纳入眼底。
丝竹管乐声缥缈优雅,舞女裙袂蹁跹。
骆争流见到了正在享乐的张家第一纨绔张文安,张文安看见他,酒也不喝了,表情一瞬变得痛惜愧疚,爬起来就往骆争流面前冲来:“小十一!!!”
“噫。”骆争流还是有些嫌弃,身体不做思考地避开了他。
张文安痛心疾首:“兄弟错了!兄弟这不是来赔罪了嘛……我也是觉得好玩,想带你也尝尝鲜……”
“闭嘴。”骆争流甩着袖子往席上坐,端了盅宝汤认真喝起来,“不许再提这件事。”
张文安不闭嘴:“是我考虑不周,你还没开荤,上来就玩这个有点猛,等你家给你挑了引精的丫鬟,其中滋味你一尝便知!”
骆争流觉得耳朵污浊:“这些浑话你怎么能说得出口……”
张文安不以为意:“我娘都能说,我当然也能说。”
骆争流哑然。
虽然他和张文安玩得好,但是对于他的母亲实在是喜欢不来。
张文安的母亲是张家家主的第三任妻子,张夫人在张文安去年十三岁生辰过后就给他挑丫鬟开荤,年前有两个丫鬟同时怀了孕,张夫人就把她们送到了城外的庄子上养胎。
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
骆争流家里不这样,所以他不太适应。
张文安给他一个精雕檀木盒子:“小十一,来来来,我精挑细选的赔礼。”
他打开:“玉贝?”
玉贝是可以活动的,里头真嵌了一个小珍珠,玲珑精致,工艺高深,还有条缠了金线的五色绳,可以挂脖子上。
“我给你挂上!”张文安作势要给骆争流戴起来。
骆争流侧身躲过去:“差不多得了,不戴……我戴了别的!”
闹腾腾的张文安突然静下来:“你戴了什么?你不是不爱脖子上挂东西么?上回你去我那玩脖子也是空空的。”
骆争流也没打算瞒着他:“咳咳,是你大哥送我的。那天不是……反正撞上了你大哥,他看我可怜,让我和他抵足而眠。”
张文安好像听到了不得了的奇谭:“我大哥!?让你和他抵足而眠??!”
他们两人都非常崇拜张格庸,可惜年纪上差了至关重要的几岁,又不在一处混迹,于是更多是暗中敬佩,偷偷欣赏。
张文安没想到,他的好兄弟居然偷偷超越了!
骆争流颇有些得意:“嗯哼!大哥哥人真好啊……”
“抵足而眠!!??”张文安又念了一遍,他这个同族同父的弟弟都没这待遇。
骆争流勾了勾唇角,收好那玉贝:“顺道跟你说一声,过段时间我得上京师看望姐姐和外甥女,不知道几时回来,这些天也忙着准备礼物,不出去玩了。”
“哦,”张文安点点头,“我大哥也去京师见他舅舅,你们一起去吗?”
骆争流起身,仆从上来为他整理衣裳。
他说:“大哥哥问我了,我得先回府向爷爷复命,问过才知道能不能行。”
张文安羡慕地望着他:“我也好想和你们一起去……可惜了……我是不能去的。”
骆争流看他可怜:“要是在京师遇到宝贝,我就给你带几件回来,就当你也去过了。如何啊?”
一听有兄弟要给他带礼物,把他放心上,张文安喜滋滋点头:“最好不过,最好不过!”
回了骆府交差,众玉器由骆爷爷一一过目后,爷爷十分满意:“你小子倒也还有点用的。”
骆大哥为弟弟高兴:“他也是很认真在玩的!”
“哼,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了,”骆爷爷也只是装装样子,然后继续溺爱,“罢了,左右不是那些不良嗜好。”
也不是第一回听教训了,骆争流立即道:“爷爷,我当然是不沾那些酒色赌博叫人堕落折寿的东西的。”
骆大哥看着礼单:“你不沾,总有人想着拉你下水,弟弟,到了京师,一切都要小心啊,别被人当肥羊给宰了。”
既然如此,骆争流赶紧道:“张家的大哥哥要去京师拜见他舅舅,问我要不要和他一起,如果我能和张大哥哥那样的人同行,你们一定能放心的吧?”
“张格庸要去京师见文相?”老头子都吓得坐直了。
骆大哥也愣了愣:“他九月便要加冠,这个时候去京师……”
老头子笃定:“他要在京师,由他舅舅加冠。不,应该说,是文相要他去京师,为他加冠!”
这亲爹还在呢,骆争流都小心翼翼起来:“这、这算什么?”
骆爷爷:“算张家能捞到更大的好处,至少比父亲为儿子大办冠礼的面子与尊严……大得多得多。”
下人递上一折墨宝:“张大少爷给十一少爷来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