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感知到秋天》木闻春山

11、番外

　　十字分叉路口。

　　冬天的风带着刺骨的寒意，路上所有的行人都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不断地在谢束身边交错路过。

　　他有些出神的看着每个行人冻红的脸庞，少数人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片刻，又匆忙移开。

　　一片霜雪落到脸上，遮住了他的视线。

　　绿灯了。

　　谢束淡淡地收回目光，拢了拢大衣外套，抬步离开。

　　谢束路过商场，走过无数路口，遵循着记忆中的路线，像旅居的客人漫无目的地迷路在这场声势浩大的风雪里。

　　他平静的看着漆黑的柏油路被落雪覆盖，目光所及之处白茫茫一片。

　　谢束顿了顿，茫然地抬头，站在人行道上，似乎在发呆，周遭只剩下一片寂静。

　　半晌，他才转身。

　　然后，

　　花店的门铃响了。

　　漫天细雪下，渐渐地，只剩下一道黑色身影缓慢又执着的往前走。

　　“诶！下这么大的雪怎么也不打把伞？”

　　一个保安从保安亭里跑出来，略微显胖的身躯在雪地里一步一个脚印，小跑到谢束面前，撑开一把黑伞递给他。

　　他憨厚和善的笑着：“小伙子，你也是来探望的吧？下了雪着台阶可有些滑，你得小心一点。”

　　“谢谢。”谢束说。

　　大理石阶已被落雪覆盖，依稀可见灰白的台阶。

　　谢束拾阶而上，目光掠过每一排的名字，然后又沉默地收回，看向下一个。

　　没有一点停留，就像一个平平无奇的路人。

　　直到

　　“我又来了，希望没有打扰你。”

　　“今年的冬季，听说会很冷。”谢束说着，抬手抚落了碑上的层雪。

　　他看着石碑上那张熟悉的照片，耳边一片寂静。

　　过了一会儿，谢束才开口，述说着再平常不过的事，但声音仿佛下一秒就要消散在风里。

　　“谢汝你还记得吗？她女儿今年都上小学了。”说到这里，谢束忍不住笑了一下。

　　寒风吹起他的发丝，但谢束毫无知觉，继续自顾自地说道：“特别调皮，你要是看见她，肯定会忍不住犯职业病的。”

　　寒风肆虐，凛冽风霜划过空中，卷起墓园周围的枝叶，一起吹向灰蒙蒙的天空。

　　“陈续石，你就是个骗子。”

　　偌大的墓园，无数墓碑中，谢束一动不动的伫立着，有着一种不属于这个次元的沉静，好像世界外所有动静都影响不了他一点。

　　过了很久，石碑上又落了薄薄一层雪，霜雪向下，经过黑白照上那张温和的脸庞，抚过碑上的冰冷的文字，终于摇摇晃晃的飘落在碑前的月白的花束上。

　　可是没人去为他抚落肩头的白霜了。

　　于是积雪变得透明，在石碑上结成了冰。日光偏移，直到临近日暮，这里才迎来了第二位访客。

　　姗姗来迟。

　　这位访客似乎不太熟悉地形，刚刚差点在石阶上摔了一跤。

　　他找到位置，但却没有做出下一步。

　　他愣住了。

　　一束白洋桔梗安静的待在墓前，经历了一下午的风霜，却依旧盛开得灿烂。

　　这位访客失神许久，然后悲伤地笑了一下，带着花离开了。

　　墓园又恢复了寂静。

　　.

　　“一定不要紧张知道么？拿出你舞台上的把控力。”

　　谢束安静地听谢汝说了一大堆。

　　明明在家还让他来开家长会，说是怕女儿成绩太差。但在谢束印象里，那小孩的成绩还没差到无药可救的地步。

　　于是

　　谢束把家长会也逃了。

　　直到谢汝一个电话打过来，一接通对他就是一顿骂。

　　“干什么啊你！逃课的习惯快30了还不改是吧？现在！立马！去学校和、班主任道歉去！快去！”

　　谢束无奈，一边上车一边疑惑：“一年级有这么多事吗？还有你怎么不去？”

　　“……我还有其他事！”

　　此时也正值周五傍晚，学校放假，整个校园都空了。

　　谢束跟着谢汝说的方向找到了办公室。

　　夕阳的橘色光辉洒落在每个角落，谢束抬手，轻叩了办公室的门。

　　“你好，我是……”声音戛然而止，谢束有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人。

　　陈续石站在桌前，桌上插着一簇洋桔梗。抬头看向他，镜片后的那双眼睛温柔而鲜活。

　　谢束体会到了心脏漏了一拍，他几乎没有犹豫，冲过去抱住了这个人。而陈续石也很配合的回抱了他。

　　温暖的

　　“好久不见了。”他听见他说，

　　“小艺术家。”

　　最开始，他的每况愈下，可能是预感自己活不成了，就骗了谢束。

　　可后来也确实，不知道多少次的手术，急救室的灯明了又灭，无数个病痛的日夜，对于痛苦的恐惧甚至大于死亡。

　　可是，每当心电图走向一条直线，陈续石脑海里就会不断出现一个人的身影。想起他慌乱的眼神，想起为他一个人的演奏。

　　想起，他们的承诺。

　　“如果我秋天前回来了，见一面吧。”

　　我的，小艺术家。

　　医生说他是个奇迹，不知道什么信念支撑着他。

　　闻言，陈续石低头笑了。

　　后来他也在电视上见过谢束，他仿佛又变回了那个淡漠的少年。

　　他开始学着适应社会，病症的后遗症让他随时处于危险之中。他不敢贸然去找谢束，他不能这样随意的葬送谢束的一生。

　　这三年情况才渐渐稳定，但他看着台上越来越好的谢束，平生也生出了胆怯的心思。

　　但他把这当作释然的错觉。

　　就这样吧，或许他已经不记得你了，可能我们之间的缘分就到这了。

　　直到，他看到了自己墓前的那束花。

　　天若有道，自不会让有情人分离。

　　他们相互错过了那么久，可还是被陈续石发现了。

　　“和我回家吧，见我姐姐。”谢束说。

　　陈续石没有拒绝，眉梢上扬，笑着回答他：“好。”

　　.

　　谢束带陈续石回了家，离别墅还有一段距离，陈续石就听谢束说着：“谢汝她平时不怎么可靠，没事不要找她。”

　　陈续石看着谢束牵了自己一路，淡淡笑着回应道：“嗯，好。”

　　话音刚落，就听到前方传来的一声轻笑。

　　谢束抬头，就看见谢汝站在门口，朝他们温温柔柔的笑着，似乎一点也不意外他多带了个人回来，简单的说了一句：“回来啦？快去洗手吃饭。”

　　谢束有些诧异，转头看向陈续石。

　　只见陈续石反握住他的手，对他微微一笑，轻声问道：“今年冬天会冷吗？”

　　这一次，青年终于可以坚定的看向自己的爱人。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