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影窥芙》此后锦书休寄

3、生日快乐

　　车内静悄悄的，只有空调运行留下一点细微的声音。

　　“会感冒。”霍朝言摇上她那边的窗户，看了眼缩成一团的江芙，眉心蹙紧。

　　没过多久熟悉的街道出现，江芙转过头：“就在前面停车吧，酒店那边积雪太多不好进去。”

　　许然回头望向老板，见他点头后将车停在路旁。

　　江芙把围巾撩起来又绕了几大圈，在下车那刻还是有冷风钻进脖子。她扶住车门，侧身朝里面道谢。

　　轻软的话音似乎被寒风吹散，消失在茫茫白雪中，他没有回应。

　　“霍总，现在回去吗？”

　　后座的男人一言不发，他别过头看向雪地上一深一浅的脚印，接着目光聚在前方移动的小点上。

　　没再多想，霍朝言推开车门追了过去。

　　“江芙！”

　　她正点开手机看赛后某扑评论，忽然被身后的声音叫住。

　　他没打伞，直愣愣立在雪地里。

　　浓密的碎发上噙着点点水珠，银框眼镜一团白雾，墨黑眉睫上还沾着几片尚未融化雪花，像是打雪仗的时候被人扔了一脸雪。

　　江芙踮起脚尖抬手把伞撑到两人头上，疑惑发问：“怎么了？”

　　霍朝言摘下眼镜放进口袋，有些笨拙地递给她一个米色的礼盒：“生日快乐。”

　　这是时隔两年多她再一次近距离看着他的眼睛。

　　眼睫如鸦羽般根根分明，眼尾微微上挑显得不苟言笑，此刻眸中水润润的，像是被清水洗过的琉璃，只映着她一人。

　　他没穿大衣出来，白净的手指被冻得通红。

　　江芙喉间发涩，把自己的围巾取下来，帮他围上。

　　随后接过盒子，若无其事道：“这是什么呀？”

　　霍朝言抿唇不言，只是轻笑了一下：“回去打开就知道了。”

　　江芙见他神神秘秘的，越发好奇，在一人一盒间来回打量。

　　“工作经常要出差吗？”他垂眸静静地看着她。

　　巴掌大的脸比起以前瘦了不少，圆圆的杏眼看着就让人心生好感，明眸皓齿、樱唇琼鼻，像是春日里随风摇晃的白柚花。

　　江芙愣了一下，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两年来大大小小的地方都去过不少，比赛在哪她就在哪，慢慢就习惯了。

　　精心编纂的语言还是咽了下去：“看比赛场地，有主场的话就去主场，没主场的话就在桐城的联盟中心。”

　　“我看了你的解说。”

　　这句话没头没脑的，她干脆换个话题：“你怎么有兴趣来投赞助了？”

　　霍朝言迎上她干净的双眸，只是一笑：“商人为利而来，自然是有利可图。”

　　“哦。”内心升起一点隐隐的失落，她索性闭嘴。

　　远处车里的许然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后座手机响好几次了，他又不敢接。现在又在震动，他等了会还是决定开车去找自家老板。

　　助理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他面色凝重不少，江芙不由自主担心起来。

　　“我还有点事，下次再说。”霍朝言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一会，恢复了往常的样子。

　　她攥紧礼盒丝带，像是终于有了勇气一般：“路上注意安全。”

　　他低低“嗯”了一声，弯腰进车。

　　黑色的宾利很快消失在街角，江芙把伞面上的雪抖落，转身回酒店。

　　她的房间在25楼，站在落地窗前可以一览京江的夜景。

　　远处万家灯火，对面公寓楼亮起暖黄的灯光，像是一盏盏孔明灯，漂泊的人在城市一隅组建了自己的小家庭。

　　霍朝言在哪个地方呢？

　　江芙被自己的想法惊醒，快速转身拉上窗帘。

　　突然想起还有正事没干，她陷在柔软的大床上解锁手机，点开某扑的王者荣耀赛事专栏。

　　熟练地划到打分区域。

　　“趣味评分——解说江芙”

　　【你主队炸了吗：就一场比赛，看不太出来水平】

　　【少bb多分析：感觉中规中矩吧，我给4颗星】

　　【虎扑JRadfasdf:有待提高，没舔流量战队给5星，第三局口误给3星】

　　【呦呦呦鹿鸣：五星上将麦克阿瑟曾经说过，草台班子多上几个美女解说，直播观看人数将大大提升】

　　还行，评分7.4。

　　江芙松了一口气，暂时没看到有人骂她，比以前好多了。

　　网友评价偶尔会比较尖锐，但自己很难发现自身的问题，所以她经常看评论区复盘赛场解说时出现的失误。

　　可惜她是新人，网友评论不是很多，苏晨那边几千人评论了，她这边评论区只有百来个。

　　还得是顶梁柱苏晨啊！

　　“口误”“激情”“中立”“团战思路”把关键词一一记录在备忘录后，江芙打算空档期看回放复盘。

　　手肘不经意碰到了冰凉的礼盒，她立马坐了起来，小心翼翼把盒子捧到水晶灯下。

　　脑海里闪过霍朝言浅浅的笑容。

　　它像是个潘多拉魔盒，在灯下引诱着江芙打开。红润的手指灵活拆开丝绸缎带，她定了定神推开内盒。

　　也是一条围巾！

　　她刚把自己的围巾送给霍朝言，他又变相送回来了。

　　诡异的默契感。

　　淡粉色的羊毛围巾，是Listory的冬季新品，她在杂志上看到过。Listory是手工工艺高端品牌，每年产量有限因而售价不菲。

　　围巾底部绣了一只趴花丛里的小兔子，双眼半阖着欲睡却醒，应该是特别定制的。

　　江芙拿起来在镜子前来回比了两下，很好看。

　　【回酒店了吗？】

　　她的手机亮了一下，是苏晨的消息。

　　江芙把围巾叠好回礼盒，“哒哒”打字。

　　【回啦，师父您可真是某扑大红人，名不虚传！】

　　发送后，她又选了个“佩服佩服”的表情包。

　　苏晨很专业，为人温和礼貌，是业内出名的谦谦君子，有很多粉丝支持。

　　【我看了接下来的排班，你的下一场解说是TR对ED。好好准备。】

　　TR和ED，半个月后A组的比赛。

　　两个队伍属于中等偏上的成绩，粉丝相比于今天两个队伍少很多，但是成绩一直比较稳定，解说压力更小。

　　突然有半个月的调整时间，她想了想，给闺蜜宋筱发了条消息。

　　【明天回桐城。】

　　宋筱那边很快回复。

　　【我给你买了蛋糕，刚好可以回来吃！】

　　江芙忽然有种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感觉。

　　在24岁生日这天，一切似乎回到了两年前大三的时候，生命中重要的人都陆续为她送上祝福。

　　买好明早回去的机票，她早早睡下。

　　一夜无梦。

　　在轰鸣声中，飞机降落在桐城机场。

　　不同于京江，桐城在南方。

　　虽说接近11月，但气温一直稳定在20度左右。云卷云舒，天边湛蓝澄澈好似洗净的湖面，空气中夹杂着些许潮寒。

　　“这边这边！”江芙远远瞧见宋筱在出机口朝她招手，她拖着行李箱快步赶过去。

　　宋筱自然地接过挂在她手臂上的外套，另一只手提起行李箱上的袋子，边走边说：“你怎么穿这么多？”

　　“你去的是京江，不知道的还以为去的是黑龙江！”无意中瞅见外套里面那厚实的一层绒，宋筱面色讶然。

　　江芙被她正经的神色逗得一乐：“你是不是地理没学好？京江离黑龙江又不远，正下大雪呢。”

　　宋筱狐疑地撇撇嘴，打开手机百度，小声嘟囔：“还真是。”，随即被她脖子上的围巾吸引。

　　“这是Listory的最新款，我的天，这得花你大半年工资吧？铁树开花啊你！”阳光下柔软的羊毛被镀上一层弧光，细密的编织纹理看不出一点缝隙。

　　江芙侧身有点不好意思，瓮声瓮气道：“不是我买的，霍朝言送的。”

　　三个字在宋筱耳边炸开，她不可置信地又问了一遍：“谁？！”

　　江芙低头不语，径直向前。

　　宋筱在原地呆愣了一会后，连忙小跑凑到她身边：“你们怎么回事？”

　　她没想好怎么回答，于是话锋一转：“我的蛋糕呢？好饿。”

　　“没少你的，在我家。”宋筱嗔了一眼，知道她不想说，干脆点开手机打车。

　　宋筱一路上和司机东扯西扯，江芙大半年驻外解说，很久没回桐城了，听他们的聊天充满了新鲜。

　　车在桐城大学的红绿灯门口停下来，接近正午，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小摊贩在两旁的樟树下支好摊子，下课后学生三五成群而至，不一会儿炒菜就冒着白气端到桌上。

　　“要下去看看嘛？”宋筱见她歪头盯着窗外，一看地方明白了她的心思。

　　江芙摇摇头。物是人非，不过是自寻烦恼。

　　两人一前一后把她的行李搬上宋筱的公寓楼后，就着蛋糕当午饭。

　　她怕弄脏，把围巾取下放在沙发上。

　　“他去找你的吧？”宋筱嚼着蛋糕，含糊不清。

　　江芙顿了一下：“不是，他是联盟赞助商，恰好碰到了。”

　　“他该不会是故意想接近你吧。”

　　“你觉得可能吗？”

　　说完两人对视了一眼，皆沉默下来，

　　是，她也曾经想过是不是霍朝言有意这样做的，他回答了，是“有利可图”。

　　两年过去，他骨子里的性格并没有改变太多，只是因为时间的沉淀更加内敛。他这样的人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没有必要纠结于曾经无情甩开他的人。

　　宋筱沉沉呼出一口气，唏嘘不已：“其实大三的那件事，我们都觉得和霍朝言没有什么关系。”

　　“要怪就怪尹柔那个女的，听说她现在还成了明星，这种人也配！”她愤愤切开一块蛋糕，放到江芙前面：“别让我碰到她，见一次骂一次，真是臭不要脸！”

　　“好了好了，都过去了。”江芙叉起一块黄桃，送到她嘴边。

　　共同重温了一遍最喜欢的《初恋那件小事儿》，她打算晚上回趟家。

　　她在桐城有一套公寓，但没怎么住，在桐城的大部分时间都住在宋筱家。

　　回家是去外婆家，工作太忙，江芙大半年没回去看外婆和弟弟了。

　　外婆家在一栋老小区，等她到小区门口的时候，已经接近晚上7点了。

　　电线杆上的灯泡随风摇摇欲坠，乌云被风吹开一点，半截月亮露了出来，老房子被浸泡在波光粼粼的月色之中。

　　“你这里怎么又做错了，上次也是这道计算题。”低哑的男声里混杂着不理解，从声音里就能听出拧紧眉心的无奈。

　　坐在书桌面前的小男孩撅着嘴唇，小圆脸皱成一团，奶声奶气道：“哥哥，你见到我姐姐了吗？”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我有点想她了，而且要不是看在你带我玩游戏的份上，我才不把我姐姐让给你！”

　　江芙在楼梯上使劲跺脚，声控灯终于亮起来了，但像是为了嘲笑她，5秒后又迅速熄灭。

　　她无能狂怒，直接放弃，打开手机手电筒。

　　用钥匙把门打开，只有江菘房间灯亮着，外婆应该是出门买菜去了。

　　她拖鞋呢？

　　“江菘，你姐就一段时间没回家，拖鞋都被你扔了是吧？”她朝房内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