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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患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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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她说得认真,但木隐显然不这么觉得。他愣了一会儿,将剑收起,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既如此,她当然也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她看着在粗喘气的他,犹豫起来:他这副虚弱的样子,自己丢下他逃命是上上之策,使毒物避开的东西大概可以搜遍他全身夺来,只是……
那句“我从没有要利用你”,让她如指尖被扎入了一根小针。拔,也就是不相信,定然痛苦一刻,却再无后患,只是……那痛苦的一刻,她却犹豫再三,没能下了决心。终究是她道行不够,被他认真的样子所欺骗,徘徊在似乎是显而易见的谎言中……
晃晃脑袋,纪涵确信自己是被短暂的共同逃命给弄习惯了,真把他当一回事起来。
眼见四下无人,纪涵也不再多想,暂且相信他。搀扶起弓着腰的木隐,她环顾四周,思索着怎么逃出去。而木隐虽然需要她扶着才能站稳,却轻易辨识出路,以微弱的声音告诉了她,自己也努力往认为的方向走。束手无策的纪涵还是跟着走了,又想起刚才要丢下他的犹豫,感觉微妙。
五毒教总坛很大,但是布置十分相似。若不是他们边走边留下的记号,他们几乎都要相信自己在兜圈子。
“这可怎么办。”纪涵急了,问道,“你清楚怎么走?”
“不清楚。”相较于她的慌乱,他气定神闲地如散步,理所当然道,“走一走会走出去的。”
这让她气愤,走的下一步都用力了些,激起地上烟尘无数。她刚想骂人,却发现踏步用力之处有些晃动,心道不好,来不及闪开,整个人就掉了下去,只能尖叫一声,将手伸长。
所幸木隐及时抓住了她。她吊在洞边,一阵后怕,阵阵发凉。那个洞很大,她伸手却触不到另外的边缘,蹬了会儿腿也没什么着力点,只能安静等待木隐拉她上去。
可倒霉的是,不一会儿,她发现木隐的脸色愈加苍白,而耳畔的丝丝声愈加清晰。那分明……是蛇吐信子的声音!
不敢往下看,也不敢乱挥腿激怒下面的毒蛇,她只能可怜兮兮地将目光注于木隐身上,只求他能快点恢复力气,将她拉上去。
可随着数次失败和木隐越来越不好的脸色,以及纪涵感到的腿上冰冷滑腻的触感,有什么正顺着她的腿蜿蜒而上,她几乎要认命觉得要死于毒蛇牙下,闭目想横竖都是一死,不如先踹死几条蛇……
“别动。”木隐吃力说道。她睁开眼睛,看见木隐正用另一只手在腰间拿了一个香囊,犹豫了一下,往她怀中一塞。
脚上蜿蜒向上的蛇立刻停下,落荒而逃。
他也不马虎,继续尝试着将她拉上来,就在她的手快能够着洞口的一刻,一个不速之客却出现在木隐身边,爬上了他的手。那是一只毛茸茸的蜘蛛,足有巴掌大!
木隐的手僵住了,不敢再动。
只要放开她,他便可以赶走蜘蛛,免了被咬的风险,她也必死无疑,少了拖累。之于木隐,她不过是个方才尚有用处,现在毫无用处的拖累。她身上藏着的宝图,他完全可以在她尸体上找到。
她叹气,终究还是一死。
出乎意料的是,僵持了一会儿后,木隐还是继续拉她,而在她够着洞口的一刻,感觉他的手一抖,那只蜘蛛也快速离开。
安全坐好之后,她没顾上喘气,赶紧问捂着手脸色苍白的木隐:“怎么样,严重吗?”
“没事,快走。”仿若刚才不过是小事,木隐站起了身,将手收进衣袖。即使不过一瞬,她还是见着他手上的伤口肿起,触目惊心。她还想做些处理,却被他拒绝,推着她离开。
她也不多话,搀着他逃走。既然没有药,留下来肯定是一死,如果现在逃出去的话,还有机会。
继续在五毒教总坛中兜圈子,她放轻了步伐,也不敢碰任何东西。而木隐先是脸色苍白,嘴唇紫黑,后来竟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就连步伐也有力了许多,令她百思不得其解。
面对她的仔细询问,他只淡淡道:“回光返照。”
再是不信,她也只能点头了事。心中的愧疚也增了许多,她想过的独自逃跑也没有再出现在脑海中。
虽然师父说过,做大事不拘小节,虽然师父说过,对于奸诈的恶徒,无须讲什么江湖道义,见死不救此时还是一件善事……
但是……她望向木隐的侧脸,就凭他方才不顾生命危险救她,她也怎么也狠不下心,此时将他当做恶徒看待。至于他的用心,她便故意忽略,想着以后再作考虑,至少目前他们是同一条船上,至少目前他没有任何加害她的动作。
直至晌午,他们从一条小路绕出了那座大宅,到了草木衰败的黑马山,再多逃得远些,纪涵回忆起地图的路线,回忆起她要做的那些事情,又打起了抛下他的主意。
大不了……她做完了事情,再回来安顿他。
“到这里应该可以了。”纪涵先行出声,扶他到一块石头上坐下,“接下来……”
话语无需继续,因为他太善解人意,让她费解:“你去找些水,我在这里等你。”
这太合她心意,她点头,想着先去把图给拿到,再找水。而找水需要的时间,也不是她能确定的,到时候晚归的理由也免去,实在是……大好时机。
离开了他目光所及之处,纪涵赶紧换了方向,向地图所指处走去,一边走一边回头,确定了木隐没有跟上来。
黑马山连草都是稀稀拉拉的,一目了然的情况,倒让她省事不少。不一会儿就找到了目的地。记着青蛇护法泥土有毒的话语,她将石头搬开,用碎步裹着手,屏息挖出了一小块布,边缘有些不齐,上面有些密密麻麻的线,其他地方因为泥土有些看不清,确是师父所要。
将它包裹好,她刚要收了站起,却被一柄冰凉的剑抵了脖子。
“给我。”木隐的声音轻轻松松的,没有威胁,像是说着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害怕之余,纪涵还是想不通,这里没有什么隐匿之处,绝不可能跟踪,难道……
“你早就跟踪我了。”她出乎意料地平静道出,“来了多久了?”
随着脚步声的转移,她看见了木隐的笑脸。他叹气,点点她的额头,与其说是怪罪,不如说是埋怨:“你啊,以后走快点,别绕路了,我在这等了好一会儿了。”
把图递给他,她闭目,等着最后一剑。
“等等,”还是不够洒脱,纪涵睁了眼,说,“我要死也得死个明白,你为什么余毒未清又增新毒的情况下还能恢复?”
木隐收起了图,长长“嗯”了一声,还真像是在认真考虑,许久方道:“我有药。”
“哦,动手吧。”答案对与不对无从知晓,也无需知晓,她闭上眼睛,打算死也要死得痛快。
又是很久的沉默,也不见脖子上的剑动一动,她都被烈日烤出了汗,额上汗珠正一颗颗顺着脸颊往下流,引起一片痒,比死还难受,她又睁开眼睛,骂道:“要杀就杀,你……”
住了嘴,她看见了木隐皱眉。他手指在剑柄上摩擦,却不动剑一分,脸上的汗珠也一颗颗地滑落,面色却相反地苍白起来。
纪涵觉着有机会,屏息,蓄力。
“我在想着怎么划,才能不把血溅到我身上。”木隐似是被她睁眼吓了一跳,语调和表情都很不自然,好像被抓着了什么把柄。
“你不会是顾念救命之恩,下不了手吧?”纪涵为了不让他察觉自己正在等着时机逃命,故意顾左右而言他。
更别扭的表情出现在木隐脸上,用着非但不自然还吞吞吐吐的话回答:“我救命恩人多了去了,还活着的,你是第二个。”
这下完了,纪涵无语望天:这人如果不在撒谎,就真的有杀救命恩人的怪癖,是恩将仇报的白眼狼。现在她武功不如他,心狠不如他,逃命简直是妄想。
哀伤低头的一刻,她却见着了救命恩虫。一只走得婀娜的蜈蚣,正愉快地向木隐靠近。
可是……
剑光一闪,那只蜈蚣断成两节。速度太快,纪涵都没反应过来剑离了脖子,便又被剑给抵住了。
“我们来这里多久了?”在下手前,他却问了一句不搭边的话。
“……应该是,两天。”纪涵大概是太过紧张,竟也不搭边地回答起来,“如果我昏迷了太久,头会很疼,所以……应该只昏了一个晚上吧。”
“行。”木隐松了口气,往她嘴中塞一颗药,强行让她吞下后收剑,吩咐道,“跟上。”
“这……是干什么?”她吃下那颗药后,周身有些酥麻,能勉强行走,没有什么毒发的症状,便莫名其妙。
走在前面的木隐回头,笑道:“这里太难看,换个好地方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