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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不疼 ...

  •   左右看了看,低声,“你知道就知道了,可别说出去。”

      第一轮暮鼓敲响,医侍背着包好的药,在宫廷内飞奔。

      好险赶到栖凤宫,点头哈腰地赔罪,皇后长御厉声骂了几句,忙忙拿进去了。

      最后一轮暮鼓声毕,宫门落钥,医侍进尚药局回禀,在场等消息的人皆长松一口气。

      若真的耽搁了皇后殿下用药的时辰,他们一屋子人加起来都不够治罪的。

      问题解决了,屋内人齐齐看向医佐,为首之人厉声呵斥:“每季药物采买向来规制周全,为何独独今日不够!”

      医佐都要哭了,“大人我也是没法子啊。殿下用药里头有一味得现摘现晾现用,至多只能提前半月采买,本来是够的,可五日前一场暴雨,库房虽未进水,可湿气浓郁,下官发现时,已有一小部分生了霉。”

      “前几日都是现出去采买,也并未出差错,可今日采买时方知,药农田里也因那场暴雨毁了大半,昨日已是最后的库存了。”

      “那刚刚送去的药材是从何处来的?”司医皱眉。

      医佐神情躲闪,“这……”

      侍御医开口,“说,不怪罪你。”

      医佐这才开口,“是从燕昀质子处得的。”

      “燕昀质子?你也敢?!”司医惊恐。

      侍御医面色平静,“别大惊小怪。”

      医佐接着道:“也有多年了,他一个质子,在宫中身无分文,一开始是自己种了药材卖给底层宫侍,后来下官得知他种的药材品相好、价格低,便……便以这些药材代替普通宫人用药,今日实在是没法子了,才传信令他赶快送些来。”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目光聚集在侍御医身上。

      一片寂静。

      侍御医沉吟半晌,抬眼肃令:“只此一回,下不为例。”

      医佐连连应道:“自然自然。”

      .

      两日后,太医署有医师来拿药时,道皇后殿下病情反复,惊出了医佐一身冷汗。

      这两日他反复思忖,也知道自己这一出实在是兵行险招,稍有不慎人头落地都是小事,牵连了家里不定就是诛九族的大罪。

      日夜辗转,草木皆兵,却等来了这么一个消息。

      他心都快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了,却也不敢声张。
      生怕外人知道他擅自换了皇后殿下的药材来源。

      只能旁敲侧击地打听,最后还是太医令身边的药童透漏了两句。
      说是因着皇后殿下操劳忧思太过,师父实在头疼,今日换了方子才好些。

      医佐长长舒了口气,既不是药材的问题,那上一回的事便也算是揭过去了。

      劫后余生般,觉得自个儿今儿才算是活过来了。

      ……

      “皇后病了?”
      南宫姣挑眉。

      她今日挽了发髻,一身殷红宫裙,裙摆被风扬得好高。

      澜淙倚着阑干,手腕一转,使着巧劲儿往湖里丢石子打水漂。

      水面连环溅起水花,他回身点头,“而且,德妃天天去栖凤宫。这是从我们这得不到消息,想着皇后能露出马脚。”

      南宫姣:“毕竟傻子才信什么神武军找猫的话。”

      卫瑛从殿里走出,将适才飞鸽传来的消息呈给南宫姣。
      “三皇子退了一步,但说要与澜瑛阁阁主见面详谈。”

      南宫姣接过来,看了看,“看来呀,这德妃日日辛劳,也是无功而返。”

      “看着约个时间,我与你们一同去。”

      此时,殿门外石阶上。
      刘延武提着一个食盒立在那儿,唤了声:“小公主。”

      南宫姣回头,笑容渐渐消失,声音有些飘忽,“备好了啊?”

      刘延武走过来,将食盒交到她手中,“小公主别怕,俪妃娘子也只是一时生气,现在怕是气早就消了,等着盼着小公主上门呢。”

      南宫姣垂下眼眸,低声,“我只希望,她不要把我赶出去。”

      ……

      避开人来到清思殿,南宫姣熟练地绕到后头,里面隐隐约约传来姨母说话的声音。

      又轻又柔,像羽毛拂过心间。

      南宫姣提着食盒的手攥得泛白,想进去心里却不断地打着退堂鼓,最终看了眼从缝隙里溢出热气的食盒。

      再不进去,就该凉了,姨母可不能吃凉的。

      她强迫自己,抬手,敲窗。

      一瞬,仿佛那敲窗的手短暂脱离魂灵,感知麻木。
      待真的敲响,声音荡悠悠传开,她整个身体都和那敲窗的手一样了。

      又像被架在火上,忐忑无措化作火海,隔出了另一个世界。

      一呼一吸都漫长无比。

      她听到孔姑姑在问:“娘子,奴婢去开窗?”

      没有回答的声音。

      南宫姣胸膛里的心坠得身体难受,乱七八糟的念头涌上来,可没有一个能告诉她,若真的不见,她该怎么办?

      食盒是要放下的,这是刘叔特意做的,姨母好久没吃到了,说不定偶尔也念着。

      那她呢?

      她要在这里等一等吗?
      还是要再敲一敲窗?
      再敲的话姨母会烦吧。

      可,要等的话,她要等多久呢?

      太久,姨母知道她在外头心里肯定难受。

      如果不久,一会儿就走了,姨母会不会生气,以后更不会见她了?

      忽然一声轻响劈开所有思绪,南宫姣愕然抬头。

      神情是没收拾好的瑟缩。

      “……孔姑姑。”

      孔姑姑笑着招呼,“来,公主,快进来。”

      南宫姣没忍住,眼眶一下红了。
      狼狈地低下头,嗯了一声。

      “这是你刘叔做的?真香啊。”孔姑姑伸手,示意将食盒给她。

      南宫姣小心翼翼抬手,孔姑姑接过。
      她一直看着,食盒好端端进去了,才扶着窗框轻巧一跃入了殿内。

      回身,将窗子关好。

      姨母身子背对着她坐在圆桌前,桌上摆了清粥小菜。

      孔姑姑过去,笑呵呵地,打开食盒将饭菜点心一个一个放好,边问:“娘子闻着香不香?今儿可是有口福喽。”

      发现南宫姣还在原地,向她招招手,“公主快来坐。”

      南宫姣一步一步,几乎是挪着过去。

      孔姑姑见状对俪妃道:“娘子倒是说句话呀,您与公主,这么多年比亲母女也不差什么了,母女哪有隔夜仇呢。”

      挪到了姨母对面,南宫姣低着头没敢抬起来,闷闷唤了声,“姨母。”

      “坐。”
      俪妃轻柔的嗓音道出了这样清凌凌的一个字,满满的凛冽之感。

      与南宫姣在窗外隐约听到的温柔语调天差地别。

      南宫姣坐下,视线试探着抬起,又在对上姨母的目光时蓦然低头。

      那目光清淡,似乎无甚情绪,又似乎里面的情绪浓得化也化不开。

      俪妃对孔姑姑说:“给她盛饭。”

      南宫姣双手捧着接过。

      “愣着做什么,吃吧。”

      南宫姣怔怔抬头,看姨母若无其事地夹菜用饭,她也忙动起筷子,只是食不知味。

      中间一直小心翼翼观察姨母的神色,可菜快用完了,姨母的面色依旧如同一块冰霜,毫无松动的迹象。
      南宫姣轻轻抿了下唇。

      “伤如何了?”

      忽然出声,南宫姣拿筷子的手抖了一下。

      伤?姨母原来知道她受伤了啊。

      她连忙道:“无碍了。”
      想笑,可提起唇角,却显得格外无力,“您也知道,我伤好得可快了。”

      “好得快你就这么糟蹋自己?”

      眼神如刀,南宫姣都要缩进碗里了。

      孔姑姑轻轻碰了下俪妃,“娘子。”
      分明是关心公主,怎么闹得跟训人似的。

      南宫姣紧紧咬着唇,也挡不住眼前朦胧。

      “吃好了吗,吃好了脱了衣裳我看看。”

      南宫姣悄悄眨了下眼,泪珠滴下,视线清晰了,可是睫毛湿了。

      孔姑姑小声提醒,“公主。”

      南宫姣站起身,跟着入了内室。
      熟悉的馨香萦绕,思绪还未反应过来,窝心与舒适就牢牢驻守进了身体。

      每走一步,视线触及的每一个角落,都有无数的回忆涌上心头。

      案几上茶杯,她曾无数次捧着,从幼时的两只手一起,到长大后单手端起。不变的是姨母,姨母总会笑看着,为她倒上满满一杯。
      如果她渴得厉害,便是连续三杯。

      还有……楹窗边书架旁,她踮起脚尖够不到书时,姨母会揉揉她的脑袋,帮她拿下来,还要叮嘱以后记得叫人来,不能自个儿踩圆凳上去。
      分明,她那时日日在木桩上练武,足下踩的不够半个脚掌的宽度,姨母却生怕她不小心从那么大的圆凳上摔下来。

      后来长大了,她能够得到了,便总是围着姨母,硬要帮姨母拿这拿那,惹得孔姑姑都笑,道自个儿的活被她抢了。

      对了,还有这张床榻。

      南宫姣在床边坐下,乖乖脱掉一层层的衣裙,只留中衣。

      在这张床榻上,姨母抱着她安睡过无数个夜晚。
      生病时,衣不解带地照顾她;难过时,不厌其烦地哄她。

      这张床,虽远不及含凉殿的舒适,却最是温暖安心。

      一双手抚上南宫姣的脸颊,虽不复幼时她捧住的青葱,可依旧柔软。
      伴随一声轻叹,“姣姣,别哭。”

      “我们一家的性子都硬,你祖父,你舅舅,你母亲……”
      俪妃复笑叹一声,眼眶微红,“你祖父说再硬都硬不过我,可如今看,是都硬不过你去。”

      “哪有。”南宫姣破涕为笑。

      俪妃解开她中衣的领口,拉开到肩胛处,伤口结了层厚厚的痂。俪妃伸手想摸一摸,却指尖颤抖。

      她最看不得这孩子受伤,可十多年了,却依稀日日都能看见。

      “姨母,至多半月,肯定好全了。”

      “疼吗?”

      “嗯?”南宫姣没反应过来。

      “我问你,疼吗?”俪妃加重了语气。

      南宫姣低头看了一眼,黑色疤痕就像一张白纸上的一点污浊,在她身上司空见惯。
      她摇摇头,“不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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