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九尾狐顺毛攻略》卫茅蓝

5、05

　　一顿饭还是没能愉快吃完，第二顿也没好到哪里去。两人谁也没给对方好脸色。

　　晚饭，绿时没吃。倒不是心绪有什么波动，而是身体有些奇怪，肩膀很疼，骨头上攀爬着小蚂蚁细细咬着她的血肉，额头发热像是发烧的前兆。
　　受过重伤，还被废过金丹的身体实在比不上之前，有些脆弱，想恢复还需要杀更多的修炼机缘，得到更多的灵力。现在，她一点也不想发烧，发烧是这三个月里她最害怕的事。
　　在确定自己症状之前，她谁都不想见。

　　绿时抱着剑靠在床头，努力睁大眼睛保持清醒，看着外面的天色，一点点暗下来了，只希望今夜还是个平安夜。
　　这种世界好像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感觉一点也不好，可没办法，她偏偏又只有自己。

　　忽然，门外出现一道影子。
　　绿时警惕了一些，可影子始终一动不动，即便树影婆娑摇摆，发丝被风刮乱，他也没动。
　　即使只见过一次，绿时也立刻认出这个人是陆寻昼，他背上的弓太好认了些。

　　他来做什么？

　　额头上有一滴冷汗落下来，绿时手指攥紧，难道他知道什么？但转瞬她又想，不应该的，他们昨晚才刚认识。

　　屋外传来一道声音，“小寻，你已经来了？我还到处找你呢。”
　　是云剑。

　　“怎么不敲门？还是沈姑娘已经休息了？她今夜还好吗？”

　　少年摇摇头，云剑明了拍了拍他的肩，上前敲门，“沈姑娘，你还好吗？小寻来为你疗伤了，我们能进来吗？”

　　这怪人叫人根本猜不到他为什么这么做，好让人生气啊！
　　但又偏偏是为她，还真的有用！

　　绿时擦掉额头的汗，捂着肩膀起身打开门，一下对上陆寻昼的眼睛，两人静默对视谁都没开口，少年垂下眼睫先别开眼。

　　豁！耍脸色给谁看呢！

　　“……”

　　云剑推了推陆寻昼的背，直接握着他的手肘，把他手中的竹篮递到绿时面前，“沈姑娘，这是方才小寻特意熬的山药粥。里头注了灵力，你吃了胃里头能好些，伤口也能好些。”

　　绿时有些意外，看到竹篮里放着一碗粥浓香的山药粥，旁边还放着一个纸袋。

　　云剑有意缓和两人的关系，继续道：“我这笨脑子都没想到，还是小寻聪明，想到你没吃晚饭想了这个办法一举两得。”

　　“你还会做这个？不会下毒了吧？”绿时微微愣住，却不在看粥，怀疑探究的目光落在陆寻昼脸上，像要打量出什么东西。

　　云剑啧了一声，笑道：“怎么可能，我家小寻……”

　　“师兄，别说了！”少年耳廓忽然发烫，把竹篮塞进绿时手里，有些气急败坏转身离开。

　　又突然生气了！什么人啊。

　　留下绿时和云剑不明所以待在原地。

　　“小寻！小寻！”

　　绿时蹙眉：“他一直这么阴晴不定吗？”
　　时不时就要打雷下雨。

　　云剑跟着莫名奇妙地摇头，“不啊，过去一直好好的……”

　　绿时看着篮子里的纸袋，“这个又是什么？”

　　云剑也懵了，明显没想到这个东西，他打开看了一眼，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这个……小寻居然知道哄女孩子了？！”

　　纸袋里装的是豆字糖，一块块橙色的小方块上有黑色的字迹，糖块是用黄豆粉和麦芽糖做的，字是用黑芝麻粉做的，吃起来是香甜爽口。

　　云剑像翻小孩子日记一样先捞出几颗吃了，才将字迹拼在一起：

　　“坏——人”

　　坏人。

　　绿时眉梢微微蹙了一下，无语笑了，这是什么意思，送糖讽刺她？

　　“这个……我能吃两颗吗？”云剑期待地问。

　　绿时点头。

　　“真有意思，这糖还怪好吃的！”云剑抬头，嘴里还在嚼嚼嚼，一副没吃过的模样，“沈姑娘，你不知道，这糖小寻买了宝贝得很，连小师妹都不给吃的。居然舍得给你拿这么多！”

　　“既然他平时吝啬，”绿时把糖塞给云剑，“那就劳烦你都吃掉吧。”

　　云剑一愣，“诶……我不是这个意思，姑娘是不是我说错话惹你不高兴了？”

　　绿时摇头，“我不喜欢这个东西而已。”
　　无事献殷勤……这叫她没法安稳接受啊。陆寻昼一会儿对她毒舌，一会儿又对她关切，图什么呢？

　　最后这个机缘吗？

　　绿时看着篮子里热腾腾的山药粥，还是道：“还有，劳烦帮我谢谢他。”

　　喝了粥，后半夜胃和伤口都好了很多，也幸运地没发烧。陆寻昼这方面确实有些强，比她买的药的灵很多，虽然这伤是因他而来，但现在她被云霄捅伤的地方也得到了缓解。

　　或许，这是因祸得福？陆寻昼脾气差一些，但目前看来修为确实不错。
　　那更得提防了。

　　她又实在想问问他是怎么做到的，灵力能和她这么契合。

　　翌日傍晚，绿时闲得无事，换完药刚想去找陆寻昼。云剑提着一个小桶出了门，昨晚炸毛的少年吊着一只手跟在他身后，云剑鬼鬼祟祟看了周围一眼，才往前走。

　　这个模样，是在密谋什么……绿时想起云剑说过陆寻昼看过地形。
　　她垂眸拿起命剑跟了上去。

　　傍晚的风很温和，吹动山道上的狗尾草扫着绿时的裙摆。白日和的白霞村和夜里完全是两个模样，青山苍翠，溪流清澈，让人莫名放松。

　　“小寻，你觉得哪有？”

　　“我先不惊动他，待会就专攻那里！叫他跑不掉！”

　　隔着一片草丛，云剑的声音传出来，听着很小声，绿时顿住脚步，眉心微微蹙起来。

　　可是听到声音，却没看到人，加上潺潺的水声，她有些辨认不清。

　　绿时扒开草丛往下看去，只见陆寻昼站在岸边脚边放着小桶，里面装着黄黄的糊糊，表面不平整，被挖了一大块。

　　陆寻昼担忧地跟云剑嘱咐，“师兄小心。”

　　云剑拍拍他的肩，像只蓝色的扑棱蛾子往河边去。

　　绿时警惕，河里有什么？！

　　他在河边搬了一块大石头慢慢走到河水流速变缓慢的地方，举起石头就往水面砸去，毫无技巧可言。
　　水面发出嘭的一声响！

　　陆寻昼一脸凝重地看着云剑的方向，仿佛云剑在做什么危险的事。

　　绿时的手摸上剑柄默默把剑拔出来一截，以防方不时之需。

　　云剑背对她，撸起袖子在河里摸索起来。

　　忽然，云剑把袖子打开往水里捞去，紧张地捂着就往岸上跑，一路跑到陆寻昼面前，“小寻！我抓到了！”

　　绿时拔剑的手微微一顿，方才她没错过一点细节，根本没看到那处出现什么奇怪的东西啊。

　　这里还有更厉害的妖物？！

　　云剑兴奋喊道：“你有救了！”

　　少年的眼睛亮了亮，狭长的眸子紧紧盯着云剑的袖子，有些期待。

　　云剑松开扎紧的袖子。
　　“哗啦——”里面的东西全都一股脑倒出来，掉在河岸上的石头沙地里。

　　几只小虾米中间，两条巴掌大的鲤鱼奋力在湿润的沙地里扑腾起来，几巴掌把小虾米扇进了泥沙里。

　　看到这个情况，少年的眸子又暗淡了些，有些失望的模样。

　　绿时开始发懵，不明所以，根本不明白他们要干什么了。

　　云剑叹气，“这里好像只有鲤鱼，没办法……先委屈委屈，你都抗好久了。早知道出门的时候带点了。”

　　“这个也可以，”少年懂事地摇头，反过来安抚云剑，“没关系，谢谢师兄。”

　　绿时满脸问号，决定继续看下去，索性盘腿坐在草丛里，她很好奇接下来他们要做什么。

　　但是，陆寻昼小气鬼啊！在云剑面前当真是另一个模样，乖巧懂事得很！就是也不像云剑说的那么厉害啊。

　　算了，想想她对陆寻昼也就是陌生人，也许陆寻昼在陌生人面前就是那个神经模样。

　　她开始聚精会神地盯着两人的每个细节，她倒是很好奇，两条鱼怎么委屈陆寻昼。但每看一个步骤，绿时的眉梢就皱一分。

　　云剑处理了鱼，还讲究的用酒搓了一下去腥，用匕首削了一根木头穿起来，给鱼正反两面撒了些盐和辣椒，陆寻昼拿出了一张符咒。看到这个，绿时眯了眯眼觉得重头戏来了，精神更加集中一个细节也不肯放过。

　　但陆寻昼用符咒当火种点了火堆，接过云剑处理好的鱼放在随意搭的架子上烤了起来。
　　绿时觉得酒放多了，闻着有些醉，根本比不上早上那桌子菜。

　　等了这么久，绿时不甘心地最后只得个他在吃鱼的结果，直到少年蹙眉忍耐着，慢条斯理把两条鱼都吃了，骨头都收拾好丢完了她才露出一个无语至极的笑。

　　绿时默默把剑收回剑鞘，把命剑当成拐杖拄着目不转睛看着两人。

　　这两人跑这么远，是搞野外烧烤？那刚刚搞得这么苦大仇深，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做什么？

　　如今看来，陆寻昼没口福，味觉还有问题，精神上也有点问题。

　　不，他们师兄弟两个都有！
　　太离谱了！

　　云剑戳着火堆，听着树枝燃烧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小寻啊，你对沈姑娘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没想到两人会提到自己，绿时眉梢一动不自觉看过去，也有些好奇陆寻昼对她那些奇奇怪怪的敌意是哪里来的。

　　云剑挠挠头，“感觉你对她敌意很大，你从不是那么不懂事的孩子。”

　　少年垂眸，收拾鱼骨的动作一停，清冽的声线轻轻的，“没有，师兄看错了。”

　　“那你怎么不肯跟她道个歉？好说歹说，也是咱们有错在先。师兄年长些，看人很准的。沈姑娘不像是小气的人，我跟她说了事情的原委，她一下就原谅我了……”说到这，云剑恍然瞪大眼睛，摸着脸上还没消的淤伤，“小寻啊，你不是在怪她打了我吧？”

　　少年他的语气心事重重：“不是。”

　　被陆寻昼快速的回答堵住，自作多情的云剑尴尬地咳了一声，还想说话，怀里突然掉出来一个湿掉的纸袋，云剑想拿可陆寻昼已经看到了，伸手先拿起来，黑漆漆的眸子有些复杂。

　　云剑看他表情不对解释道：“这个……沈姑娘说她不喜欢，就给我了。”

　　“不喜欢……”少年咀嚼着这句话，指尖用力控制不住将纸袋捏破，火光映着他的轮廓，一半埋在阴翳里，“呵……”

　　“这个糖啊，它可能不是人家的口味……”

　　“师兄，你不必为她辩解。”

　　辩解？绿时抿唇，在他面前，她有什么需要辩解的？

　　这辨不清情绪的话让云剑眉心跳了一下，斟酌了一下才继续道：“小寻……不是师兄说，但是你人家姑娘说这么尖锐的话，又这么强势，人家会难过的。你要稍微柔和一点嘛……”

　　不知是听到哪个词，少年动作一顿，黑漆漆的眸子看向云剑，“师兄，她不会。”

　　他收回眼神，语气很低沉含着几分失落的情绪，自顾自失落低声道：“我……讨厌她。”
　　这句话倒是不尖锐，反而有种无奈的委屈感。

　　“小寻……”云剑更惊讶了，啧啧赞叹，仿佛看到陆寻昼脸上出现了五颜六色的东西，“你……还是第一次有那么多情绪，像个大活人，沈姑娘神人啊！”

　　绿时还以为云剑要为她说话：“……”
　　陆寻昼，这个和她刚认识不到两天的人，已经连续对她做了好几件怪异的事了。她倒也不意外，他表现得太明显了。她只是不明白他那么大的敌意哪里来的。

　　但是，不知是不是他长相的原因，她见他确实没有什么陌生感。

　　“谁在那！”少年站起身手摸向身边的弓，眼神锋利起来，朝着绿时的方向冷声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