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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返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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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淮城。
不知名的小巷里,三五个人站成一排,与漆黑的夜色混为一体。
小巷杂乱,垃圾桶侧翻,满地垃圾,鱼的腥臭蔓延在整个小巷。
他们对面,站着一个高瘦的男生,卫衣帽子盖在头顶,湿润的发丝伸出,月色下,高挺的鼻梁在脸上遮出了一小片阴影。
“这次人带得不少。”
小巷气氛冷冷的,在这座北方城市,在这个深秋,已经可以冻的刺骨。
“少废话,上次打了大平哥的就你小子吧?还敢抛头露面,还以为要躲一辈子呢,这次就…”
领头的男人话还没说完,一道身影,猛的窜到他的面前,接着就是实打实的一拳,落到他的脸上。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温热的液体就溅到了周围两三人,剩下的人还傻愣愣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男生抓着他的黄毛,带着一撞,摁在一旁水泥墙上,两撞,三撞。知道手上的男人没再出声,软趴趴的滚落到地上。
“哥!”
剩下的多多少少被震惊到了。
“接着来。”
“你..你,一起上。”
“呵。”
第一个冲上来的被男生抓住手腕反手一扭,咔嚓一声,紧跟着一声吼叫。撕心裂肺,护住手腕往后退着,但不等他走出半步外,又被,大力扯回来,一甩,撞到了另一个矮个红毛身上。
齐刷刷的惨叫,响彻整个巷子。
剩下的虽是群龙无首,可终究双拳难敌多手。
很快,在他对殴两个杀马特小弟弟时,背后传来剧烈的钝痛,尖锐的刀具跟着身型往下滑。
闷哼一声,转头就是一拳,偷袭的小人被打到角落,一个不稳翻进了垃圾桶。
回过头,另几个迅速爬起来,拿着刀子往他冲来。
他的脸上,背上,胸前,皆是血淋淋一片。
收拾完最后一个人,他看着满地狼藉,微喘了几口气,便后退着踉跄离开。
手机铃声响起,他慢吞吞的从口袋拿起,往街道上走。
“请问是陆知先生吗?”
“嗯。”
“我这边是淮城殡仪馆,您的母亲已经火化完成了,骨灰现存在大堂,明天您有空来取一趟吗?”
“….”
陆知沉默着,脚步也慢了下来,脸上的血淌过锋利的下颚。
“喂,陆先生还在吗?”
“嗯。”
“诶好的我..”
还没说完,陆知就顺着墙滑下去,挂了电话,把头埋在手臂里,整个人蜷缩成一团。伴随着轻微的抖动,却不见一丝声音。
他撑着墙起身,走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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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淮城殡仪馆。
陆知身上的衣服换成了一件白色的卫衣,配着白到不正常脸,在大堂内引得路人纷纷回头。
“陆先生,这边。”
陆知朝工作人员走去,眼神紧紧盯着白色手套上的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
它安安静静的在那里放着,像不曾来过,不曾引人关注,不曾存在。
出了殡仪馆,陆知才开口自言自语,轻声得工作人员都没听清楚。
“现在我没有家了..”
苍白的脸,眼眶里布满红血丝,头发乱糟糟的藏进帽子里,几根翘了出来。整个人很没用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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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陆知回到家,他才回过神,轻轻的捧着手上的盒子,呜咽着,瘫坐在地上,大滴的眼泪落下。
“妈,再有钱有什么用呢…连个人都留不住,想干的干不了,想说的说不出,你的一生便仅仅是为了荣华富贵吗?我把你弄丢了..”
少年的声调已经有了磁性,但此时混着泪水已经听不出昔日的肆意,不仔细听就真以为是姑娘。
陆知连续三个月失去了两个亲人,他实在是太累了。
“我好没用啊..”
哭声持续了很久,久到明明才微微亮的天已经烈日当空。
他缓缓站起,简单处理昨日的伤口,换上校服,把骨灰盒放进房间里小小的保险柜中,大步离开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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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城三中。
“究竟鹿死谁手呢,是帅哥一大堆的五班,还是全员健将的七班…今天,我们将见证新一届球神的诞生!”
她拿着用纸筒假扮的话筒,激情的站在球场中央,周围人声一浪高过一浪。
“肯定七班啊,体育班,不把那理科班打趴下我就不姓唐!”一个男生说。
“不一定啊,他们班许识不是篮球三冠王吗…”另一个男生说。
“别期待了,许识今天不是说不来吗?”
突然,女生的声浪拔高,高一点的踮脚才能看到,球场上新上了一个身高碾压众人的男生。
“许识!啊啊啊。”
“许宝贝!你不是不来吗!”
“许识!给理科班争光!”
本来篮球应该是男生的主场,偏偏这时只有女生的声音在吼。
因为懂事的男生都开始押五班了。
许识长得很帅,校服宽大了些,但一阵风吹过,他的轮廓被勾勒得很好,个头不仅比周围人高很多,连那张脸也是遥不可及的。
碎发在阳光下很耀眼,使周围女生尖叫连连。
哨声响起,许识一个弹跳率先抢到球,体育班的暗道不好,果然,五班的剩下人拿着球飞奔向篮筐下,众人齐齐去围,只见反手一个传球,给了许识。
来个假球晃个眼,再..三分!
“我靠,许识好帅!”
“呜呜呜有生之年我也见证了许识的神级三分了。”
“诶兄弟,不得不说许识这球是真的帅。”
“就是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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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知驻足到校门口,阳光有点刺眼,他把校服脱了,卫衣帽戴好,手中的纸条塞到了裤子口袋,使它鼓起小小一团。
他走向年级组办公室。
三中很大,初高中一体,操场有两个,郁郁葱葱的树里下许多男男女女在遮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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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分毫无悬念,45:11,五班45,七班11。周围人也不把球赛当主食,目光直勾勾的盯着许识。
许识脸上勾着一丝笑,转头问朋友:“周行之,你喊我来重要的事就是这个?完全吊打嘛,本来今天约了唐越他们吃饭的,被你拉来了,这也打着不过瘾啊…”
“欺人太甚!”七班的气势汹汹的走过来,抬头望着许识,许识饶有兴致的挑眉,顿时尖叫一片。
“输不起?”
“你他妈..!”七班头子把球猛的砸向许识,周围人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但许识轻轻一躲,毫发无伤。
但听一声闷哼。
“啊啊啊,砸到人啦!”
“我靠砸出血了。”
身后被砸的人:“…”
陆知心情极其低落,走错路了也没发觉,走到操场上才恍过神,准备返回时一颗球被狠狠的砸到了他的背上,他的伤口还没有处理妥当,顿时冒血。
白色卫衣本来特别白净,被渗出的血一染,看着极为惊恐。
伤口本来就划得深,现在裂开了…
许识的脸色一僵,迈开腿便要走向陆知,还没走近,就听见周行之扯着个嗓子:“兄弟你没事…哎我靠陆..陆陆陆陆知?!”
人群也是静得厉害,过了许久才有人小声讨论。
“我靠居然是陆知,他不是被劝退了吗?”
“你乱说什么呢,小心被揍,陆知只是休学,这一个月没来上课呢。”
“男神这次惹事了…”
“明明就是七班的扔的,哎七班人跑了!”
稀稀疏疏的声音传到许识的耳朵,他拉过周行之,小声询问:“陆知谁?”
周行之脸色惨白惨白的“陆知啊,还能哪个陆知?本来这学期也是我们班的,但是不知道出什么事休学了,这几年,我们学校的人多多少少都被他揍过,身上听说背了好几个人命…还不是家境好…”他的声音越说越高昂,旁边的人疯狂扯他衣服。
陆知抿着唇,从半跪的姿势调整过来,抬眼望着周行之,眼中戾气泄露。
周行之打着寒战转头,顿时道“陆哥陆哥,我错了,你这伤还是要去医务…”
不等话说完,一拳就挥到周行之的肚子上,他小声叫了一声便弯下腰去,痛苦的发抖。
许识见对方还要来一拳,连忙拉开了周行之,使他跌坐到地面,这一拳挥空了。
周围人尖叫不断四散开来。
陆知感觉糟糕透了,身上的伤多多少少都裂开了,在衣服上留下鲜艳的红色,触目惊心。
他也没打算再继续打人,忍着伤口崩开的痛穿上深色校服走开了。
许识蹲下检查周行之的伤势,周行之只是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然后叹了口气:“三中又要变天了。”
许识挑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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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二年级组办公室。
陆知没敲门就进去了,里面坐着三个人。
一个是高二五班班主任胡文雯,也是陆知的班主任,虽然这是第一次见。
一个是高二年级组主任张勇胜。
还有一个就是校长。
三个人满怀关心的看向刚进门的陆知,陆知被盯得不舒服,才开口:“我来了。”
“节哀。”三个人同时开口。
陆知眼底丧得厉害,听见这话立即想摔门走人。
“陆同学,冷不冷呀,空调再打高点,你们聊着。”
陆知不冷,反而的,他现在疼得厉害,全身发汗,一滴滴渗入伤口,撕心裂肺的疼痛包裹着他,脸色越来越白。
“我是来继续休学的。”
话一开口,满办公室的人都沉默了,张主任殷切的开口:“因为什么呢?”
听罢,陆知摸了摸口袋的纸条,把皱成一团的纸条捋清楚,上面赫然写着几个大字。
“淮城第四医院病历证明”
淮城第四医院是个精神医院。
空气中蔓延着一丝不可思议,没有人愿意去接这个单子。
陆知烦了,拿着念了起来:“姓名陆知,年龄17,性别男,症状,暴躁易怒情绪低落伴有自残倾向和暴力倾向,自闭内向….”
接着他还念了一句:“经医院检查,确诊患有中度抑郁症中度狂躁症。怎么样,可以休学吗?”
仿佛被公开处刑般,他越念,三人的脸色越白,反而是陆知,面不改色,就像是在念别人的病历,看着别人的戏。
胡文雯心仿佛被人一口一口咬着,折磨着,这个男生,在高一时,开朗阳光,年级第一,家里家财万贯,虽然长期迟到翘课,但终归是学校难得的尖子生,被着力培养,可现在变成这样了。
校长脸皱了皱:“陆同学啊..你说的这个事,学校可以办到,但是你这学期已经休了一个月了,要想再休一个月的话…”
“我要休一年。”
“……”
“那…可能要留校观察一个月,陆同学,这是学校的规定,如果一个月之后你还是坚持要走,我们也不会多说什…”
“好。”
一锤定音,三人的脸色总算好了些。
胡文雯打着哈哈说要带着陆知去看看班级,陆知冷着脸,裹着校服,跟着去了,没有注意的是,他走的每一步都极其困难,身体发抖。
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