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家妇难为》木瓜海棠

1、引子

　　六月廿八，宜破屋，壤垣，治病。忌行丧，安葬。

　　我出门的时候，外头下着雨。

　　京城是一个激情澎湃的地方，但经雨一浇，空气中氤氲着沉默的气氛。

　　卯初，我该出门了。一刻后经过一里外的摊子，老板招呼一声：“程三哥，豆浆好咧！”

　　程三便是我，我现在是一名车夫。依旧喝完两碗后付了七个铜板。老板习惯性笑笑：“我家阿远就盼这多出来的两文买糖吃了。”我起身继续走。

　　一炷香后。店子里的罗婶吆喝：“阿三，今儿不巧，椿树饺儿卖没了，烧卖行不行，馅儿一样？”

　　我摇头：“婶子，明早吧。”

　　“真是认死理。天天早上一屉，雷打不动。不腻怎的？”

　　我沿着城墙根走向目的地，不必太快。务必辰初到达。

　　（同一时刻，重重萧墙内，贯鱼阁，邹太后和懿文帝祁少陵相对而坐。）

　　太后：这泡茶有讲究。单说这水，三沸之后最妙，若再沸一次，便老了，不是时候了。陛下，现在是时候了。

　　懿文帝：这上好的水当为泉水。多沸一次的泉水比三沸的江水强得多。时候虽好，但弥补不了下等的品质。

　　太后：这饮茶品的是心境。就我说，洁净的江水比污浊的泉水更难得。千里迢迢，本色不改。

　　（懿文帝默然把玩手中千峰翠色秘色瓷茶盏。）

　　太后：少陵，我老了，很多事情已经力不从心，有时实在需要一个人在身边。而你，亦需要一个女人来让自己成熟。冷袖已经及笄了，早日下诏册封她罢。

　　懿文帝（缓慢坚定地）：她，不适合我。

　　太后（威严地）：莫非柳似伊适合？作为惠妃的候选人居然一走了之。置皇家尊严于何地！这回我想不必麻烦了，索性一步到位，直接立冷袖为后。难得这么一名贤女。

　　懿文帝：若您喜欢她，我可以封她为公主，长住宫中。

　　太后（稍露怒色）：冷袖有何不好？柳似伊不过富商之女，而冷袖是当今丞相定国公冷泉的千金。再说教养，虽说柳家的是京中才女，然性子终是野的，太和会上竟像个歌女一样，油头粉面——

　　懿文帝：母亲！那时似伊是奉命同人切磋歌艺而已。

　　太后（口气转为温和）：唉，我知道你们自幼相识，两小无猜。但关键事儿还是旁观者清。阿袖这孩子有时迷糊了一点，但看得出来很会来事儿，对你也颇为体贴。你试一试
　　这千层油糕，是她的手艺。

　　懿文帝：我不想。

　　太后：那我叫她来。你们聊聊。

　　懿文帝：我没兴趣和一个不会发出自己声音的女人说话。

　　（女官皤如报冷袖来访。须臾，一个婷婷的宫装少女垂首进殿。）

　　冷袖（礼毕）：娘娘，圣上。

　　太后：昨夜雨大，阿袖你睡得可好？

　　冷袖：好。承蒙您关心。

　　太后：今日你也有空。

　　冷袖：有空。

　　太后：我有点乏了，你陪少陵说会儿话。

　　冷袖：昨夜雨真大，陛下睡得可好？

　　懿文帝：不好。

　　冷袖（微微低头）：哦。您今天也有空。

　　懿文帝（不耐烦地）：没有。母亲慢慢聊，儿子还有事。

　　（冷袖偷偷握紧了拳，毕恭毕敬行礼。）

　　太后（不甘又无奈地）：去吧。

　　（含章阁里懿文帝正批阅奏折，宫人禀告中书舍人柳青简求见。未几，一名秀雅青年从容进殿。）

　　少陵：青简有事？

　　青简（悄悄地）：似伊回来了，但是病得很重。

　　少陵：这是怎么回事？

　　青简：找太医看了，也开了方子，只是药难弄。

　　少陵：我亲自去。

　　青简：恐怕不行。您的终身大事未定••••••

　　少陵：没关系。

　　（少陵向太后保证立冷袖为后，然后去找冷袖。

　　她方从宫娥处辗转知道喜讯，正要提笔写家书报与远在西洲的亲人，闻少陵来，殷勤备好茶水点心，急急赶去迎接。

　　坐下后，她忐忑不安地奉茶。）

　　少陵（未看茶盏）：婚事我已经允了。你和太后说三个月后举行大典才好。

　　冷袖（疑惑片刻）：是。

　　（少陵转身离去，冷袖看着从未动过的茶盏，抱膝呆坐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