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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同心咒结 ...

  •   有眉心血做引,只要能哄得他立下同生共死的誓言,她随时都可以离开这个梦境。

      可事情的发展并没有姜姒想象的那么顺利。

      虽然梦境里的滕烨脾气是好了很多,但是一样的难缠,只要她提出要永结同心,就理直气壮地搬出失忆的理由来,那张清冷俊逸的脸上写满无辜,“可是我不记得了,你要是骗我怎么办?”

      说罢,又笑眯眯地看着她,用指尖戳了戳心脏的位置,言之凿凿,“但是这儿,是骗不了人的。”

      无奈,她只能同他日复一日地培养感情。
      别说,一个人斗鸡走狗和两个人斗鸡走狗还是不太一样。

      她爬树打枣,他就在下头痘着,她支架烤鸡,他就边上翻面撒盐,她种树栽花,他就跟着施肥除草。

      他不再冷如昆仑山巅的雪,就像一个影子一样,无论她做什么,都随时随地跟在她的身后,有时还用一种欲言又止的眼神望着她。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他竟然这么粘人?

      最奇怪的是,滕烨明明才化形不久,瞧着也不像是有时间亲自下厨的样子,做的菜却格外好吃。
      明明她口味刁钻,就是东华山上最好的厨子都做不出这么合她心意的菜来。
      都叫她乐不思蜀起来。

      人间的话本子里写,要把愿望放在离天最近的树枝上。
      她分明才千岁余,以往却总感觉自己好像已经孤寂了万古。
      爹爹虽疼爱她,但总有这样那样的要务要处理,他还是第一个与她这般朝夕相处的人。
      所以她偷偷在桃树顶上挂了个锦囊,许愿滕烨以后再也不摆臭脸,就这样永远与她红尘做伴。
      与现在这般一样就很好。
      如果能更热闹些,就更好了。

      虽然梦里只有他们两个,但也过得十分有声有色。
      日子如流水般从手中漏过,她甚至都快忘了自己的任务。

      某日春和景明,姜姒一起来,便看到门前那棵她和滕烨一起栽下的桃树终于扭扭捏捏地开了花。
      目光蔓延开来,便看见桃枝上挂满了红绸,正随风轻轻摆动。

      朝日初升,云蒸霞蔚。白衣胜雪的滕烨就站在树底下,头顶有祥鸾拖着长长的七彩尾羽盘旋飞舞,绚烂天光仿佛都为他作衬。

      看见她出来,滕烨走近几步,缓缓将手伸向她。
      “今日是百年来最吉利的黄道吉日,天地为鉴,阿姒可愿与我永结鸾俦,共盟鸳蝶?”
      问话的时候,他的那双桃花眼里盛满她的身影,脸上是从未有过的温柔和郑重其事,甚至能看出隐隐的紧张。

      他是如此认真,让姜姒不由多了几分踌躇。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梦中百年,她几乎快忘了梦外的滕烨是什么样子,连带着他们那些小恩怨也记不太清了。
      若仅仅是相依相伴,她自然愿意,但说鸾俦鸳蝶,她却想不明白,那是种什么样的感情。

      “我……”
      “阿姒不喜欢我么?”
      姜姒想坦白的话被噎在了喉咙,滕烨有些霸道地拉住她的手,丝毫不给她逃避的机会。
      她刚摇了摇头,滕烨就拉着她往桃树下走,“那我们便抓紧时间,莫误了良辰吉时。”

      他牵着她的手在树下站定,浸润着温柔水色的目光直勾勾地看着她,一字一顿坚定有力,“皇天后土在上,愿与我妻鹣鲽情深,同心永合,黄泉碧落,生死不移。”
      姜姒承接不住这样厚重的视线,本能地转开了脸,低头望了望两人牵住的手。
      此时,她本应该念出的御灵咒在嘴边打了个转,变成了“同心永合,生死不移。”
      她不知道什么是鹣鲽情深,但她知道做人得讲义气。

      在她低低说出这八个字后,一直望着她的滕烨却在不经意间,泪流满面。
      “怎么了这是?”姜姒完全没料到他会是这个反应,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
      他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弯下了身子,低头用手捂住了眼睛,泣不成声。
      姜姒懵了,也不知该怎么安慰他,干脆蹲在他边上看起了蚂蚁搬家,有些说不上来的心浮气躁。

      等滕烨缓过劲来,那双大水漫灌过的眼睛里除了无穷无尽的涩意外,又生出了些许释然。

      袖子一挥,簌簌飘下的花瓣就成了白色,如同霜雪片片落在姜姒头顶发梢。
      他的手在她脸颊上轻轻抚过,声音还有些微微哽咽,“时间到了,你该回去了。”

      眼前的场景开始碎裂并陷入黑暗,眼皮也变得无比沉重。
      她挣扎着睁开双眼,天色已亮,而她正好好地躺在自己的小床上,脑海中的记忆好像在飞速流逝。

      看着那些从小就跟着自己的摆件,她竟会感到一丝陌生。而桌边的沙漏上沿,已几近流空。

      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千年一梦,叫人不自觉便忘了今夕何夕,难怪怀鹤说此道艰险。
      她的神魂究竟经历了什么,竟会流连忘返于幻梦之中?她努力回溯,却一片空白。

      姜姒晃了晃脑袋,不再探究,揽镜自顾,额间的花钿还在,脸上看起来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
      这咒到底下没下成?她还在想怎么验证一下,门外传来滕烨怒气冲冲的声音,随着声音落地,房门直接震得稀碎,他出现在一片尘埃之中,眼里的冷意深不见底。
      “你做了什么?”
      “有话好好说,别动气。”姜姒讪笑了两声,虽然这臭蛇先前作弄过她,但毕竟现在被迫成了她的保镖,又是性命攸关的时刻,说起来还是她理亏。

      见她这副心虚的样子,滕烨哪里还不明白,握掌成拳,二人中间的茶几便断得四分五裂,随后只冷冷吐出了两个字,“解咒。”
      姜姒作鹌鹑埋头状,别说她不会,就算她会,这个关头她也不敢解。

      “你不会解?”
      奇怪,她只是在心里腹诽,还未说出口,难道……这咒能让人听到彼此的心声?

      滕烨的脸上沉得能滴出水来,倾身上前掐住了她的脖子,凉凉的气息在她脖间掠过,如蛇吐信,“你给我下的什么咒?”
      她毫不怀疑,他能毫不犹豫的掐断她的脖子。

      瞒是瞒不过去的,姜姒无力地拍了拍他的手,“咳咳咳,是御灵咒。”话音刚落,脖颈间的压力剧增。
      “谁给你的胆子?”滕烨头上的犄角寸寸浮现,眼睛逐渐转为血红色,蕴藏着冷酷的杀气,显然是要发狂的前兆。
      她到底还是低估了神兽的自尊。
      在她快要缺氧窒息的那一刻,滕烨胸口的鳞片突然闪烁了一下,他的眼神顷刻间恢复清明,手上突然便卸了力。

      脖间骤然放松,她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暗骂上古神兽都是些疯子。
      滕烨冷冷瞥了她一眼,她才想起来他们现在能听到彼此的心声。
      “你放心,等我父帝出关,自然有法子帮我们解咒。”她赶紧找补,生怕他又发怒。

      滕烨此刻却陷入了深思。对于神兽而言,自由固然重要,可他却也绝不至于失去理智动怒至此。
      刚才他心中涌起的想要毁灭一切的绝望,仿佛并不是来源于他自己。而后来让他恢复清明的,又是胸口处另一道磅礴的神力。

      这种身体不受控制的感觉让他很是愤怒,他划过胸口那处失控的源泉,想起玄章神君那日所说,滕烨不由冷凝了眼神,这父女二人究竟在搞什么鬼?

      姜姒也讶异地望向他,这事儿怎么还和父帝扯上了关系,和他的眼刀遇上,又赶紧心虚地低下了头,使劲按捺住心里头冒尖儿的困惑。

      滕烨得到答案,知道一时难以解决,也不再纠缠,凭空消失在原地。
      他一走,空气都流动了起来。姜姒松了口气,这次兵行险招,后果倒是比想象中还严重些。
      没死在那魔界奸细手里,倒是差点死在了滕烨的手里。罢了,最近还是先夹着尾巴做人吧。

      这一梦属实耗费心神,醒来又差点小命不保,她躺下正想再睡个安稳回笼觉,门口又来了人。
      “冒昧叨扰,不知神女是否方便?”
      这声音听着温文尔雅,还有几分熟悉。

      姜姒抬头一看,却是赤焰神君,他的衣衫有些凌乱,额间沁出了汗珠,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
      门虽然已经被震坏,他还是拘礼地守在外头,一板一眼地朝里头的人发问,语气里似乎有些焦急。

      她想起来了,前几日她抽瑶池水那会儿,便是这位神君仗义执言,难怪声音有些熟悉。
      “方便方便”,她边应声,便思索着这位神君的来意。

      “怀鹤传来消息,天界奸细就藏匿于昆仑。玄章神君已前往招摇审讯擒获的魔族,短时间内顾不上神女,为保神女安全,特地托我送神女回东华山。”赤焰神君性子忠厚,与诸多神君交好。玄章神君托上他,也是情理之中。

      姜姒赶紧收拾起了包袱,如今昆仑危机四伏,师傅也顾不上她,还是东华山安全些。
      虽然路上守卫比之先前森严了许多,但看见是赤焰神君带神女下山,也都没有阻拦。
      谁不知道,赤焰神君是出了名的热心肠。

      二人顺利下山,赤焰神君带着她便要走仙迹罕至的小路,“从这儿走回东华更近些,也不打眼。”
      姜姒的眼皮跳了跳,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从这个方向回东华,会经过鬼哭林,那是神魔大战留下的遗址,林中层层瘴气,暗无天日,毒虫蛇蚁遍地,几乎快成了天界的禁地。

      像她这样没有灵力护体的神女,若是迷失其中,恐怕尸骨难寻。

      她才徐徐后退几步,前头却突然传来了一声轻嗤,缓缓道,“神女如今才想着逃,会不会太晚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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