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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图穷匕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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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头方才还是赤日炎炎,突然之间风云变色,一眼望不到边的黑云压了下来,天色暗得相邻的宾客都看不清彼此的脸。
看到如此异象,在场众人顿时都陷入了恐慌之中,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空气都变得无声而压抑。
就在这时,远处响起了窸窸窣窣的低鸣,那声音奇诡,不像任何动物的叫声。声音逐渐接近,阴冷尖锐,像是有无数只利爪划过墙面,刺耳的同时,又叫人毛骨悚然。
突然,门外飘进几簇成人手掌大小的深蓝色火焰,每一簇火焰中心处都似乎有张人脸,脸上的瞳孔里已经没有了生气,却依旧在左右转动。
火焰只在空中停顿了几秒,就冲进了人群中。
哪怕被这火焰沾上一点衣角的,都瞬间就燃成了火人,在地上痛苦地扭曲翻滚着,发出凄厉的惨叫。
光听着就叫人心惊胆战。
不一会儿,在那火光照射下,众人就看见地上就多了几具几乎被烧成了灰的尸骨。
惊骇的尖叫声此起彼伏,有人抱头鼠窜,有人当场吓得晕死了过去。
有茶楼的事在先,轻尘第一时间就怀疑上了那个仙使,默默退开去,离他三丈远。
“宓儿,快到爹爹这里来。”
庄老爷本来躲在一张桌子底下,看着吓得呆怔住的庄宓,又冲了出来,将她护在了身下。
轻尘躲到了角落,此时人人自顾不暇,自是没人会管她这么个小丫头,她眼看着一簇火焰直直地朝着她的面门飞了过来,死亡的恐惧涌上心头,不由地手脚冰凉。
就在它即将要钻入她体内的一瞬,却仿佛撞上了某个透明结界,直接就被弹开了去。
那火焰中的人脸露出了愠怒而疯狂的神色,仿佛不服,回身还要再撞,却像是遇上了什么无形的阻力,随后伴随着猛烈的抽搐和剧烈的哀鸣,缓缓熄灭了。
轻尘抿了抿嘴,血液这才开始恢复流动。
看来,暗中那人与仙使的实力旗鼓相当,不分伯仲。
仙使漫不经心地朝她瞥了一眼,然后抬手优雅地拭去唇边的酒痕,手腕轻抬,不紧不慢地凌空虚点了一下,刚刚还要燃尽万物的鬼火便似遇到了天敌一般,伴着“哧哧”轻响声,在空中挣扎了几圈就消融了。
随着这些火焰的消失,乌云散尽,彩彻区明,要不是地上歪七扭八地躺着几具形容可怖的尸体,刚才的一切都仿若至是一场幻觉。
众人惊恐交加,看着地上的一片狼藉,都躲在角落不敢轻举妄动。
轻尘望着其中一具格外惨烈的尸首出神,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人,好像就是刚才出言不逊的那个,心中的猜测愈发肯定。
一言不合便要人性命,凭这股子邪性,就不可能是什么仙使,妖魔还差不多。
可其他人不这么想。
远处,劫后余生的庄老爷放开了女儿,走上前对着仙使一躬到底,“仙使救庄府上下于危难之中,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不必多礼,都是分内之事。”
仙使扶他起身,眉心微拧,一改往日的风流轻佻,脸上难得的郑重其事,“逆天改命不易,躲的了这回,也不一定能躲的了下回。我不能在此久留,长久之计还是让令爱同我一起回蓬莱,由仙长们一并照拂。”
轻尘低着头,眼神微动。
这出监守自盗的戏唱得倒是妙,要不是先前种种,恐怕连她也会被蒙在鼓里。
庄老爷长叹口气,纠结了片刻,拳拳爱护之意终究占了上风,“也罢,我便将小女托付给仙使了。”
仙使含笑点头,只是轻尘瞧着,那笑里似乎有些意味不明,感觉像是憋着坏水儿。
“只是我一男子之身带着令爱上路毕竟多有不便,不如让她的贴身婢女一道前去,也好有个照应。”
果然,在这儿等着她呢。
他明明是冲着庄宓来的,却不知为何,非要捎带上她。
“也好,也好。”庄老爷始终惦记着那个道士的话,让轻尘同去,他也安心些。
庄宓听说仙使要带她去蓬莱,正喜形于色,又听见要带上轻尘,努起嘴就有些不乐意。
这丫头不解风情,屡屡坏她好事,要是让她一起上路,她还怎么同仙使花前月下。
“蓬莱仙岛也不是谁都能去的地方。仙使,爹爹,我能照顾好自己,就不必带上轻尘了吧。”
轻尘不用想都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难怪古话说“良言不劝该死鬼,慈悲不度自绝人”。
别说庄宓不想她去,她自己也不想上赶着送死。
可真要让她撂下手不管,又似乎对不起庄府这二十年的收留之恩。
既然她有个护身符在,不如就看看这个所谓仙使到底想做什么。
反正看他几次三番出手,也不像是会轻易放过她的样子。
“小姐,这山高水远舟车劳顿的,您一个人去,老爷定然也不放心,不如我就送您到蓬莱,之后我再打道回府,如何?”
庄老爷欣慰地点了点头,总算没白养这丫头几十年,“是啊宓儿,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仙使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悠悠道,“那就收拾行囊吧,我们即日启程。”
……
两个时辰后。
轻尘没想到,堂堂“仙使”,行路的方式竟如此古朴,不是腾云驾雾,也没有马车座驾,就纯靠步行。
她背着三人的行囊翻山越岭,走得小腿都快失去知觉了,更别提庄宓一个几乎足不出户的大小姐。
“仙使,我们就在这里歇会儿吧,我实在是走不动了。”庄宓一如既往地娇媚动人,拽住他的袖子,脚一发软,整个人都快扑进他的怀里。
他却一反常态,神色冷淡地把人给推开了,理了理衣袍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后,挑眉冲着轻尘问了一句,“会烤鱼?”
落差太大,庄宓一下子就愣在了原地,一张脸由红转白,眼中似有盈盈水光沁出。
轻尘目不斜视,拿火折子燃了个火堆,用树枝插起边上溪涧里叉来的两条鱼,认真地翻烤着。
一股微微的焦香蔓延开来,她的肚子直接发出了“咕噜噜”的响声。
想了想,从包袱里掏出两瓶姜蒜粉和辣椒粉,均匀地撒在两面上。
香味更加诱人,她咽了咽口水,在心里默默斗争了几番,还是把一条先递给了那个坐在地上,显然随时准备翻脸的魔头。
又犹豫了会儿,把另一条递给了还愣在原地的庄宓。
庄宓也不回头,狠狠地瞪了面前的烤鱼一眼,啪地一声就把它打落在地,仿佛是在发泄。
这火哪能真是冲着鱼来的,到底还是迁怒到她头上了。
她陪着庄宓以身犯险,已经是还了庄府的恩情。要她把大小姐的情绪安抚地妥妥帖帖,那是另外的价钱。
轻尘沉默片刻,然后弯下腰把地上的鱼捡了起来,剥掉沾了灰的外皮,坐到一旁,吃的有滋有味。
庄宓见没人理她,气的眼睛更红了,当场呜咽出声,眼泪收不住地啪嗒啪嗒往下掉,抽泣道“仙使吃惯了山珍,如今又想尝尝海味了?”她不知自己哪里惹怒了神君,便以为他生来多情,已对她生厌,却看上了那个死丫头。
“哭哭啼啼,吵得本座耳朵疼。”原本温柔多情的声音突然变得冷酷无比。
那“仙使” 嘴唇微动,随意一挥手,庄宓的嘴就被仿佛被透明丝线给一针一针缝起来般,紧紧闭上了。
庄宓这才从争风吃醋中回过神来,惊恐地瞪圆了眼睛,不敢再出声。
轻尘心里虽有所准备,却也没想到这人能心狠手辣到如此地步,对着昨日还在耳鬓厮磨的人也能说翻脸就翻脸。
“下次别放辣椒。”他咬了口鱼,面色不悦,语气冰冷。
“哦。”
她表现的如此冷静,反而勾起了他的兴趣。
“你倒是胆大。”语调慵懒,但眼中历经困惑、烦躁最终转成了森然的杀意,“还是说,有恃无恐?”
轻尘无语凝噎,为了不吵到他,她力求言简意赅,就回了这么一个字。这都能起杀心,这人纯纯就是个变态。
和变态是没有道理可讲的。她继续吃她的鱼,也不搭茬。
“也对,杀了你两次都没成功,你这只蝼蚁倒是找了棵大树。”他冷笑了一声,向某处瞥了一眼,掌心悠悠出现几道下午出现在庄府的那种蓝色火焰,“阁下跟了一路,何不出来一叙?”随后翻转手腕,直直将那火焰掷了出去,速度之快,与空气都擦出了啸音。
轻尘的心不由跟着紧了一紧。定睛望去,那团火焰与凭空出现的一朵雪莲相撞,气浪激起一片飞沙走石,等她能睁开眼时,火焰与雪莲已经化为乌有,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银发少年。
果然是马车上那个人。有了一个喜怒无常的疯子做对照组,在看这张面无表情的冰山脸,她甚至感到了几分亲切。毕竟他虽然冷淡,但冷淡地很稳定。
庄宓也认出了他,小心翼翼地往前挪了几步,从嗓子里发出抑扬顿挫的“呜呜”声,听着像是在喊救命。
仙使回头看了她一眼,突然想到什么好主意似的,抚掌笑道,“都认识?那好办了。今天本座心情好,可以让你选一个带走”说着,给滕烨让出了条道来,“阁下请吧。”
这仙使不是傻子,明知故问,一定有陷阱。轻尘正想出言提醒,就看见滕烨向那仙使走了两步,掌中凝出寸寸冰刃,嗤笑一声,“我便是两个都带走,你又能奈我何?”
轻尘莫名觉得,这个人对着别人嘴欠的时候还挺迷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