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了很久的好朋友》一棵小白葱

43、不疼

　　凌晨一点，市第一医院六层外科手术室外，李正和林慧心忙着应付各路打探。

　　“喂，王总，是，出了点事故，正在做手术，行，等他醒过来我跟您说。”

　　“李老师，探望？先不麻烦您，现在医院这边也有点乱，有情况告诉您。”

　　“晓君姐，对在医院……童颜伤得不算太重，我知道，回头咱们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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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家工作室已经发出声明，粉丝和路人都在观望，媒体的微信回不过来，电话也快接爆了。

　　无奈之下，林慧心直接关机了。

　　童颜穿着病号服，额头和左臂上缠着绷带，一张脸苍白如纸，呆呆地坐在等候区的椅子上。

　　赵浔阳蹲在她身前，握着她的手说：“颜颜，喝点粥吧，有力气了才恢复得快。”

　　童颜摇了摇头，脑中一阵眩晕，于是索性闭上了眼。

　　乔乐和林慧心对视一眼，小声说：“心姐，颜姐在这坐了快仨小时了，不吃不喝不说话，身上还有伤呢，怎么熬得住呢……”

　　林慧心叹了口气，走过去坐在童颜身边的椅子上，揽着她的肩说：“童童，姐知道你担心江述，但你自己伤得也不轻，要是不想吃东西，就回病房躺着，等手术结束，姐去告诉你，行吗？”

　　童颜静了片刻，终于开口了。

　　“不要跟我说话，我想一个人待着。”

　　声音干涸嘶哑，微微颤抖。

　　林慧心无奈，看着赵浔阳，摇了摇头。

　　赵浔阳站起身，和林慧心去了一旁的楼梯间。

　　“赵医生，您看童颜这伤，得多久才能好？我们照顾时，有什么要注意的？”

　　“小臂骨折不算很严重，先打石膏固定治疗，至少得养八周。中度脑震荡会恶心、呕吐，多久恢复不一定，可能两周，也可能两三个月。这段时间她需要卧床静养，劳烦你们工作上的事多担待，医院这边有我，我妈回去收拾衣服了，晚点也会过来。”

　　林慧心点了点头：“好，记下了。那江述这个伤情，照您看……”

　　正说着，李正也走进了楼梯间。

　　赵浔阳说：“江述这边，目前已知的是左肘关节脱位、左腿多处骨折，右侧3-5肋骨骨折，双肺肺挫伤，脾脏破裂。其他的，得看手术情况，现在还不好说。”

　　也就是说，能不能下手术台都不一定。

　　李正烦躁地在楼梯间踱步，看了眼林慧心，又看了眼赵浔阳，欲言又止。

　　赵浔阳见状道：“我先回趟医办室，一会儿再过来。”说完就离开了。

　　李正黑着脸，冲林慧心不停点头。

　　“你想说什么就说。”林慧心皱眉。

　　“我想说什么？”李正反问一句，压制不住的火气，“我家江述自从跟童颜在一起，霉运就没断过，我能说什么？！真他妈的邪了门了，这俩人是天生犯克？要我说，赶紧断了吧，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林慧心一听，火气也上来了。

　　“这叫什么话？你意思是江述霉运全我家童颜害的呗！你要不要问问是谁先追的谁啊？我还替童颜委屈呢，自从官宣以来，她挨了多少骂，她抱怨一句了吗？今天这场车祸，纯纯的意外，这也要让童颜背锅？你们男的就不能承担一点责任，有事都是别人的呗，真是搞笑！但你有句话说对了，赶紧断了吧，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两人一开始还顾忌着外边，后来越吵越上头，声音也越飚越高。

　　楼梯间的门突然被敲响，乔乐推门探进头，说：“心姐、正哥，小点声吧。”说着朝童颜的方向偏了偏头，“外边听得真真儿的。”

　　*

　　凌晨五点，主刀医生秦淼从手术室里出来了。

　　李正忙跑过去，林慧心和乔乐也围了上去。

　　童颜在手术室外坚持到四点多，体力不支昏了过去，赵浔阳抱她回了病房，这会儿姨妈在守着她。

　　“谁是家属？”秦淼问。

　　李正忙举手：“我是。”手术同意书是他签的字。

　　“手术很顺利。颅内轻微出血，量不大，暂时不用处置，过几天再复查个CT，一会儿转到ICU观察。”

　　李正一颗心放到了肚子里。

　　林慧心问：“秦医生，江述能醒过来吧？不会植物……”

　　李正狠狠剜了她一眼：“你盼点好行吗？”话虽这么说，他也被勾起了不安，眼巴巴盯着秦淼。

　　秦淼说：“目前没这个风险，等观察期过了再看。”

　　“那骨折什么的，会有什么后遗症吗，比如瘸腿什么的……”林慧心又问。

　　李正龇牙咧嘴，恨不得吃了林慧心，然后又眼巴巴地看向秦淼。

　　“受这么重的伤，谁也不敢保证没有任何后遗症，走动的话，如果骨头长得好，应该不至于有什么大问题。病人年轻，好好休养，恢复情况还是比较乐观的。”

　　林慧心终于放了心，伸手和秦淼握了下：“多谢秦医生。”

　　“客气了。”秦淼点了个头，离开了。

　　李正莫名不爽，感觉林慧心才是江述的经纪人。但江述没事，他总算松了一大口气，看林慧心也就没那么生气了。

　　“林总也辛苦了，回去休息吧。”难得李正说了句好听话。

　　林慧心却不大买账，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转头就带乔乐走了，根本没搭他茬。

　　回到单人病房，童颜已经拔掉了输液针，这会儿还睡着，施秀芳靠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头一低一低地，正在打瞌睡。

　　林慧心走到床边，惊醒了施秀芳。

　　两人还没来得及打招呼，童颜突然喊了声：“江述！”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天旋地转，她伸手捂住了额头，神情很痛苦。

　　“颜颜！”施秀芳和林慧心忙扶住她，“怎么了，头疼是不是？我去叫医生。”

　　“不用。”童颜扯住姨妈的袖子，“江述怎么样？”

　　她说着就要下床，被林慧心使劲儿按住了。

　　“江述没事。手术很顺利。现在麻药劲儿还在，他没醒，转到ICU去了，可能要观察两天。我仔细问过医生了，不会瘸、不会植物人，好好休养能恢复的，你放心。”

　　童颜眼中泛起泪花：“真的吗？”

　　“真的。ICU不能随意进，你这会儿见不到他。先好好休息，养好自己的身体，江述还需要你照顾呢。”

　　童颜点了点头：“对，我要照顾他的。”说着看向施秀芳，“姨妈，我要吃东西，我要吃最补的东西。”

　　“好，好，想吃东西好，姨妈这就去给你买。”施秀芳眼眶湿着，对一旁的林慧心和乔乐说，“小林和乐乐，你们也熬了一夜了，快回去休息吧，我让浔阳来守着颜颜。”

　　林慧心也没再推辞，嘱咐了童颜两句，就和乔乐一起离开了。

　　童颜其实吃不下东西，胃里不停地翻腾，吃几口就想吐，吐了歇一歇，过了劲儿接着吃。

　　施秀芳看得十分心疼，抚着她的背说：“颜颜，实在吃不下，就不吃了，别勉强自己。”

　　“姨妈，我想赶紧好起来，我还要照顾江述的。你不知道，他身上有很多旧伤，这次又……”她没有继续说，仰头平静了一会儿，继续吃饭。

　　她这会儿记起来了，车祸发生的瞬间，江述一条手臂横到她胸前，将她死死按在了座位上。

　　也记起来，车辆翻滚的时候，对面那辆白色轿车里，闪现了一张熟悉的脸。

　　赵仕沅。

　　那个本该在待在监狱里的□□犯。

　　*

　　第二天，一大早先来探病的是交警。

　　肇事车辆逃了，经过一夜追踪，最后在城郊的废旧停车场找到了，司机不知所踪。

　　交警来询问童颜车祸的细节。

　　童颜很肯定地说：“我确信没看错，那辆车里坐的人是赵仕沅，这不是普通的车祸，是谋杀。”

　　两个交警对视一眼，见童颜状态很差，也就不再追问了。

　　“童女士，我们把你说的记录下来了，后续会有110的同事一起跟进。你先休息吧，今天就不打扰了。”

　　交警离开后不久，童颜刚躺下，潘秋生又来了。

　　童颜很诧异：“潘总？”

　　潘秋生点了点头，让秘书把果篮放在桌上，说：“我来看看你和江述。”

　　“江述允许探视了吗？”

　　“还没有，我在ICU外面隔着窗玻璃看了看，听说你们治疗都顺利，我就放心了。”

　　童颜其实很懵。

　　潘秋生穿得西装革履，慈眉善目，不像圈内大佬来探望同事，倒像是长辈对小辈那样的亲和。

　　可她和潘秋生很少有机会见到，入行以来，说过的话大概不超过十句，也从没听说江述和他有什么私交啊……

　　潘秋生见童颜神色困惑，便道：“看来江述没跟你提过，那我就不多嘴了。好好休息，改天我再过来看你们。”

　　江述应该跟她提什么，不是等等……还要过来？！

　　童颜受宠若惊的。

　　“多谢潘总，让您费心了。”

　　潘秋生笑了笑，离开了病房。

　　过了一会儿，又来了一位圈里同事，这时候能主动来探望的，都是私交不错，人品也过硬的朋友，童颜只得打起精神接待。

　　林慧心瞧她嘴都白了，终于忍不住发了条朋友圈，昭告同行，童颜伤情已稳定，身体还虚弱，感谢大家关心，等童颜病好，再亲自致谢垂问的朋友。

　　言外之意暂时不需要探视。

　　接下来的两天，童颜基本卧床，偶尔去江述在的ICU隔着玻璃瞧一眼。

　　ICU每天允许探视一次，但童颜的胳膊打了石膏，不便穿隔离服，所以进不去。听李正说江述已经清醒了，她多少放了心。

　　第三天，江述转进了普通病房。

　　童颜去看他的时候，他正在睡觉。这几天都是睡多醒少的，一来身体虚弱撑不了太久，二来也是止疼药的作用。

　　童颜没有打扰，就在床边的沙发上坐着，等他醒来。

　　等着等着睡着了，迷迷糊糊间听见动静，她惊醒过来，一睁眼，就看见江述正望着她。

　　童颜慢慢走过去，听他闷闷地咳嗽了一声，顿时有点慌。

　　“你怎么样？是不是很难受，我去叫医生吗？”

　　江述手指捏住了她的衣袖，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你想说什么？”她把耳朵靠近他嘴边。

　　听见他问：“疼不疼？”

　　童颜一下子就瘪了嘴，眼眶里含了两包泪，摇摇欲坠地。

　　她仰头抽了抽鼻子，屈膝蹲在床头，挨着他的手臂，侧趴下来，说：“不疼。”

　　“让我……看看你。”他又说。

　　童颜只好抬起头，让他看清楚她的脸。

　　她想忍住的，不想让他一醒来就为她担心。

　　可是眼泪根本止不住。

　　她只能尽量不发出声音，那表情想必是不好看的。

　　他牵了牵嘴角，露出一个苍白的笑，稍稍抬起受伤比较轻的右手臂，手指给她擦着泪，说：“丑丫头。想哭就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