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送春归》夏云难名

35、联合任务

　　朱迪神神秘秘调出照片，明黄与黑两色交织的警戒线内，道路尽头两边各种一颗梨花树，树杈上用电线绑了一根钢筋架在路中央，应该是居民搭来晒衣服的。

　　伸手不见五指的深夜，一个白衣飘飘的女孩儿头颅低垂，脖颈挂在那离地约一米四高的钢筋上，膝盖屈起，脚底触地，竟是吊死在了一个矮于其身高的杆上！

　　陆鸣：“这就有点灵异了，确定是第一案发现场？”

　　朱迪：“不确定刑侦怎么会转交共协？就是勒死在那上面，杆子跟电线缠在一起，锈都是拿电锯去切的，杆上也有黛西的皮肤组织，痕迹检验结果证明是挣扎时抓着栏杆撕扯，蹭上去的。”

　　陆鸣扭头看向身旁，食指关节敲击桌面：“这得让莫大师算一算。”

　　莫行打从进会议室门起就没说话，全程闭目养神。他身穿灰色运动套装，卫衣帽子遮住半张脸，只能看见薄薄的嘴唇。

　　“都找我和傅雪主了，算什么算，水系？”

　　琚婴垣往椅背上一靠，甩甩波浪长发，欣赏了会儿美甲，听见莫行发此问，头也不抬地纠正：“我不也在这吗？”

　　莫行与她素不对付，于是拉低帽沿，将绳子用力一抽，整颗头都被滑稽地全部包住，别说脸了，就算他立地入睡都看不出来。

　　陆鸣叹道：“莫行，你有点样子行不行。”

　　莫行摇摇头，抽绳在面部轻轻摇晃。

　　陈玄康索性催促朱迪说结果，这次请了三个市的顶尖外援，“对手”不容小觑。

　　“这三位死者，生前最后一个接触的人都是各自男朋友，且从证据链来看，都是凶手。但他们三个这几个月来死不承认，都说人不是自己杀的，包括这个亚奇。”

　　陆鸣：“他不是都被拍到了吗？还能不承认？”

　　朱迪：“是啊，当众杀人证据确凿，他非说自己当时没有任何印象，记不清录像里的事怎么发生的。”

　　“其他两个也这么说吗？”

　　“前两个案子发生有一段时间了，倒是没那么明显的证据，抓了挺久了，因为案子都有点玄乎所以迟迟没判。直到阚曼这个案子一上报，就全都串起来了。他们这三对，全都去看过《长生殿》的演出，而且死者都是女方。”

　　“当然，这么定性的理由还是死因太离奇，郑哲媛是死在父母坟前，整块地草都长得绿油油，就她烧没了；黛西更不用说，在这么矮的杆子上吊死。

　　“长生殿门口的池子，水也就一米深，再不会游泳，脚一蹬也起得来，结果没等到有人下去捞人就直挺挺沉底。消防和警察赶到时就知道不对，从没见过人淹死是沉在下面的，跟用大石头压着似的。”

　　陆鸣朝琚婴垣示意：“看来是你们的活。”

　　琚婴垣耸肩：“嗯哼。”

　　她问朱迪：“给个时间去就行了，把我们都喊来崇山，是不是还有别的事？”

　　会议室门轻轻被推开，所有人都扭头望去，连莫行都把抽绳拉开了。

　　没有授权，任何人都不可能进的了会议室，琚婴垣以为来者是菲尼克斯，莫行则以为是傅雪主。

　　可惜他们的猜测都落空，朱迪露出笑容：“广聆，来得真巧。来，给大家介绍下，这个案子奥研所介入了，这位是天炉座来的广聆笑。”

　　广聆笑认得琚婴垣和陆鸣，其他人都不太熟，故腼腆地打了个招呼：“各位好，叫我广聆就好。”

　　她停顿片刻，补充道：“我是奥研所总部的一级研究员，不过出生在崇山星联界。”

　　陈玄康凝眉：“崇山星联界？”

　　他想到了一个人。

　　菲尼克斯转会就是他一手包办的，不光出生地，连生辰八字教育经历全都门儿清。

　　广聆笑没有多说，而是将手中的文件交给朱迪，随后接管了屏幕。

　　她开门见山：“各位，这次的水潦困境由我负责，最终将写入琅玕日志，息壤分配权不变，还是由共协和交易所来，我不会插手，只负责对水潦进行监控和记录，以便深入研究。”

　　陆鸣：“为什么会惊动奥研所？这次困境究竟是什么？”

　　广聆笑：“水潦源头就在长生殿，没有时空界限，现有触发表征为观看剧目《长生殿》。”

　　朱迪已经授权给她全部的内容，包括刚刚的会议记录，广聆笑扫了一眼，继续说道：“朱迪部长刚刚介绍的三个案子只是其中最具有代表性的，其实遇难者多达23人，前后持续时间已超过一年。”

　　众人面面相觑，一年死23个人，平均一个月死两个，还都悄无声息，无凭无据。

　　广聆笑以遇难者称之，而非受害者，看来奥研所经过研判，已经定性。

　　“通讯频道开放给大家了，参与这次水潦绞杀的共工，即在座的各位，还有未到场的傅雪主、菲尼克斯，以及我本人，都需在本月30号抵达琅玕。区委已配合我们停止影视基地全部拍摄，前后十天内，影视基地不会出现任何平民游客，时间很充裕。”

　　莫行又噌得一下，将帽子抽绳拉紧，广聆笑都没看清他的长相，也不知到时见了还认不认得出来。

　　朱迪：“你也去？”

　　“对。”

　　朱迪指指广聆笑的手腕，她的岁锁是一块手表：“要不要喊菲尼克斯来一下。”

　　广聆笑将详细文件发到通讯频道中，漫不经心摇头：“算了，我回头跟他细说。”

　　“对了，傅会长那儿——”

　　陆鸣接话：“我跟她说就行。”

　　莫行站起来，身材竟十分高大，他双手插兜，闷声道：“可以走了？”

　　广聆笑哭笑不得，她好奇问道：“恕我无礼，您是？”

　　陆鸣有点不好意思，善意解释：“这是我们『金鳌岛』的莫行，我是陆鸣。广聆，我申请加了你的个人通讯，不介意的话请通过。”

　　广聆笑眼睛亮晶晶：“我认识您，上次羽山的直播我看过，烨凛的表现令人印象深刻。”

　　陆鸣说保证给烨凛将话带到，兴许以为广聆笑是烨凛的小迷妹。

　　莫行个性十足，没等陆鸣就先走一步，陆鸣快走两步追上，发现他正靠在云梯边，还戴着帽子，抽绳松开，高挺的鼻梁从缝隙中露出来。

　　二人的飞行器嗖得一声悬停在上空，云梯自动接轨，莫行走了进去。

　　陆鸣忍不住责备：“你下次别这么跟琚婴垣对着干，何必得罪她。”

　　莫行神情漠然：“没有对着干，不怕得罪她。”

　　“你是不怕，咱们今年在宏明有指标。”

　　“你和老沈就不该接这个指标。”

　　飞行器在塔台的指挥下进入空域，将在二十分钟后抵达一千公里外的羽山北部，那里正是『金鳌岛』会馆所在地。

　　陆鸣让智能系统接收通讯频道里的文件，其中每个注脚都标有广聆笑的个人签名，细节清晰有条理，让陆鸣心生好感。

　　“奥研所派来的这个丫头年纪不大，为人做事都挺有前途。”

　　莫行满脸怀疑：“你和她说了有五分钟话吗？还为人起来了。”

　　陆鸣：“你和傅雪主第一次见有说过半句话？”

　　莫行：“别拿她和傅雪主比。”

　　“你能耐，在背后夸雪主，当她面又贬她，雪主能喜欢你才是脑子进水。”

　　莫行冷哼：“她喜欢我干什么，喜欢你不就行了。”

　　陆鸣不愿再辩，岔开话题：“这个广聆笑的岁锁还是十几年前的老款，没和通讯设备合并，如今驻所和共协都不再用了。”

　　莫行刚才全程蒙脸，连广聆笑的样貌都只模模糊糊看了个大概，只记得是个面容清冷，说话谨慎腼腆的女孩儿，她待人接物彬彬有礼，说得一口标准宇宙岛官话，不掺杂丁点口音。

　　这证明她教育经历突出，起码是与她的贫民出生相比。

　　在崇山、羽山、宏明等超巨本地人眼里，星联界这三个字，就标志着“贫民”。

　　莫行倒是知道陆鸣想表达什么，故直击要害：“她不需要购买息壤。”

　　又联想到她的身份，这也不无稀奇：“她是一级研究员，这个级别都是顶级医师，不过才20多岁，应该是医校直升。”

　　十二年过去了，医学教育资源与药材依旧被坚实垄断，息壤仍是大多数人唯一的救命药。

　　陆鸣意味深长：“崇山星联界出生，这种家境的女孩，怎么读得了医校。”

　　莫行也沉思着走到窗边，灵光乍现：“她好像和菲尼克斯很熟。”

　　陆鸣点头：“估计不仅是星联界，还是下星联，我问问雪主，有可能她认识。”

　　莫行沉默片刻，令飞行器联系塔台，就地返程。

　　陆鸣摇头，并未制止，无奈道：“你呀。”

　　这厢琚婴垣与陈玄康也并未急着离开，他们也敏锐地捕捉到了广聆笑对菲尼克斯的态度。

　　陈玄康笑着试探：“菲尼克斯下个月就是『和氏璧』的人了，广聆研究员，这个任务我们出三个人，能给咱们共盟加几分？明年有望进前三十吗？”

　　广聆笑：“这个我不太清楚，我不管息壤分配的。”

　　陈玄康：“这样啊，哎，那你到时候别忘了加菲尼克斯的通讯，你知道，他很抢手的，我给你打个赌，这次绞杀直播，能吸引至少8千万观众在线。”

　　琚婴垣长相艳美，身材曼妙，此时像个大姐姐一样，对广聆笑嘘寒问暖：“怎么样，崇山待得习不习惯，我记得星联界那边吃的口味很重，崇山菜偏酸。”

　　朱迪：“不是酸，是酸辣。”

　　琚婴垣：“酸辣不是酸吗？你少抠字眼。”

　　广聆笑承她的好意，本身也有意接近琚婴垣，便乖乖回答：“我是下星联的，本身口味很淡，反而吃不惯阿尔泰那边的东西。”

　　琚婴垣不提菲尼克斯，但心中已经有了定论。

　　她发出邀请：“离30号还有几天，要不要来宏明玩几天再去琅玕？我和玄康都是精神系的，有不少问题得跟你们请教。”

　　『和氏璧』的共工大多是辅助类，其中又以精神系最多，这个派别的共工参加一次任务，不会贡献太多息壤，所以『和氏璧』此次引进菲尼克斯这个大杀器，决心可见一斑。

　　另一方面，靠着辅助共工就能将『和氏璧』做到全星系前五十，足以证明琚婴垣这位会长的含金量。

　　琚婴垣出身羽山豪门，自小天资聪颖，一枝独秀，享尽百般宠爱，成年后就继任了父亲的会长职位。

　　在傅雪主横空出世前，琚婴垣持续霸占天柱排行榜第一名的宝座长达五年之久，从她23岁到28岁，职业生涯的绝对上升期，独占鳌头，风头无两。

　　如今傅雪主31岁，琚婴垣29岁，榜首的位置已有易主之势。

　　琚婴垣的息壤形态为精神控制，曾经的魏千言与她相比是小巫见大巫。

　　广聆笑出于项目研习之目的，经常回放重看『和氏璧』参与绞杀水潦的直播录像，此刻见到本人出现在面前，还如此平易近人，不免多说了几句。

　　临走前，琚婴垣相见恨晚，说要给广聆笑介绍自己会里的优质共工给她认识。

　　送走二人，朱迪一屁股坐在转椅上，脚下一蹬，转起了圈圈。

　　“琚婴垣可真能聊，还以为是个冷艳大美女，怎么是个话痨？跟傅雪主那个炮仗一样一样的，人不可貌相。”

　　朱迪可能是在人前装怂装习惯了，只要身边没了生人，便立刻打回原形，站没站相，坐没坐相。

　　广聆笑也卸下心防，面对屏幕坐在会议桌上，不再是刚刚那副寡言少语的学生模样。

　　朱迪：“哟，大小姐你也学会上桌了，跟谁学的。”

　　广聆笑抬头仰看屏幕，将阚曼的临终照放大，再放大，直到整面墙都是那双不可置信的杏眼。

　　“背疼，坐凳子不舒服。”

　　“你放这么大干嘛，瘆得慌。真是够古怪的，明明知道不是鬼是水潦，还是觉得后背发凉，你说这次水潦到底是什么？为什么用这么委婉的方式杀人？”

　　广聆笑深深凝视阚曼的眼底，仿若与死者无声对话。

　　那双眼睛里写着如此复杂的情绪，简直让人想回到她临终前，与她聊一聊，如此死去到底是什么感觉。

　　“你知道飞行器被古地球人称作什么吗？不明飞行物。以前，解释不清、又能吓人的东西，人们就叫它鬼，现在，有些能解释得通了，就叫它水潦，可是还有那么多等着我们去挖掘，去证明的，又该叫什么呢？”

　　广聆笑喃喃说道。

　　朱迪踹桌子一脚，让广聆笑看自己：“菲尼克斯要去宏明了，你劝过没？”

　　“劝了，没用。”

　　朱迪感到新奇：“你也劝不动？”

　　他摇头晃脑地长叫一声，伤春悲秋：“孩子长大咯，不好管咯，想想以前，他可是对你言听计从，指哪打哪，比狗还老实。”

　　广聆笑斜他一眼：“瞎喊什么。”

　　她与朱迪结交十几年，彼此之间渊源很深，所以即使年龄差了十岁有余，说话还是没大没小，好在朱迪从不在意。

　　“菲尼克斯的粉丝可是遍布全星系，他又是出了名的仇视共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次去琅玕可就有意思了，到时候打算怎么办？”

　　广聆笑眨巴眼睛：“菲尼克斯？跟他不熟。”

　　朱迪哈哈大笑，给她比个大拇指：“考验你演员实力的时候又到了，期待你的发挥。”

　　广聆笑无所谓：“很简单，不难。”

　　“你是老演员了当然不难，难的是，嗯，菲尼克斯。哈哈哈，你可跟他说好了，别在你身边蹭来蹭去，他女粉丝会伤心的——”

　　经他提醒，广聆笑也觉得有必要和菲尼克斯约法三章。

　　自上次在『杨枝江畔』不欢而散，广聆笑就没回去过，除了每日衣食住行，别的不再多过问，兰诺也一反常态，说话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还以为乖小狗没有青春期，原来只是推迟了几年，如今可是叛逆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