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分之想【师徒】》云行梦止

51、第五十章

　　羽获依旧穿着她那身白衣，如同丧服一般。

　　她整体与第一次见面时并没有什么，唯一有变化的应该是眼睛里的神韵，此时的她看起来比现实世界中的她凌冽不少。

　　履泽双手作揖，“羽获大人好久不见。”

　　羽获拂袖，将履泽弯下去的身子抬起，“履大人何须多礼。”

　　说到这，羽获又提起之前他离开的那事，“之前是我的想法太过激，应该慎重考虑的。”

　　尽管从三枯那里知道了一些故事梗概，可具体内容履泽不知道，他不敢冒险，斟酌半天他想了个既不会暴露又能套出话的问题。

　　“所以呢？你现在的决定是什么？”

　　羽获被他反问住了。

　　仿佛从未见过这样的履泽，她抚掌大笑。

　　履泽没有说话冷眼看着面前这个张狂的女子。

　　等羽获笑够了，她饶有兴趣地看着履泽，“你怎么回了一趟家，性子都变直率了。听说你把你老家的妻子带了回来？”

　　“嗯。”想起子渔履泽抿了抿唇点头。

　　“没想到你还挺长情的，”羽获围着他打量，“你看，来黎城的巫医有多少还记得家乡的人？魔族法术本就重欲望，女的寻欢作乐，男的偷香窃玉，这都是人之常情，你却像个异类。”

　　“只是我吗？”履泽问。

　　他的回答取悦了羽获，“好好好，我们都是异类。”

　　“说正事吧。”

　　相比之前，羽获更喜欢现在的履泽，有事说事，不拐弯抹角。

　　“让底层魔族为有法力的魔族牺牲，是我太过想当然，但是你说让整个魔族都学会法术，实在是不现实，每个人资质不同，能不能学会先不说，光是找人授课就很难，让普通魔突破禁锢，非魔族各世家当家不可。可以做的没能力，有能力的不能教。”羽获边赔罪边向履泽解释。

　　到现在履泽终于明白，两人为何会争吵。

　　自私自利是魔族的本性，也难怪子渔会提出牺牲底层百姓成就世家的方案。

　　光这一点，魔族连凡间的人都不如。

　　履泽冷哼，“无非是你害怕被教化的百姓被世家掌握，哪来那么多借口。”

　　羽获态度急转直下，在炎炎夏日，水榭旁的水面结起厚厚一层冰。

　　“那你说我怎么办？”羽获反问，“你让我怎么办，各大世家对我本就不服，为了这事，我把兵力全送到他们手上？到底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战事一旦被挑起，死的可就不是那点底层魔了。更别提离开北山了！”

　　“可让他们作为养料，变成你稳固世家的棋子，就对了吗？”接受过仙家正统思想的履泽，决不能容忍无辜百姓作为当权者的垫脚石。

　　“我也不想啊！可是你们这些巫医可有想出办法！都是一群酒囊饭袋！”

　　眼瞅着就要吵起来了，三枯及时出现在水榭旁，“羽获大人，邙家二少爷出事了。”

　　“一个昏睡症患者能出什么事？”羽获有些不耐烦。

　　三枯看了眼水榭中的履泽继续说：“三少爷，在黎城西边的村子抓了两个不会法术的平民，偷用邙老爷子的法器给二少爷吸取生气，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错，邙二少爷法力四散正在加速衰老。”

　　羽获听明白了，她瞟了眼履泽问三枯，“是来找履泽？”

　　三枯颔首，“是，邙老爷子听闻履大人回来了，特意差人来请履大人过去。”

　　邙氏黎城世家之一，为羽获上位立下了汗马功劳，她也愿意给他们一些无关紧要的特权。

　　“既然邙老爷子都发话了，那就让履泽去一趟吧。”

　　这场谈话不欢而散，再聊下去羽获也怕履泽会再次不告而别，魔族能治昏睡症的也就这一个巫医，可不得宝贝点。

　　三枯与邙家管家拉扯了一会儿，随后将履泽交到他手上，快速返回水榭。

　　羽获见他去而复返问：“怎么回来了？”

　　三枯低头，“邙府说二少爷气息微弱，不方便接待，害怕咱身上的功法冲撞了他。”

　　“呵，”羽获不用想也知道邙府打的算盘。

　　不过，她不想再继续这个问题聊下去，她问：“东城那边怎么样？”

　　三枯知道羽获在问谁，他回答：“云霜小姐今天没在家中呆，倒是将黎城大大小小的医馆跑了个遍。”

　　“哦？”羽获倒茶的手顿了顿。

　　三枯说：“云霜会些医术，只不过没有法术，在邙泉村巫师被召集到黎城后，都是由她为村民看病。”

　　“那她走了，谁给邙泉村村民看病？”羽获没有指责的意思，纯好奇。

　　“应该没了。”三枯说，“为此邙泉村的村民还去她家闹了。”

　　羽获举着茶杯面对太阳伸了个懒腰，勾勾嘴角漫不经心地说：“履泽也没他说的那么大义，换成自家人，就舍不得了？”

　　——

　　履泽刚下车，就被邙府的人连拉带拽带到了内院。

　　院内人不少，有巫医也有府内各院的主人下人，无一例外在他进门后都涌了上来。

　　管家伸手挡住众人，话也说得客气，“二少爷还等着履大人救命，各位想要交谈，请在之后再来。”

　　邙老爷子要的人，众人也不敢拦，履泽跟在管家身后进了屋。

　　进门，入眼便是一位少年笔直地跪在中间，他身上有鞭子抽打的痕迹，每一道都下了狠劲，血迹斑斑触目惊心。

　　一位妇人看管家将履泽带来，忙不迭迎上前，“是履大人吧，你快来看看我儿怎么了。”

　　履泽这才注意到屋内的人，除了面前这个妇人，屋内还有一个妇人和三个男人。

　　床边坐着一个老头，光看他不怒自威的神态判定那人一定是邙家家主。

　　履泽向床边靠近，老头朝他颔首，“劳烦履大人了。”

　　他摇头，伸手抓住邙二少的胳膊，探查他的脉搏。

　　越探查，越生气，邙二少身体内堆积的气几乎是两个人全部的量，不用想，那两个无辜的百姓已经没命了。

　　床边站着的人看履泽隆起的眉峰，神色各异。

　　迎接履泽的那个妇人甚至哭了起来。

　　履泽内心挣扎，犹豫着要不要救面前的这个人。

　　这件事说来不是他的错，可他也却实实在在地夺走了两个无辜的生命。

　　邙老爷子问：“我孙子怎么样？”

　　“不怎么样。”履泽没好气说道。

　　屋内瞬间炸开了锅，鞭子声在身后响起，连带着还有劝阻声。

　　吵闹持续了一会儿，履泽冷眼旁观，他想，如果邙老爷子真的很重视床上躺的这人，那跪着的少年绝不会出现在屋内，他背上的伤看起来可怕，对于魔却没任何事，躺两天就好了，把少年拉来只不过是做戏。

　　履泽喝止道：“闭嘴，安静点，还想不想让他活了。”

　　望着屋内神情各异的几个人，履泽忽然怜爱起床上的少年，或许他可以把他当成一个试验品，即使他承受不住了，也当是赎罪，为了之后的万千无辜百姓。

　　履泽根据自己理解，先用黑气抽出他体内旁人的生气，再用仙法稍加引导，很快便打通了他的血脉。

　　这个速度让履泽都有些惊讶。

　　同样是昏睡许久的魔，对比邙泉村的那些人，救助邙二少简直太轻松了。

　　事实证明，有法力的魔救起来要比没法力的轻松许多。

　　经过此次仙魔两法并用的实验，履泽终于明白了魔族为什么会陷入昏睡。

　　看情况与北山和他们的血脉有关，东桑带来的法术是至阴之术，万年代代更迭，这种邪术早已渗透每一个魔族血脉，再加上北山本就地处阴寒，这会造成人体血脉的积堵，这对于先天没有法力后天又没人教的魔来说是致命的。

　　简单来说，就是法力越高越能冲破血脉的堵塞，不受其干扰。

　　而解决这个问题只有两种办法！

　　一个是羽获口中，牺牲没有法力的平民去提高有法力的魔族，让他们免受昏睡症的同时又精进了法力，但……治标不治本。

　　还有一种就是，离开北山，去一个灵气充沛的地方。而这个方法对于现在的魔族基本上不可能实现。

　　履泽在邙二少手上搭了许久，直到他体内的仙气慢慢散去才撒手。

　　屋内全是老狐狸，他必须谨慎些，在魔界仙法同样是禁术。

　　邙二少手指微动，床边的妇人看见以为自己眼花了，她掐了把自己的手背，“哎呦”疼出声。

　　站在他一旁的丈夫看到她这个举动不由指责道：“你这是在干什么？”

　　妇人眼泪滑落，颤抖着双手指向床上的少年，一句话说不完整，“你……你帮我看看……阿竹是不是醒了？”

　　此话一出，全屋沸腾。

　　开玩笑，邙竹得了昏睡症已有半年，大大小小的巫医都看过，之前履泽也为他看过，完全没有起色。

　　跪着的邙三少也按捺不住，想从地上起来去看看哥哥。

　　直到几道兴奋的呼声响起，他终是按捺不住冲到床边。

　　邙竹已经睁开了眼，他望向围着他的众人挨个叫名字。

　　邙竹的爹娘止不住地流泪，要不是有邙老爷子坐床边，邙二夫人几乎要趴到床上抱住她那宝贝儿子。

　　自打邙二妇人出声，履泽便找了个空隙钻了出去，他站在屋外听这一家的哭声，内心毫无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