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分之想【师徒】》云行梦止

44、第四十三章

　　所有人的视线都停留在履泽身上。

　　明明是夏日，可吹来的风却冰凉刺骨。履泽从子渔身后走出，行至她旁边时，勉强对她露出了一抹笑容。

　　他看到师父的眼中并没有愤怒，只有浓到化不开的担忧。越是这样，他越是难过，他不该隐瞒师父的。

　　他早该想到，今天这一出戏是羽获她们为自己准备的，如若早些告知……

　　履泽想了想还是摇头，师父依旧会做出同样的决定，她绝不会允许无辜的百姓因自己而死。也许知道后下决定反而会更快。

　　再看看师父，履泽仿佛生出了无限勇气，他站在队伍最前方与羽获对峙，“羽获姑娘我记得当时我就跟你说清楚了，我叫履泽，取自六十四卦之一，这个名字自我出生便跟随到现在。就算你说我全身上下所有气息都来自你们魔尊，我也是履泽，那个魔尊跟我没有半点关系。”

　　这一刻，子渔忽然很庆幸，她的决定是对的，知善恶才能明是非。履泽对自己有清楚的定位，她很欣慰。

　　羽然却不愿意看到这样的情况，她也不管履泽是不是他们的主君，直接骂道：“你真是油盐不进。我姐姐为了帮你恢复，承受了多少压力，你就是这么回报她的，不停伤她的心。”

　　“帮我恢复？”除了上次春水街见面，履泽和她们再没交集，何谈帮助，难道……

　　“师父！小心。”履泽匆忙转身，想要提醒子渔，但还是晚了一步。

　　法阵将除却他以外的所有人都扔了出去，视线模糊，意识也开始涣散，在黑暗降临之前他看到了羽获在笑，笑得哀伤。

　　履泽漂流在意识之海，海水无边看不到尽头，如银沙般的月光泼洒在海面，一艘小船儿摇摇晃晃从遥远的天边飘到履泽身边。

　　船桨碰到履泽的手，将他唤醒。

　　履泽缓缓睁开紧闭的双眼，入目便是如水一般的天空，他下意识将手往后放，想要找个支点坐起身来，却扑了个空。

　　失去平衡后，他整个身子都在往下沉。

　　溺水的恐惧再次袭来，在求生欲望催使下，履泽奋力向上游。

　　在摸到船桨后，他长舒一口气。

　　履泽摸着小船的边缘慢慢爬上船，等上了船他已累极，脱手躺在小船中央，他抬头望天，天空中只有一轮明月散发着幽幽冷光点亮这片意识之海。

　　履泽四处张望，这里没有沙滩，没有浮木，只有一艘孤寂的小船载着他不断前行。

　　没看到师父和连祁，履泽心中轻松了许多，他对羽获的敌意也减轻了一点，没把师父他们卷入其中，他很感激。

　　冷静下来，履泽终于开始认真思考，羽然说的恢复到底是什么，到这后他并没有感觉到一点不舒服，把他抛到这里到底是为什么？

　　没有参照物，履泽都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

　　不知道羽获做了什么，履泽一点法术都使不出来只能任由小船在海面上飘荡。

　　没有办法只有顺其自然，履泽估摸着时间，就在他掐指算到第三个时辰时，天边突然出现了一道金光。

　　小船仿佛受到了感召，以极快的速度飞向金光。履泽十指紧紧扣在船上，防止小船速度过快，将他甩了下去。

　　没一会儿，小船载着履泽抵达金光，那里有无数光墙，每一面墙上都有画面，大多数是熟悉的。

　　小船不再前进，一对船桨飞到履泽手中，他划浆穿过无数的光墙。

　　其实，叫记忆之墙更为合适，因为每一面墙上都是履泽的记忆。

　　他慢慢划着，遇到值得回忆的就多停留一会儿。

　　回忆是从现在通往过去，每一面墙上显现的都是履泽最深刻的回忆。

　　履泽停在一面光墙前，望着从高台之上走下来的女子，牵起双眼无光的少年一步步离开了广明殿，饶是以旁观者的角度，看到这个场面，履泽的心还是不由怦怦直跳。

　　光墙上的画面结束，履泽站在墙前久久不能平静，半晌后，他才划着小船离开。

　　接下来都是不太美好的回忆，被冷落的那几年他受尽了欺负，山上的孩子不待见他，山下的孩子长到一定年龄便会失去单纯，做每一件事之前都会衡量这件事是否对自己有益。

　　他渐渐变得不爱去学堂，好不容易有个对他好的小弟子，还被其他仙人孤立，最后以下山告终。

　　这件事让灵风谷许多弟子对他避如蛇蝎，只有一个，可能是怜悯他，偶尔会帮衬一二。

　　不过，他也在五年前弃他而去，转而站到了他的对立面。

　　这些陈年暗疴，自从他遇到师父后已经很少想起。

　　他也不愿在那些肮脏的回忆中停留太久，如今他有师父，一切都在变好。

　　小船停在太虚真人抱着他的画面前。

　　履泽有些紧张，再往下便是师父都不知道的事情了，他需要调整心态去面对一切未知。

　　他到底与敖放有什么关系，羽获他们到底说得是不是真的，如果他真是敖放的转世他该怎么办，怎么面对师父。

　　海水开始晃动，仿佛是在催他继续往前。

　　履泽也知道逃避只是一时的，只要羽获、羽然还在，他就永远不可能逃脱。

　　为了与她们做个了断，他也不得不继续前进。

　　就算敖放与他真有些什么关系，但他就不是他了吗？

　　想明白这些，履泽眼神由恐惧转为坚定，利索地划起船来。

　　才踏入婴儿时的回忆，周围的环境就开始变了，天空就像被蒙了层黑布，原先照亮四方的那轮明月也消失不见。

　　凭借着光墙那点微不足道的光，履泽继续前行。

　　他听到山呼海啸以及人们的哭喊声，画面中正是北海他和师父去过的一座城池。

　　拿着包袱的百姓疯狂向城门口跑，嘴里还不停喊着，“仙人和魔族正在北海上空打仗，快点逃！”

　　然而，他们从未细想，仅靠人的双腿怎么能跑出仙魔大战的范围圈。

　　城中一片混乱，城外同样如此，一些跟着家长跑丢的孩子傻傻地站在路中间放声大哭。

　　履泽的目光停留在一对夫妇身上，两人抱着襁褓中的孩子被人流推着往前走。

　　小孩子很听话，即使周围哭声震天，也丝毫影响不到他，他圆圆的眼睛透过爹娘胳膊的缝隙，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世界。

　　不用思考，履泽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就知道，那个婴儿是自己。

　　这是不是可以说明，他并不是敖放的转世，他有父母。仙魔大战开始时他就出生了，他跟敖放是同一个时期的人，并不像羽获说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