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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边沿 ...

  •   顾安雷阳忙领车队路旁停了,叫队伍先走,谁知,这队伍却在这家门口停了,迎头骑高头大马的红袍男人下了马,一位同穿红袍头戴红布巾的男子接出来,二人携手入府。
      顾安捏了捏雷阳的手,问道:“这是?”
      雷阳道:“沿城,南风盛行,男子如女子般正常嫁娶。”
      顾安薄唇一挑,靠近雷阳耳边,低声道:“哥哥,你愿嫁我么?”
      雷阳手指一紧,一时竟愣住了。
      半晌,低头不语。
      脸上火辣辣,心里烧得慌,莫大的喜悦冲上脑门儿,百转纠结。
      顾安见他低头不语,抿唇,移开视线,暗恼呆子!
      是夜,顾安和雷阳走在街道上,坊市灯火通明,身边男子们来来往往,牵手的,揽腰的,殷勤献好的,竟比那男女夫妻还多些。
      雷阳又道:“此处自古男多女少,风俗如此,所以大家也不当回事儿。”
      顾安转头笑道:“哥哥,以后咱们也在此定居如何?”
      雷阳定定瞧他,见他眉眼笑得明朗,不忍相拒,却也实说不出应允的话来。
      承诺,很重,重到他现在,还没有足够底气允诺于他。
      顾安也不要他回答,指着一处庙宇问:“那是什么?”
      灰砖黑瓦,人来人往,廊下灯火辉煌,小摊林立,字画笔墨、玉宝古董、彩胜百货,甚至汤饼蜜饯,应有尽有,热闹非常。
      雷阳帮他挡开人群,护着他小心走着,防止有人冲撞了他,一面道:“兔儿庙,此地南风盛行,便有这掌管男子姻缘的兔儿庙,香火也繁盛,估摸,今日赶上庙会了。”
      顾安牵着他的手上前,庙堂中央立着兔首人身彩塑雕像,雕像前正一对青年男子参拜,参拜完二人相视一笑,爱意融融。
      顾安拉了雷阳的手,一齐上前要跪,雷阳舍不得拗他,跪下,虔诚参拜。
      睁眼,转头,见顾安参拜的虔诚模样,心泡在蜜罐儿里似的。
      顾安一路笑意盈盈,眸色晶亮,见本地特色玉冰酿实在独特,一时没能忍住,喝多了些,又馋嘴多吃了些当地点心。
      晚上二人洗漱了,顾安两腮莹润,眼尾湿红,躺雷阳腿间,拉雷阳给他揉肚子。
      只揉着揉着,手拉雷阳手便送下去了……
      只当他转身趴雷阳身上,手往下时,却被一把抓住,雷阳忙不迭翻身下床。
      顾安冷了脸:“过来!”
      雷阳站了会儿,方床边坐了,给顾安轻轻打扇。
      顾安细细盯着他瞧了会儿,冷哼一声,转头面向里侧,背对他睡去。
      雷阳垂眸。
      明明灭灭灯光下,神情隐忍莫测。
      八月十三到了边沿城。
      风里送来血腥味。
      雷阳眉头紧皱,心里压了块石头似的堵。
      进城,城里气氛竟十分紧张,个个儿愁眉苦脸唉声叹气,又有情绪激动埋怨官府的。
      雷阳一行人未停留,一路行至海边。
      正路上,雷阳忽弃车上马,纵马狂奔。
      到了地儿,雷阳怔住了。
      眼前,房屋破败,木屋坍塌,烧成废墟,废墟上,血痕斑斑……
      远处有几人挨挨凑凑躲简陋帐篷里……
      又闻远处妇幼老弱哀叹呻吟……
      如何成了这般?
      顾安赶上来,见了如此场面,狠狠怔住了。
      苏大远远见了他们,迎了上来,安排他们一行人接风洗尘歇下后,找到雷阳道:“雷哥,你也看到了,这事儿,我一向服你,你只说怎么办,我便怎么办。”
      雷阳道:“如何成了这样?”
      苏大愤道:“自年上,倭寇便时常骚扰百姓,之前一直倒还好,只三五个不成体统,夜半时分偷袭罢了,偷完就跑。前儿,不知怎的,竟像有人组织筹划似的,青天白日的,几十个人一气儿扫荡了好几个村子,哎,那些人,简直不是人,见女人便抢,见男人便杀,小孩儿老人都不放过,没人性的畜生!”
      雷阳皱眉道:“军队呢?”
      苏大摇头道:“不知。这儿的将军,只听说是皇亲国戚,主帐离这儿一百多公里,别的便不知了。”
      雷阳又问:“队里青壮还在?”
      苏大道:“在是都在,可到底我村里带出来的,有的还算不错,有的……”
      说着,又长叹一声。
      雷阳点头。
      苏大又道:“前儿又听说,倭寇准备在八月十五那日里上岸抢盗,雷哥,你看这……”
      雷阳却道:“没事,放心,有我。”
      苏大这才点点头走了。
      刚出门,便遇到等在门口的顾安,点头权做招呼,便离开。
      虽是八月,边沿却依旧十分热。
      顾安进门,见雷阳坐案后椅上发怔,一头的汗竟顾不得。
      袖了帕子,想近身轻拭雷阳额上的汗珠子,却只将帕子递给雷阳,一面叹道:“我能做些什么?”
      雷阳回神,接过那方冰冰凉凉的青帕子,深深看他,声音低沉温柔:“遇之,回京吧。”
      顾安一愣,第一次叫他的字,却是求他回京。
      “你呢?”
      雷阳攥紧帕子,低声道:“前儿礼王告诉我,今上有意整顿航路……”
      顾安手指轻捻,想要摩挲他的短发茬,忍了。
      “是么?”
      海图,游记,水军……
      礼王到底想干什么?
      “你可知,我回去,意味着什么?”
      雷阳手收紧,帕子被捏得不成个样子,他概能猜到,毕竟顾老爷子的心思很明显。
      概,顾安回去,他二人,便真完了。
      雷阳闭眼,额头抵着帕子,腰背微蜷,神色痛苦,似背负大山般沉重。
      顾安中毒时曾言,若为爱,抛家弃亲,舍弃毕生所学所求,这样的爱,还值得吗?
      他之前不明,现想来,若他真要顾安为与他厮守,抛弃毕生所求的遇仙楼,抛弃毕生所爱的酿酒,抛弃养他长大的顾老太爷,那他又与畜牲何异?
      顾老太爷说,他只想顾安忙碌一日回家时,有个妥帖温柔的人照顾,让顾安能舒心顺意。
      他自认,看不得稚子失怙,老弱受欺,妇女遭辱……这些总能让他想到他那可怜的不知所踪的幼弟弱母。
      他也自认,现他给不了顾安舒心顺意的妥帖照顾……
      原他只想着,将营里兄弟们安顿好便罢了,现境况……
      老弱妇孺的哀嚎呻吟一直在他耳边回荡。
      “遇之,回吧……”
      室内空气寂静。
      只听得秋虫啾啾。
      半晌,才听顾安声音响起,听不出情绪。
      “好。”
      顿了顿,又道:“我队里,有几个护卫,有些功夫在身上,到时,问问,愿意的就领了来。”
      雷阳低低嗯了一声。
      顾安又道:“我有个东西给你。”
      说着,转身出门。
      雷阳盯着窗外顾安远行没入月色里的背影,心里揪疼。
      此处不安全,若真打起来,战场上刀剑无眼。
      他是个无家无亲的,死了倒也没什么,他不能,叫顾安也死在这儿。
      顾老太爷,会伤心欲绝。
      顾姨娘,也会痛不欲生。
      未曾谋面的顾三爷,定也很是痛苦。
      他怎能,为一己私心,叫顾安时刻身在生死存亡的境地,又怎能叫顾安因他而与亲友决裂?
      那样,太过自私。
      不多久,顾安身后跟了扫墨,捧了东西来。
      顾安道:“下面的收货收到的,放我这无用,给你使去。”
      原是一块大沙盘。
      雷阳郑重接过,放岸上,翻出前儿苏大着人绘制的舆图,在沙盘上演练起来。
      顾安见他入神,悄悄出去,关上门,回自个儿屋里。
      扫墨却道:“爷……您何必如此自苦?何不告诉雷壮士您的安排筹划?想必……”
      顾安斥道:“多嘴!”
      扫墨忙闭了嘴,内心却替主子心疼。
      顾安夜半噩梦惊醒,倚栏饮酒望月。
      原所谓战火离乱,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竟是如此。而今日所见,恐无其十分之一吧。
      沿海的楼高,天更高,月也更清。
      倒映得空旷院子里凄清冷寂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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