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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晕船 ...

  •   又几日,到海州转走水路。
      雷阳本就晕船,偏几日里心绪烦乱,更添头晕目眩,反胃恶心,时时刻刻翻江倒海似的。
      不到两日,昏昏沉沉。
      脑海里皆是那句,“凭什么?”
      混混沌沌睡了,梦里却见顾老太爷要打断顾安的腿把顾安撵出家门;忽又见顾安冷眼睨他,声音冰冷质问他凭什么;几瞬间又见看不清脸的母亲弟弟训斥他带坏好人,使人众叛亲离不得善终……
      第二日起,竟连床都下不得。
      顾安听闻,急得扔了书卷起身,刚起身,却顿住,出门叫扫墨拿了个漆金盒子过来,对顾二道:“去,瞧瞧去。”
      顾二起身,接过盒子,小声嘀咕:“你怎么不去?”
      顾安冷瞥他一眼。
      顾二忙不迭跑了。
      顾安捧书看向窗外,绿水幽幽,青山迢迢。
      书页,却再未翻过。
      雷阳房里。
      他正躺床上浑浑噩噩。
      听有人进来,勉力掀开眼皮,见是顾二,刚准备起身,就被拦住。
      顾二道:“我就来送个东西。”
      说着把盒儿放下就走。
      雷阳打开盒子,四宫格子里放着陈皮梅子、山楂片儿、蜜渍沙果干和葡萄干。
      都是酸酸甜甜,止呕最好的蜜饯。
      雷阳抱了盒子,闻着酸味儿,又混混沌沌睡去。
      睡梦中,那股子熟悉的幽淡清香萦绕身边,雷阳恍惚梦里,回到那夜,不禁揽香入怀。
      闻着香,抱着人,怀里充实,心里踏实安定下来,难得睡得香甜。
      次日醒来,怀里空空荡荡。
      空虚难过淹没了他。
      胃里又翻滚起来。
      船家送了饭菜来,竟比往常更清淡开胃些,雷阳勉强用了些。
      依旧萎靡不振。
      顾二的蜜饯送得殷勤,次次送到即走,不多说一句话。
      又一日,风浪大了些,雷阳吐得厉害,顾二领大夫来瞧了,开了些止吐和安神的药来,每日煎了送他吃了。
      原定船行半旬直达省城,提前十日上了岸。
      雷阳骑马远远坠在队伍最后,发现队伍里少了几个人,原一直绑着手跟在后头的。
      又听前面顾二问:“我人呢?”
      顾安冷道:“船上。”
      顾二忽激动叫喊起来:“你这是想叫他们死?!!”
      顾安冷睨他一眼,又瞥一眼扫墨。
      扫墨忙上前,将那几人做的事一一说了。
      顾安道:“背主求荣的人你还留?想必你出生时把脑子忘姨娘那儿了,回去找找去,好歹也是人脑子。”
      顾二无言。
      直到府城,二人竟未打过照面。
      雷阳端坐马上,面色沉寂。
      又一个半月过,众人抵达南省府城。
      顾安携顾氏众人拜访秦老爷子,留府城几日与秦氏商谈酒务生意,雷阳留了封信自回了姚家村。
      顺道儿带走了林老板。
      当秦大掌柜的和顾安见着人去楼空的屋子时,二人同时冷了脸。
      雷阳却已纵马,先送林老板回小酒馆,自个儿回了姚家村。
      到家,收拾了细软衣物,又翻出边沿带回的货物送去给三爷,特给大郎家小子带了副长命富贵银镯子。
      大郎家小子自小爱他,见他来了,撇了阿呆,往他身上一扑要抱。
      众人正聊着,忽听得院儿外吵嚷,出门一瞧,一辆青布小车停门口,马车后面浩浩荡荡跟了一群人,正往下搬东西送屋里去,一时引得姚家村众人隔河相望,议论纷纷。
      三爷出门笑道:“是圆圆来啦?”
      顾安迎上笑道:“是,圆圆来了。”
      雷阳站一旁,见他无视他错身而过,垂眸跟在后头,眸里痛苦之色一闪而过。
      二郎见顾安周身气度非凡,锦衣华冠,和前儿又是一番模样,一时不敢上前,顾安挑眉道:“二郎这是不认我了?”
      二郎怯怯摇头。
      顾安见雷阳手里抱着个敦实小子,怔愣片刻,笑道:“呦,这是大郎哥家的?这么大了?”
      大郎忙接过娃娃,笑道:“三岁了。”
      顾安忙叫扫墨封了礼来送给孩子。
      几个岁岁平安金锞子,一副长命金锁,
      大郎推拒道:“礼太重,折煞了他。”
      顾安道:“这是我小时候的,拿去戴着玩儿。”
      大郎这才谢了,接过戴孩子身上。
      三爷忙引众人进院,又笑道:“雷子,明日再走!今儿留下也尝尝我这好酒来!”
      那小子一听说雷阳留下,扑棱要雷阳抱。
      雷阳怕摔了孩子,忙接过抱着。
      阿呆蹦蹦跳跳绕在顾安脚边,顾安蹲下挠了挠阿呆下巴。
      顾安余光瞥见,嘴角微微抿起,又见二郎小心打量他,又挂起笑来。
      时隔三年,众人又围坐三爷家里。
      大郎媳妇儿捧出茶饭来放桌上,三爷道:“圆圆不是外人,坐下一起吃。”
      顾安起身施礼:“嫂子。”
      大郎媳妇儿还礼坐下。
      三爷开了酒,众人满上,三爷举杯笑道:“平安是福。”
      顾安笑道:“平安是福。”
      举杯饮了。
      雷阳沉默不语,众人也不在意,他一贯如此。
      顾安却是长袖善舞的。
      一会儿和三爷说个经年的酒笑话儿,一会儿又恭维大郎家小子长得一副聪明相,一会儿又道二郎长大稳重许多,一时酒桌热闹十分。
      酒过三巡,顾安举杯道:“三爷,此行圆圆还请三爷帮个忙。”说着举杯饮了。
      三爷笑道:“什么忙?直说便是。”
      顾安笑道:“雷哥后山那处是个酿酒的好地方,只雷哥后面儿长年在外,不免冷落荒废,我想着,我顾氏派人接手酿酒,可到底人生地不熟,想请大郎出面帮着协助料理,您看如何?”
      大郎面色一喜。
      他儿子已交三岁,他还没有正经营生,只种田卖粮卖果子那几个钱勉强度日,可到底二郎成婚的事儿还没个着落……
      三爷迟疑道:“大郎他……”
      顾安笑道:“并不要他做些什么,我们有专人负责,只需本地人做个参谋,本地习性如何,风俗如何,口味喜好如何……且我已和秦氏谈好了生意,大郎也可和师傅们学学,以后这项还想交予大郎接洽联系,本地人好说话不是?”
      大郎接过话来道:“阿爷你只管放心,我已是有儿子的人,行事定比以前稳重,拿不准的为难的,我多学多问便是。”
      三爷这才点头。
      顾安又笑道:“前儿我教二郎识字时,发现他是有几分聪明的,我已问秦大掌柜的要了推荐信,若二郎愿意,便可到秦氏族学上学去。”
      说着怀里掏出信来递予三爷。
      二郎头刷得抬起,眼发亮。
      读书啊,想都不敢想。
      三爷连连点头,语带哽咽:“多谢,多谢。”
      说着斟酒,起身,携全家敬他。
      顾安忙起身还礼。
      三爷眼角湿润,笑道:“只等雷子一家团聚,我老头子再无牵挂啦。”
      顾安笑道:“三爷说哪里的话,等大郎二郎出息了,您享福的日子在后头呢。”
      雷阳安慰道:“快了,您放心。”
      三爷点头笑得露出掉了几颗的牙来。
      大郎也开心和媳妇儿逗儿子。
      二郎双颊红润,圆眼晶亮,憧憬未来。
      雷阳抿酒不语。
      顾安余光瞥见雷阳闷声喝酒,移开视线,和三爷等人说笑起来。
      月上柳梢头,已是黄昏后。
      三爷一劲儿留顾安住下,顾安笑拒,只道外面儿随从们还未休整,带他们到县里驿站休息去。
      三爷只得松口,叫雷阳好生送去,定要安稳送到驿站再回。
      顾安笑道:“不用,让雷哥休息吧,明儿还要启程。且我这么多人跟着,三爷爷放心,天儿也晚了,回吧。”
      又蹲下揉了揉阿呆的头:“多谢三爷看顾。”
      三爷笑点了点头,大郎家小子忙下来将阿呆抱进怀里,对顾安似有敌意。
      三爷素知二人交好,又见二人今晚皆躲着对方,心知有事,便不松口,一劲儿叫送去他才安心。
      顾安无法,只得应了,吩咐家人收拾准备启程。
      一家五口站路口目送,只三爷目色忧愁。
      身后目光灼人,雷阳无法,抬腿登上马车。
      五月夜风清爽宜人。
      顾安掀了帘子,施施然倚窗边,手托下巴支在窗上,微阖双眸,唇角微勾,吹风散酒。
      只土路颠簸,天儿又暗。
      车轮碾过一块大石。
      顾安没防备,一下被颠了出去,雷阳忙伸手揽住,又是一颠,顾安猛地后坐。
      雷阳闷哼一声。
      顾安也怔住了。
      一个结实坚硬。
      一个软嫩吹弹。
      触感鲜明。
      雷阳见稳当了,忙放手起身绕开,顾安忙也起身。
      身形错落间,手却不小心搭到一起去。
      指尖搭着指尖。
      谁都没放开。
      雷阳余光瞥见顾安耳朵脖颈通红,心神一动,喉结滚动,呼吸重了些,侧过身去,理了理短打下摆,里侧腿放下,外面儿的腿支起,垂首,咬牙忍耐,太阳穴,青筋已爆。
      一路寂静。
      扫墨道:“爷,到了。”
      雷阳起身,下车。
      顾安随之起身下车。
      二人默然侧身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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