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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相亲 ...

  •   雷阳醒时,已次日正午。
      远处小厮扫雪声尤在耳边,雷阳起身推开门,一侍女忙去打了水,另一小厮出了院门。
      雷阳刚洗漱好,顾安进了来,挑唇笑道:“雷哥起了?宿醉不适,喝些解酒汤,我们遇仙楼的解酒汤也是一绝,雷哥尝尝。”
      雷阳道了谢,接过汤,仰头饮下。
      顾安眼下青黑,想是操劳太过,有心叫他安稳休息,却也知顾府刚出狱,且又年底,事多繁乱。
      顾安又摆下午膳,雷阳见桌上山珍海味摆了八盘,中间一个暖锅,又摆上两碗碧梗米饭,两副碗筷,疑惑地看向顾安。
      顾安笑道:“昨儿祖父也喝多了,今儿头疼,才服侍他用了膳歇下,还请雷哥见谅,今儿容我陪你用膳,午后稍作休息,咱们今晚请了当红歌姬,关了门,专服侍雷哥,也算让我们一尽地主之谊。”
      雷阳却道:“多谢,你不用管我。”
      顾安刚坐下,提箸的手一顿,指骨捏得发白,却笑道:“可是雷哥另有安排?”
      雷阳道:“有事。”
      顾安舀了碗汤放雷阳手边,笑问:“若有我顾家能帮上的,雷哥尽管说。”
      雷阳摇头:“不用,谢谢。”
      顾安温润一笑,沉默用膳,不时用公筷替雷阳布膳。
      那打水的侍女殷勤得很,顾安余光瞥去,只见这侍女低头替雷阳布菜,娇嫩脖颈露在雷阳面前,温柔小意,自有一种不胜凉风的娇羞。
      饭未罢,扫墨进来,贴着顾安的耳朵小声禀报。
      雷阳耳力好,扫墨声儿虽小,却一字不落钻进他耳朵里。
      原是顾家二少在祠堂闹腾起来,不知谁松了他的绑,正在祠堂里打砸东西,老太爷刚歇下,老爷在姨娘房里歇晌,故只得来找顾安。
      顾二少?
      雷阳垂眸,昨日酒宴并未见到。顾安之后便是顾氏第三代旁支,嫡支似只顾安一人在场。
      顾安温润笑道:“雷哥自便,不用客气,当自家才好,我这会儿先过去,有事定要找我才好,否则我定被祖父责怪待客不周,还望雷哥可怜可怜我,莫要客气才是。”
      雷阳停了筷,黑眸盯着顾安看了许久,才嗯了一声。
      顾安愣了一下,起身笑了笑,告退。
      雷阳放下筷子,看他渐远的背影,似踉跄了下,眼一眨,身姿依旧挺拔稳重。
      雷阳心一揪,立起身站起,欲上前,脚刚踏出,却又顿住。
      移开视线,盯着身旁圆凳。
      人在眼前,却远在天边。
      饭后,去了趟驿站,收了封从苏大那儿来的信。
      出了门,找字摊上那卖文的相公,请人帮忙写了信递交刘二苏大还有姚三爷。
      苏大来的信里提了一事,近来沿海不安稳,贼寇扰民,生意难做,盼雷阳年后能早些回去稳住局面。
      雷阳站在神京主街廊下。
      神京热闹,繁华。
      年底了,各坊各市年货齐备,年画娃娃、红窗花剪纸、鞭炮、炒货干果……
      两侧廊下坊市摊位鳞次栉比,吆喝声此起彼伏,和圆圆一样清脆明朗,独属于北方话韵。
      忽抬头,“遇仙楼”三字映入眼帘。
      三层高楼正门紧闭,只剩门口一幅金字对联熠熠生辉。
      门旁竖了一块告示牌,只道遇仙楼百年,楼内整修,正月十五上元节开门大吉,特出百坛十年仙琼酿招待顾客,先到先得。
      又是一年。
      顾安已然平安,他该走了。
      晚膳时分,顾老太爷叫人请雷阳一起用膳。
      正堂里,顾老太爷右手边顾安,顾家老爷坐在左手边,面色讪讪的。
      顾老太爷脸色冰冷,见雷阳来了,和蔼一笑,忙站起请人上座。
      雷阳扶上顾老太爷,一时众人坐下。
      顾老爷要坐时,却被顾老太爷冷声喝住。
      “滚回院子里去!我这里粗茶淡饭,怕腌臜了你!”
      顾老爷懦懦而退。
      顾老太爷叹了口气,拍了拍雷阳的手,“叫你看笑话了,我这辈子就这一个儿子,早年丧母,难免溺爱了些,等发觉,已是这般模样,惹得我们小圆圆也被牵累了。”
      顾安笑道:“祖父,说那些做什,用膳吧,今儿邹师傅送了些刚摘的菜蔬,新鲜得很。”
      顾老太爷嗯了一声,提箸。
      饭罢,撤下,端上茶来。
      顾安抿了口茶,笑道:“祖父,移步花厅吧?”
      顾老太爷嗯了一声,扶雷阳去了花厅。
      小厮侍女已布置妥当,顾老太爷和雷阳坐花厅主位,临水照灯影儿,影影绰绰,对面儿一座水榭,当红戏子正甩着水袖咿呀唱着。
      顾老太爷笑问他顾安那两年的事儿,雷阳也只照说。
      顾老太爷抿了口茶,看着桌案上的幽幽烛火,叹道:“圆圆命苦,出生不久就没了娘,爹只顾自己寻乐,被姨娘养大,大了些,姨娘怕耽误了他,就交由我这个糟老头子养在身边,小小年纪跟着我,风雨里闯过,风月场里呆过,酒坊住过,长这么大没过安生日子,好容易能娶个媳妇儿,成家立业,又出了事儿,也不和我老头子商量,自设了计,以身饲虎,引蛇出洞,挖了族内败根,却苦了自己。倒是在你那儿,过了两年舒心日子。多谢恩人高义!”
      说完,又叹了口气。
      顾安笑道:“那祖父更该疼我,以后诸事,更要依我才是。”
      顾老太爷轻哼,指着顾安向雷阳笑道:“瞧瞧,瞧瞧,给点儿颜色就开染坊,看你轻狂的。”
      顾安笑着给顾老太爷敬了杯酒,又道:“祖父,天儿冷了,回去歇吧。”
      雷阳不会安慰人,又自觉愧对顾老太爷,便也无语。
      顾老太爷挥了挥手,众人皆退,笑道:“年纪大了,老骨头受不住,容我先回去,你们继续。”
      说着,拄杖离开。
      雷阳起身相送。
      厅里只剩顾安和雷阳相对而坐。
      对面的戏子还在咿咿呀呀,丝竹声盛水而来。
      “今儿十五了啊。”
      顾安开口。
      雷阳看向天际,圆溜溜像铁锅底一样亮的月亮。
      去年此刻,他正坐海边,看边沿百姓热热闹闹准备年货。
      顾安抬手挥了挥,戏子也退了。
      厅里只剩下顾安和雷阳二人。
      寂静半晌,方听到顾安温润的声音:“祖父想与你做亲。”
      雷阳闷闷的:“不要。”
      顾安轻笑一声,起身,拍了拍手。
      一对双生女子从屏风里出来,身姿袅娜,绝美艳丽。
      顾安笑道:“虽是旁支,却也是金尊玉贵养大的,堪配雷哥,祖父生怕雷哥不喜,特安排相见,雷哥,我先走了。”
      雷阳怔愣了。
      胸口破了个大洞。
      穿过花厅的风,直贯洞里。
      他惊愕又受伤地看向顾安。
      顾安只揣手立在一旁,眼尾笑意盈盈,嘴角也勾起算计的弧度。
      赏赐一般矜持地点点头,转身欲走。
      雷阳见他转身,猛然抓住他的衣袖,起身。
      顾安转过身来,温润笑道:“怎了?”
      雷阳定定地瞧着他。
      那双黑眸,眼眸流转,笑意盈盈,盛了一汪清潭,眼尾却是算计。
      雷阳忽撒了手,越过顾安大步离开。
      步伐沉重,脸色难看,寒眸溢出淬冰的痛苦,唬得周边小厮侍女瑟瑟发抖,深觉这人凶悍无比。
      双生女子面面相觑。
      顾安笑着安抚,叫人送姑娘们回去。
      等他回到院子里,见雷阳站在院内,仰头看月,笑道:“雷哥,可是不合心意?”
      雷阳转身,眼神深邃如黑潭,半晌,才哑声道:“明日我会离开。”
      顾安惊讶道:“可是府内招待不周?”
      雷阳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回房。
      顾安垂眸,盯着地面斑驳的树影,轻笑一声,问:“人呢?”
      “那侍女已调去了膳食司。”
      顾安嗯了一声,转去了顾老太爷院儿里。
      次日早膳罢,雷阳找到顾老太爷,斟酌开口道:“老太爷,顾家盛情,晚辈铭记于心,只年根底下了,家里老人尚在,晚辈在这儿早晚想着,心里不安,特向您请辞。”
      顾老太爷昨夜听了顾安的禀报,知晓自己操之过急,惹恼了人,故极力挽留想要弥补:“这不难,今儿我即叫人去信给你家中长辈令他安心,你是我们顾氏全族的大恩人,现又是年底,怎好叫你在这万家团圆之际孤苦羁旅在外,在我顾家,只管安心,有什不适不便的,只管找我这孙子,现今,顾氏里外他一口说了算。若你执意想走,可是怪罪我老头子前儿的自作主张了?”
      话说到如此地步,雷阳只好留下。
      雷阳不愿与顾府深入牵扯,故老实呆在顾安院儿里,并不乱走,有人来请,除顾老太爷请他说话看戏、礼王请他过去怀旧忆往昔外,其他人并不理睬。
      只顾老太爷出狱后,到底上了年纪,落下病根,冬日里膝盖关节疼得厉害,精神不济。
      礼王本在六部里领了差,年底最忙,又有各皇亲国戚官员走动,雷阳不耐那些个人打量探究的眼神,便只在院儿里闷着。
      百无聊赖之际,见屋里书架上书,闲来无事翻了翻。
      多是旧书,书页泛黄,边上空白处有些笔记。
      雷阳虽由老火头教导过几年,但到底不正经,且天生看书就头疼,翻了几页,兴致缺缺便放下了。
      倒是有几本兵书,雷阳看了许久。
      最后一页翻完,转身,却见那人笑意盈盈立在门口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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