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ch8.太空中的初次相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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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之后。
时疏意坐在驾驶舱内，看着舷窗外被行星带环绕的蓝水星。
像是受到感应，飞行器震荡了一下，扫描仪锁定了空中漂浮着的废弃铁块。时疏意按下“清除”键，被转化的辐射波随之布满眼前的宇宙空间。铁块像是受到感应，开始剧烈颤抖，最后敌不过飞行器的引力，被迅速吸进了循环舱内。
万籁俱寂，宇宙终于重回静谧。
系统嘲笑：【比起在基地，还真是轻松了不少。】
时疏意惊讶：【倒是很久没见到你了。】
系统：【外太空信号差。不要试图寻找阿统，阿统只是个传说。】
时疏意：【……】
系统话说得不好听，但却是很客观正确。
时疏意的新工作，是成为一名“宇宙清洁工”。
“宇宙清洁工”是25世纪就开发的一个工种。2503年，就有一艘亚光速飞船因为发射时撞到了太空中悬浮的一块废铁而玉石俱焚。为了应对越来越多的太空垃圾，帝国甚至成立了“宇宙清洁部”对太空垃圾进行管理。
然而须知，在这个人人都会驾驶飞行器的时代，在宇宙之中搞环保，实在是一份没什么技术含量的工作。通常认为，除了驾驶全自动的一体飞行器之外，没有难度可言。
柯成岳说是让时疏意“轻松一点”——在正常人眼里，这轻松的哪里是一点，简直就和古时候被流放没什么区别。
但其实，时疏意不是这样认为的。
和太空有关的一切，都因为格外盛大，而变得无边孤独。
在太空之中，暗物质侵吞一切，能让人确定自己存在的，只有飞行器发射的“波”。科技的波，就像人类的直觉。如同人类诞生伊始，没有火的点燃，要想了解这个世界，只能一次次试错，在细胞形成反射之后，信任自己尚且还未驯服的肢体。
悬浮在太空之中也是如此，能依靠的除了科技，就只有自己的本能。
而对于一个很独立的人而言，这样的依凭，其实是很虚浮的。
时疏意嚼着白桃味的特供营养质，驾驶飞行器，漂浮在∝3星域之内。∝3是薄云星和蓝水星交界的一片星域，也因为是两个政权交替的边界，这片星域的清洁工作不归宇宙清洁部，而归军部来管。
因为星域的特殊性，他在清扫的时候必须得小心一点。
事实，∝3中漂浮着的大多都是微粒。他朝前坐了些，按下显示器上吸附波的按钮，满意地看着“空间清洁度”上的数值慢慢攀升。
循环舱内的物质一点点对接，已经过了存储体积的一半。他毫不犹豫地打开转化装置，给已经有些行动滞缓的飞行器添上新的能量来源。
飞行器的动力重新加满，空间清洁度却仍然停留在90%。
他心知∝3必然是粘上了什么沉疴痼疾，以至于非要人亲自去清扫不可。
遵循着定位器的指引，时疏意完成跃迁，将飞船停到了一颗小行星前。
系统：【这是什么？！】
事实上，时疏意的第一反应也是如此。
看到“小行星”的那一刻，他才明白这里的情况有多让人头疼。
一一卫星发射残留下来的大块铁皮、各种超规模的废弃物，经过长时间的太空漂浮，聚集到了一起，最后竟然啮合成一颗小行星的姿态。
为了确定这颗“小行星”的构成，时疏意又用溯源仪将这颗行星的历史推演了一遍，结果显示果然如此。
饶是有丰富的飞行器操纵经验，时疏意也不免觉得解决眼前的情况有些困难。
他思考片刻，先给这颗“铁皮星”留下影像传回总部，接着换了一套太空服，打算自己出舱去看看。
接触到真空环境的时候，他觉得有些不太真实，无处落脚，深深浅浅，像是都踩在了记忆里。
他很快想起了如何熟练驾驭一件太空服。登上“铁皮星”的那一刻，时疏意还很好心情。
他去查看那颗行星的样貌，表面坑坑洼洼，垃圾生长在一起，就算是很有经验的清洁工也难以入手。
确定完“铁皮星”的情况，他决定让基地联系宇宙清洁局，毕竟这样的情况的确棘手而且很难处理。
这时候，偌大的虚影出现在太空之中，粒子改变排列顺序，将自己的形象随意变幻，就像是一只振翅飞走的虚拟蝴蝶。时疏意抓着攀索绳，脑袋却像是被一种尖锐的直觉刺中，而这种感觉让他如坠冰窟，全身发冷。
他在臃肿太空服的包裹之下艰难转身，有一瞬间，简直怀疑自己的出现了幻觉。宇宙明明应该吞噬掉所有光线，把空间变为一片寂静而毫无波澜的海。可是那一瞬间，他明明看到了转瞬即逝的巨大光亮，红橙黄绿青蓝紫，就像是一张非常完整的对照色谱。被光线笼罩的那一秒，他心中对危险的直觉完全难以与危险本身抗衡。暗物质从他的身体流淌而过，就像一座假装能够护人周全的海市蜃楼。
在这完全黑暗的太空之中，时疏意被“光”击中了。
临近完全失去意识之前，他按下了腰上了一个按钮，所做的最后一件事情，是顺着绳索，将缩成糖丸大小的飞行器牢牢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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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疏意做了一个梦。
宇航员阿姆斯特朗手里拿着一面旗帜，迫不及待想要回到地球，接受人类的欢迎。
可此时的地球已经被一种猿类占领。他们手舞足蹈，毁灭城市，用机油燃起篝火，用长足踏平村庄。
为了防止猿类抓走，阿姆斯特朗一直呆在自己的飞船里。
他就这样靠着干粮存活了一段时间，直到只剩下最后一口水的那一天，他的舷窗被敲响了。对方浑身毛发，眼黑如豆，但是是一只会直立行走的猿。
说不清什么心态，阿姆斯特朗打开了舷窗，把这只会独立行走的猿猴放了进来。
猿把他背在了背上，三步走两步跳。
阿姆斯特朗虚弱问：“你要带我去哪？”
猿说：“带你回月球。”
阿姆斯特朗再睁眼时，周围都是坑坑洼洼的环形山。
他仿佛回到了毕生荣耀之所，世界之巅。
阿姆斯特朗想要嚎叫，却感觉自己的声音突然变得极其嘶哑。
他抬起自己的手，结实的手臂上虬结着长毛，腿为了方便行走，变得无限大。
恐惧占领了他的身体。他害怕猿，于是也成为了一只猿。
阿姆斯特朗试着抚摸自己新长出来的毛发，却发现自己的毛发变成了一根根针。他的手指一旦与之接触，便开始止不住地流血。他不承认自己作为猿的身份，疯狂地去拔自己的体毛，却不断受伤，不断流血。
在心跳过载的情况下，阿姆斯特朗血流成河……
血液流回胸腔。
时间开始倒流。
时疏意睁开眼睛的时候，感觉视网膜被刺骨的寒冷袭击了。
宇航服的保温系统好像失效，他全身僵硬，就像一块静卧在极寒地区的石头。
时疏意用尽全身气力按下腰侧的按钮，暖流如同美妙的音乐，开始在身遭环绕流淌。
所幸，宇航服依然完好无损。
身体回温，他这才感觉自己的灵魂重新回到躯体。
时疏意试图唤醒系统，却感觉自己和它之间的链接被阻断了。
他只好先打开探测器，周围的环境在眼前的显示器上呈现出来。
他的坐标在星系很偏远的一个位置，早已不在蓝水星的周围，就连有人类标记过的星域都在几千光年之外。
他似乎是在一颗荒废的小行星上。在这里，一种变异的庞大巨树根茎盘结，占领了整颗星球的地表。他目前被挂在一棵树的树冠里，被锐利的树叶覆盖了全身。
就像是一具猿猴尸体被悬挂在原始森林里。
……在这种情况下，活着就是一种奇迹。
时疏意其实并不是没有遇到过这种困境。以前在宇编的时候做任务，很容易就在太空中迷失。大千世界，可谓无奇不有。但那时有队友，总之不是一个人。
要一个人在这种情况下等到救援，其实是很困难的。
但时疏意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伤春悲秋。当务之急，是从这密不透风的树冠之中穿破，去寻找行星地表的水源。
他试着打开宇航服上的激光装置。面对能在地球上引起核爆的序列发射，树冠却岿然不动，甚至朝着他生长。
他又非常原始地用全身力量去牵动巨物，然而树根就像是钢筋横插在地表里。
时疏意有些着急，尽力稳住自己，思考着解决困境的无限可能。
他调出显示器，重新审视着自己此刻的定位坐标，对于第四维的数值，逐渐感到蹊跷。
第四维，时间，几乎没有改变。
他想到了阿姆斯特朗，想到了重新占领地球的猿。
一个有些大胆的想法，产生了。
“我不想离开树冠。”他对自己说。
在没有任何介质的空间之内，时疏意明明身处森林之间，却听不到任何树叶彼此摩擦的声响。
但是，背部逐渐感到轻盈，仿佛一直的阻碍正在被破除。
密匝匝的遮挡回退，树叶变成原先蜷曲的姿态，枝叶长回茎干，应当是绿色的一团。
树从树变成了树苗。
熵值减小。
时间逆运行。
他没有猜错。
“倒退”，是这个空间的运行法则。
时疏意朝周围空间发射感应波，周围的树木都缩回地表，像是一片空旷的原野。
他的心稍稍放下，找到自己失去意识前储存飞行器的位置，按下按钮，把飞行器放在地表，变回正常大小。
附着在耳垂上的感应耳坠却有频率地发出震动，提醒他飞行器的异状。
他开启重力装置，朝前走去，发现飞行器的左上脚受到了阻挡，在空间之中翘起一角，是地表上有什么东西存在。
他朝着那走近。
被树冠环绕的时候想起第二定律，这是一种直觉。
在踏入太空的时候预料到异象的出现，这是直觉。
在太空之中，人一无所有，有的只是直觉。
直觉就是生命。
是先有了直觉，把一切具象化，从一无所有之中拯救。
还是因为有世界，才会有敏锐的感知？
时疏意无从探讨。
可是直觉与感官，就是如此神奇。
明明什么都看不到，明明什么都听不到，可是指间是能感应到温度的，即使是隔着厚厚的宇航服。
有人呼吸，仿佛风拂过。
对数遇到指数，波遇到波，孤独遇到孤独。
一个人遇到另一个人。
在这无边无际的太空里，他居然遇到另一个人。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ch8.太空中的初次相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