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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奸臣首辅(2) ...

  •   【政哥,那我们现在去哪啊?】被赶出来的173在脑海里如是说。

      有个仆从走了过来,嬴政眼尖地瞧见他手里的请帖,微微扬了扬下巴,语气漫不经心道:“瞧瞧,这不就送上门来了。”

      是十八皇子下的请帖,说是手上新得了件宝物,特地邀沈景珩前去武王府一同观赏。

      只怕观赏宝物是假,请他去出谋划策才是真。

      嬴政微微抬头,望向远处时下意识地眯了眯有些狭长的眸子,云朵层层的压下来,让人无端品出几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意味。

      “走吧,去瞧瞧那十八皇子到底有什么能耐,”青年人微微勾唇,隐约瞧出几分自嘲来:“值得让我背弃太子,选择效忠于他?”

      ——

      街头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

      在门口等候多时的小厮见嬴政下来了,连忙抓起一把油纸伞替他挡雨,嘴上还不忘语气恭敬的说两句,“沈大人冒雨前来,真是辛苦了,我家主人已在内厅等候多时了。”

      “抱歉,”嬴政眉眼淡淡,唇角挂着轻微的温柔笑意,“还烦请为我引路。”

      谁会不喜欢一个品行端正的君子呢,小厮激动得满脸通红,见沈景珩待一个下人都如此温柔,内心更加确认了有如此贤臣辅佐,他家主人日后定能成就一番大事业!

      【政哥,那边有人在偷看你。】173偷偷提醒道。

      嬴政下意识地往某个方向瞥去一眼,在见到那人面容,触及对方躲闪的神色时,又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跟随着带路的小厮往内厅走去。

      雨下的越发大了,冲淡了室内的熏香味。

      议事内厅坐着两个人,坐在主位上的男人穿着一袭缙云紫袍,很容易就猜到他是所谓的十八皇子谢北胡。

      而坐在右方下边的白衣男子,剑眉星目,鼻若悬胆,虽说是一袭白衣缠身,但通身还带着战场上独有的煞气,想来就是那个被沈景珩拉着一起投奔十八皇子的李昭将军。

      见人来了,谢北胡一脸亲切的迎上去:“景珩来了,可真是让本王好等啊。”

      嬴政避开他,自顾自的走到一旁坐下,理了理身上的衣裳,拍去不小心沾染到的水珠,这才慢条斯理的问道,“不知殿下唤我前来,是有何要事相商?”

      热脸贴了冷屁股,谢北胡当即不高兴,阴沉着一张脸。

      谋臣让主公久等已是失礼,更别提无视君主权威了,若是其他人,谢北胡大可扬言将他处置了,可偏偏那个人是沈景珩。

      是沈家未来的家主,是三朝元老沈知年的孙子。

      这满朝的文官,可都是沈知年亲手教出来的学生,是沈景珩的师兄弟。

      谢北胡若是对沈景珩动了手,别说登上帝位了,只怕明天上朝时,弹劾他的奏章,就会堆满皇帝桌案,甚至可能会要求皇帝罢免他、贬为庶人。

      当然,这其中有夸大其词的成分,但也着实证明了沈景珩的雄厚背景,是他不能得罪只能交好的人。

      思及此,谢北胡又挂上那副亲切的笑容,“怎么,没什么事情就不能找你叙叙旧吗?”

      他坐回主位上,干笑几声算是缓解了气氛,又开始说起了客套话:“这不是新得了件宝物,想着请你们一同来观赏观赏…”

      对着那张神似胡亥的脸,嬴政是真的没什么耐心,连忙打断道,“我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今日殿下若是要说这些废话,那就恕我不能奉陪了。”

      “哎呀,等等。”瞧着沈景珩一副起身要走的模样,谢北胡连忙拦住他,“既然景珩是聪明人,那本王也就不拐弯抹角了。”

      嬴政重新坐回位置上,他倒想听听谢北胡究竟要做些什么。

      “黄河决堤一事,本王不是抢在太子面前派了人去治理吗,”谢北胡叹了口气,道,“哪成想雨势过大,还是淹没了村庄和农田…”

      嬴政微微抬眼。

      在沈景珩审视的目光下,谢北胡深吸了口气,直接破罐子破摔道:“朝中用于赈灾的钱粮被本王手下的人贪了。”

      【什么,救命的钱也敢吃?!好心黑的人呐!】173在嬴政脑海里大叫道。

      一时之间,声音刺耳得让他忍不住晃了眼。

      房屋倒塌,大雨倾盆,丈夫的尸体飘浮在水里,皮肤被浸泡得发白龟裂,妇人抱着死去的幼童跪坐在废墟前,无声哀嚎。

      冰冷的画面汇聚成一出默剧,那时候的苦难是无声,但却让看见的每个人都觉得震耳欲聋。

      放在膝盖上的手掌微微曲指,尖锐的指甲隔着柔软的衣衫一寸寸滑过,引起轻微的刺痛。

      嬴政心中思绪万千,但他没开口打断,而是继续听谢北胡说话。

      “原先负责治理水患的官员许淮安,是太子手下的人,他们现在已经查到了本王头上来,手里还握着贪污钱粮的账本,不日便要上京面见父皇。”

      “本王差人去拦下许淮安,但还是被逃脱了,那账本只怕是…已落入太子手中,”谢北胡握紧了拳头,对嬴政微微颔首道:“该如何破局,还请先生指点。”

      他做足了礼贤下士的模样,甚至还对嬴政换上了敬语。

      嬴政若有所思。

      其实解决问题的办法很简单呐,杀了许淮安,销毁账本,但关键是要做得干净,不留一点蛛丝马迹,免得查到自家身上来。

      但是…自己现在只是个文人啊,杀人的事做不来,销毁账本的活,他又不好帮忙,真是处处为难呀。

      嬴政暗笑了声,面上却是轻轻叹了口气,眼神轻飘飘的落到谢北胡身上:“如此要紧事,殿下为何不早些时候告知于我呢?”

      闻言,谢北胡有些讪讪的笑了笑。

      沈家历来是站队东宫的太子党,偏偏出了沈景珩这个意外,这叫谢北胡如何不谨慎提防,更别提他还与太子是最要好的知己好友。

      谢北胡怕这其中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门道,因此在沈景珩带着李昭将军投奔自己时,也是处处小心提防着。

      见他背弃太子被赶出沈府,遭受天下学子的指指点点,又在婚宴上强抢太子妃,让太子失了颜面,达成不死不休的局面。

      谢北胡这才稍稍松了口气,放下了警惕心,现在也能安然的让沈景珩多参与议事、替自己出谋划策。

      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尴尬处境,嬴政顺势转了话题,目光微不可查地瞥了一眼从刚才就默不出声的李昭将军,这才慢吞吞的说,“要解决此事不难,我有一计可解燃眉之急,殿下且附耳过来…”

      ——

      替谢北胡解决了此事,嬴政就准备打道回府了,奈何谢北胡盛情难却,临行前还带了好些宝物上马车。

      白送的便宜,不要白不要。

      本来看见跟胡亥一样的脸就烦,还要替他处理一堆破烂事,唉。

      嬴政有些烦躁的捏了捏眉心,马车内点了熏香,缓解了几分烦意,外头的雨声顺着幔帐钻进来,似乎还带着其他的声响…

      “吁——!”

      马车停了下来,嬴政问道:“出什么事了?”

      小厮攥紧手里的缰绳,回道:“公子,好像是一个乞丐拦住了去路。”

      乞丐?

      嬴政微微抬起眼皮,眸子里看不清情绪,只是下一秒,驱车的小厮就瞧见自家公子掀起幔帐,沉默的望着某个方向久久凝神。

      车夫好奇的看过去,原本拦路的乞丐,此刻被一群人围着,他把自己缩成一团,任凭身上拳头落下,也还是纹丝不动,保持着躬着身子的模样,就好像怀里护着什么宝贝东西。

      那被殴打的乞丐似乎也察觉到什么,勉强抬起眼,看向停在自己面前的豪华马车,车内还坐了位玉树兰芝的公子。

      顾承恩下意识地朝他伸出手。

      街上人来人往,也不乏有锦衣玉袍的贵人经过,他也曾央求过那些人救他。

      可他们嫌他脏。

      扒掉那身华丽的衣裳,褪去那个耀眼的身份,他也只是一个不起眼的普通人,一个恶心又丑陋的乞丐,没有人会在意他,也没人会救他。

      他的尊严早已被人肆意践踏、碾碎在尘土里,可他心底仍然存了几分稀薄的妄念。

      求你…救我。

      救救我吧。

      不要视而不见,好不好?

      隔着蒙蒙细雨,马车上的贵人与泥泞里的乞丐遥遥相望,嬴政静静的看着他,看着那双带着希冀、乞求的眼神,在自己无动于衷的面容下,慢慢变得荒芜死寂。

      那只拼尽全力伸出的手,也因为身上的疼痛而缓缓坠落在地。

      呵…

      顾承恩想,就这样了吧。

      不要总是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等到念想落空,失望时也不会太难过。

      他像是认命般的闭上了眼睛。

      “公子!”

      驾车的小厮看见嬴政从马车上跃下,全然不顾雨势的走过去,只得匆匆唤了一声,连忙抓起车上的油纸伞撑开,跑过去替他遮雨。

      恍惚间,顾承恩觉得身上的疼痛减轻了些,几乎是下意识的,他连忙将护在怀里的馒头塞进嘴里,干巴巴的馒头难以下咽,顾承恩只能混着地上的泥水咽下去。

      而后余光不知道瞥见了什么东西,整个动作突然停住了。

      那是一块银白色的衣角,比他手里的馒头,还有长生天上挂着的月亮,还要洁白无瑕。

      他仰头看去。

      漫天的细雨化为了背景,面前温文尔雅的君子,立如芝兰玉树,嘴角噙着浅笑如朗月入怀,犹如谪仙降尘,历尽千帆,不坠青云。

      他将油纸伞撑到顾承恩身上,细雨打湿了嬴政的肩头,他却只是轻轻地说,“身上穿得这样单薄,若是淋雨受寒了,少不了要遭罪。”

      轻声细语,宛若年少生病时母亲的担忧和关怀,如此的温暖舒适,整个人像是浮在云端一样,轻飘飘的,却又是沉重重的、炽烈滚烫的。

      一种难以言喻的酸胀情绪,在顾承恩的胸腔翻涌着,由内而发的委屈和难过,在血液里叫嚣翻天,可身上的疼痛早已抽离出他的灵魂,只剩下苍老的躯壳缓缓昏睡过去。

      ——

      抽离的意识渐渐回神,顾承恩睁开眼时,便瞧见救了他的那位贵人站在门前,似与下人们在谈论些什么。

      见他醒来,这才止住了话题,连忙走到他床前,温和的问道:“是我吵醒你了吗?”

      顾承恩紧抿着唇角,只是摇头。

      青年人眉目温和,语气带着安抚性的怜惜:“你感觉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地方?”

      “…没有,”顾承恩勉强定了定神,他这时候应该开口感谢他救了自己,可不知道为什么,一种酸涩的情感涌上来,让他难以开口。

      甚至再一开口时,感谢的话语变了样,声音听上去也是有些惊人的沙哑:“为什么救我?”

      “你不该救我,”复杂的思绪挣扎着重获新生,顾承恩看向面前的沈景珩,语调微微颤抖,像是压在喉头呜咽的哭腔,“…不值得。”

      像他这样卑劣的人,怎么会值得呢?

      在替顾承恩治伤时,嬴政看见了他满是疤痕的身体,旧伤和新伤交叠重织,在年轻的身体上留下岁月痕迹。

      人的本质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

      若按照这句话来说,顾承恩的人生早已经变得支离破碎了,灰暗不堪的过去,如坠深渊的前方,活着,却又像是早早死去的模样。

      整个人沉默得像是暗夜里的一座雪山,只剩下被重击之后的满目疮痍。

      嬴政想,才二十几的少年郎,正是意气风发、带着满腔热忱的时候,怎么会变成垂垂老矣的颓废模样呢?

      不该是这样的。

      “值得。”

      嬴政定定的看向他,“人生是一个深陷痛苦,再挣扎着重获新生,然后再陷入新的痛苦的过程,就像四季变幻一般,不可阻挡,往复循环,永无休止。”

      他微微抬起眼,看着面前眼眶微红的青年,语气是那样的斩钉截铁,像是要把暖意传递到他身上:“虽然道路是曲折的,但前途是光明的。”

      顾承恩心里仿佛掠过一阵温柔的风,那风带着滚烫的热意一股脑地塞进他心里,半是委屈的痛,半是难过的怨,灼痛了心尖半分。

      眼泪终于不堪重负的掉下来。

      他想,

      你怎么才来啊,我都等了你好久啦。

      从前若是有人把道理掰碎了讲给他听,他也不至于浑浑噩噩的挣扎求生,一边唾弃厌恶自己一边又希望有人能救救他。

      过往的不堪如潮水般被光辉扫开,顾承恩终于见到了春日渐暖的微风。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奸臣首辅(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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