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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奸臣首辅(14) ...

  •   纷杂的声音似阵阵嗡鸣,在耳边骤然响起,安禾郡主皱了皱眉,将被褥往上拉了拉,把自己整个人埋进里面。

      可那声音,还是像猫儿似的往耳朵里钻。

      “还有完没完啊!”安禾郡主被气得从床上蹦起来,压着怒气喊道:“来人,去看看外边到底是谁在吵闹,要是让我知道了是谁,非抽他几鞭子不成,哼!”

      喉咙因为火气燥热而有些干渴,安禾郡主咽了口唾沫,又下床去寻水喝。

      回想起自己方才派人去暗杀穆小姐,安禾郡主就忍不住笑了笑,从来没有人能抢走她的东西,太子妃的位置,也一定是她的。

      耳边传来细微的脚步声,她刚转头,就看见半空划过一条红色的细线,疼痛从脖颈处铺天盖地的涌来,安禾郡主仿佛泄了气的皮球,整个人瘫软在地,鲜血流了一地。

      安禾郡主捂住脖颈,眼眸里充满了不可置信和恐慌,是谁,是谁敢对她下杀手!

      而与此同时,营帐外早已乱成一团。

      凌厉的箭矢在墨色瞳孔上急速放大,谢扶卿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箭矢擦着发根划过,引起阵阵耳鸣,他转头看去,那暗中隐藏的刺客瞬间被射杀在地。

      谢扶卿正想看是谁救了自己,那人却匆匆离开,只瞧见一袭玄衣的背影,还有腰间玉佩在月光照耀下发出温润的光芒。

      ……

      “殿下!”

      救了人后,嬴政就赶忙回去,免得让十八皇子怀疑,他中规中矩的答了一句:“臣来迟了,望殿下恕罪。”

      闻言谢北胡手上的动作一顿,而后又恢复如常,毫不在意的应了一声:“无碍。”

      “殿下,”李昭将军下了马而来,即刻复命,“人都已经处理干净了,在他们的尸体和武器上发现了雍国印记,另外,诸位皇子和世家子弟也遭受了袭击。”

      “嗯,”谢北胡点了点头,似乎对这个消息早有耳闻,脸上并没有半分诧异的表情。

      除非…

      嬴政微微眯了眯有些狭长的眸子,眼里蓄着晦暗不明的神色,除非今日这次刺杀,是谢北胡和雍国人合作发动的。

      这就说的通了,为什么谢北胡能早有防备,而其他人却损失惨重。

      只是今日这次刺杀,除了谢北胡和雍国的人,应当还有其他势力参与,只是嬴政现在没有证据,无法证实到底是哪方势力的人。

      太子?世家?还是…老皇帝?

      想到这里,嬴政下意识地攥紧袖口的衣衫,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触动了一瞬,他微微蹙眉,试图压下那股异样的感觉。

      谢北胡慢条斯理的擦拭着手中的长剑,剑身被擦得干净整洁,丝毫不见方才饮血的凶残,过了好半响,他认真的看着在场所有人,郑重道,“城外五千玄甲卫早已蓄势待发,诸位可愿意陪本王走这一遭?”

      武王殿下这是…打算要反了?!

      众人心下纷纷一惊,沉思过后,便高声应答:“誓死追随武王殿下!”

      嬴政下意识地抿紧唇角,看着远处的云朵层层叠叠的压在半空,把月色遮得晦暗不明,隐隐呈现出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意味。

      他知道,

      这天,要变了。

      众人领了命令,纷纷负责解决自己的任务对象,而在人群中,有个人鬼鬼祟祟的离开,小心翼翼地隐藏自己的踪迹,去给自己的主公报信。

      “殿下,”那人隐藏在黑暗里,小声的出口唤道:“太子殿下。”

      “谁?!”

      在周围巡查的亲卫正想上前将其擒获,却被太子殿下拦了下来,谢扶卿瞧了瞧四周,这才上前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语气是止不住的担忧,这人可是他舅舅安插在武王殿下那边的人,若是被发现了,这些年来的努力岂不是功亏一篑。

      “殿下,事态紧急,不然我也不会亲自来找您,”那人又说出一个消息:“殿下,武王反了!”

      一语惊起千层浪。

      谢扶卿的眼中满是毫不掩饰的震惊,如今在朝野之中,以他和谢北胡为首的两股势力盘根错节,隐隐有箭在弦上、一触即发之势。

      虽然他知道,自己和谢北胡迟早有兵戈相对的一天,但他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心中虽有些诧异,但谢扶卿很快便收敛了神色,为今之计,是想办法制止这场政|变。

      “殿下,此地不宜久留,还请殿下早做决断!”那人催促着,语气认真又带着几分明显的焦虑。

      谢扶卿微微蹙眉,除了自己的五百亲卫,现在能调动的,只有城外值班的羽林军。

      而秋猎有不少的世家参与其中,不知道如果自己现在求助他们,有多少人会答应出兵援助,对那群眼里只有利益的世家来说,两虎相斗,或许静观其变才是对他们最明智的选择。

      那自己就要考虑其他助力了。

      “孤知道了,”谢扶卿心下忖度着,不由得叹了口气,他又嘱咐道,“劳烦将军跑这一趟,接下来的危机,还请将军小心应对。”

      云层慢慢移动,将光影分成明暗两半,那人的半边脸隐匿在黑暗里,看不清面色,只有另一半脸,在月光照耀下,显出几分凝重的神色来。

      若是嬴政在这里,他当然能认出此人的身份——李昭将军。

      李昭将军原先是裴烬筠手下的小将,后来奉裴烬筠之令,假意投诚十八皇子,实则在暗中为太子府传递消息。

      ……

      武王和太子的人纷纷在暗中伺机而动,而处在大本营的老皇帝却殊不知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到来。

      刚刚经历过雍国刺客暗杀,老皇帝的心情显然不是很好,他坐在上位,眸光幽深,先发制人道:“是你杀了穆国公之女?”

      虽是疑问句,但却是陈述的语气,仿佛韩菲菲就是板上钉钉的杀人凶手。

      韩菲菲瞧了一眼老皇帝,触及他眼中幽深的光芒,又连忙低下头躲避,欲言又止半天:“不是,我没有…”

      她深吸了口气,视死如归道:“穆小姐是中毒身亡,与我无关。”

      “陛下,”韩菲菲抬眼注视着老皇帝,将事情娓娓道来,语气认真:“有人想对我们动手,但却失败了,臣女不知道是谁救了我们。”

      “而在解决了性命之忧后,臣女去搀扶穆小姐,”韩菲菲望向那跪在一旁瑟瑟发抖的婢女,神色冷漠,指着她道:“但这个婢女撞见了这一幕,又突然尖叫着跑出去。”

      韩菲菲留了个心眼,在脑海里组织了一下语言,又说,“当时的穆小姐看上去神志不清,胡言乱语,然后就吐血身亡了。”

      “还请陛下请来仵作,为穆小姐验尸,”韩菲菲俯身拜首,道:“臣女所言句句属实,绝不敢欺瞒。”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一切嘈杂的声音如同潮水般褪去,只剩下略显隐忍的静默在默默发酵,一种剑拔弩张的气势若有若无的浮现。

      老皇帝居高临下的俯视着韩菲菲,那双淡漠的眸子里无声地蓄着黑色浪潮,他沉下声音道,“当时营帐内只有你二人,穆小姐弱不禁风,若是你强行下毒害她,她又如何抵挡得住?焉知不是你故意害她?”

      韩菲菲微微抬眼,模糊不清的视线中瞧见老皇帝坐在那里,仿佛一尊慈祥的观音菩萨,在劝说她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这可真是讽刺啊。

      韩菲菲忽然笑了起来,她直直的盯着老皇帝,声音不大,却带着坚定:“陛下,我与穆小姐无冤无仇,为何害她?”

      “还是陛下觉得,”韩菲菲跪在地上,挺直腰板,眼里带着审视的目光:“臣女一定要有什么理由害穆小姐?”

      被人隐晦的戳中心思,老皇帝仿佛被激怒的公狮子,眼珠里满是血丝,他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韩菲菲,语调里带着狠厉:“住口!”

      看来是了,说不定穆小姐也知情,不然也不会在临死前说出那三个字。

      她敏锐的意识到,老皇帝要对太子和世家动手了,这场锦上添花的赐婚,说不定是老皇帝麻痹世家贵族的手段。

      武王殿下和太子就像是天平上的两端,世家贵族在他们身上下注施加筹码,稍有不慎就会失去平衡一同坠毁。

      先前太子势大,满朝文武大多数站在他身后,武王势单力薄还不足以和东宫抗衡,所以老皇帝为十八皇子赐了一门好婚事,这也为武王拉拢了不少世家支持,隐隐能和太子抗衡。

      而那时的韩菲菲,还仅仅只是一个四品官员之女,如何能配得上位高权重的太子,但她就是成为了预备的太子妃人选,直到沈景珩抢婚,她才阴差阳错的成为沈家主母。

      再然后就是科举考试,太子的左膀右臂被砍断,连同好些世家被连根拔起,若非老皇帝点头授意,十八皇子怎么敢在朝廷大事上动手脚。

      电光火石之间,韩菲菲突然想到一旦老皇帝要对太子和世家贵族动手,首当其冲的,便是太子妃!

      东宫落败,老皇帝断然不会允许武王府一家独大,而太子妃死了,老皇帝便可以借势发难,所以自己才会看似那么凑巧的碰上穆小姐毒发的时间点。

      这个认知,让韩菲菲的身后,不由得冒出一阵冷汗,酥麻的电流在脊背蔓延开,心里感到一阵没由来的恐慌。

      她猛然抬头望去,对上了老皇帝阴沉的神色,眸中的怒火仿佛要把自己焚烧殆尽。

      经年累月处于上位者的沉郁威压,仿佛无声的潮水从四周奔涌而来,将空气挤压得越发冰冷稀薄,有一种排山倒海的气势铺面而来,让韩菲菲忍不住瘫软在地,难以呼吸。

      难怪,难怪穆小姐会在死前说‘对不起’。

      一旦老皇帝动手,太子妃肯定难逃一死,就连穆家也会随之陪葬,但如果是穆小姐自愿下场,甘当老皇帝手中的一枚棋子,穆家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这样穆小姐中毒身亡的理由,就说得过去了,那…那个黑衣人呢,他又会是谁派来的?

      “来人,”老皇帝眼神冷冷的俯视着韩菲菲,压迫感极强,声音没有半点情绪:“韩菲菲下毒残害太子妃,即刻拉出去斩首!”

      很安静,如死一般的安静……

      为了方便谈话,老皇帝把营帐内所有人都撤下去,但四周肯定有亲卫在暗中保护,而现在,怎么可能一个人也没出现。

      “来人!”老皇帝又喊了一遍,还是没有人进来,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霎时瞪大眼睛,正想一探究竟,一个人影带着护卫冲进来,差点撞到老皇帝。

      那人身穿铠甲,脸上肉眼可见的有好几处伤口,连带着身上血腥味都有几分刺鼻,他单膝跪地,语气里带着几分肃杀之气:“陛下,太子殿下反了!”

      什么?!

      老皇帝心下一惊,难道是太子察觉到了什么,所以先下手为强。

      不,不对,老皇帝在心里否定这个猜测,这件事情根本没几个人知道,太子又是从哪里知道的,除非太子他…是真的打算造|反?

      火光在老皇帝脸上明明灭灭,睫毛在眼睑处打下厚重的阴影,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显得阴沉又恶毒。

      就在一瞬间,兵戈相击和喊杀声已然来到了营帐外,顾不得其他,老皇帝正想唤面前的李昭将军护卫自己离开,外边却攸地安静下来。

      咻的一声,锐利刺耳的破空声响起!

      老皇帝侧身一躲,凌厉的箭矢擦着喉间划过,伤了脆弱的脖颈,沁出几滴血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臣救驾来迟,请陛下恕罪!”

      老皇帝沉默下来,而李昭将军带着亲卫迅速的站在老皇帝面前,把他保护在身后,而在不远处的韩菲菲,见状赶紧找了个地方躲起来。

      银色的盔甲包裹着青年人有些单薄的身体,眉目犀利冷淡,整个人如同出鞘的宝剑,蓄势待发。

      “陛下,武王携私|兵|死|士包围了青山围场,”谢扶卿低声道,“此处已经不安全了,还请陛下速速随我去安全的地方!”

      老皇帝不语。

      “陛下!”见老皇帝没有动作,谢扶卿面上不由得带了几分焦急,武王正带着玄甲卫往这边赶来,若再耽搁,怕是走不了了。

      老皇帝眸色暗沉几分,忽而高声道:“拿下他!”

      李昭将军早就在等老皇帝的命令了,话语刚落,便提剑而上,与谢扶卿一群人厮杀在一起。

      因着李昭将军的缘故,谢扶卿有些诧异他为什么临阵反悔,但细思过后,便知晓了李昭将军不是假意投诚,而是真的效忠了武王,选择在自己和谢北胡之间当了个双面间谍。

      他想拼尽全力抵挡,但还是被打得节节败退,直到身后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父皇!”

      有了十八皇子加入战场,谢扶卿一群人很快就被擒获,被玄甲卫狼狈的压跪在地上。

      “父皇,”谢北胡单膝跪地,沉声道:“儿臣救驾来迟,请父皇恕罪,另外,犯上作乱的所有人已悉数被儿臣擒获,还请父皇下命令,这些人要如何处置。”

      一阵冗长的静默过后,老皇帝压低了声音,却压不住怒火:“太子谢扶卿谋朝篡位,不忠不孝,难为储君表率,着,废除太子之位,即刻贬为庶人。”

      “勋贵子弟…”老皇帝犹豫了一瞬,还是给参与的世家贵族留了个脸面:“降级罚俸,不得入仕参军,至于其余人,即刻处死,诛其三族!”

      谢扶卿笑了。

      他抬眼瞧了一下李昭,又看向一脸正气凛然的谢北胡,最后目光落到他那位好父皇身上。

      黑曜石般的眸子里情绪难测,就像一汪寂静的寒潭,没有了平日里温和的目光,反带着几分刺骨的尖锐。

      可谢扶卿什么话也没说。

      “带出去!”谢北胡挥了挥手,玄甲卫立马将人押出去,他上前搀扶着老皇帝进去营帐里休息,面上挂着关心:“父皇,您没事吧,没受什么伤吧?”

      老皇帝坐下来摇了摇头,语气里是止不住的疲惫:“无碍,你来的及时。”

      “是啊,还好本王派人来得及时。”谢北胡的半张脸隐在阴影里,显得有些晦暗不明,只是看见微微勾起的唇角,笑起来的时候有些恶劣。

      老皇帝微微蹙眉,怎么听着谢北胡说话的语调如此奇怪,他刚想开口质问,却发不出半点声音:“我…”

      “你…”老皇帝的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字眼。

      他瞪大眼睛,死死攥住谢北胡的衣领,可是下一秒钟,一股撕心裂肺的刺痛从腰腹部传来,夺去了他浑身的气力,整个人狼狈不堪的跌倒在地。

      “嗬…嗬…”汗如雨下,老皇帝弓着身子,呼吸急促。

      谢北胡蹲下来看了一会,似乎是欣赏够了老皇帝的癫狂模样,这才慢悠悠的说:“药是母后下的。”

      瞪大的眼球里满是猩红的血丝,老皇帝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那个对他唯唯诺诺、万事顺从的女人,居然会做出这种事情。

      被枕边人暗害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老皇帝攥住谢北胡的衣角,令人作呕的唾液混合着血液,随着嘴巴一张一合流出:“嗬…你…”

      “这些年来,你贪恋美色,娶了那么多女子进后宫,害得母后日夜以泪洗面,”谢北胡平静的诉说着一切,望向老皇帝的眼神寒冷如冰。

      “我知道男子三妻四妾是常事,”谢北胡的声音变得愈发高昂,语调里充满了火气:“可是你千不该万不该,让那些人爬到母后头上作威作福,侮辱、挑衅中宫娘娘的脸面!”

      谢北胡用力掐着老皇帝的脖颈,神情可怜兮兮的流出两滴眼泪,语气委屈得像路边被人踢了一脚的小疯狗:“我母亲是张府的嫡女,你把张府的脸面至于何地,把我的脸面至于何地!”

      “父皇,我小的时候是真的很喜欢您的,”谢北胡的神情变得柔和起来,仿佛一个孺慕长辈的孩童,可是手上的动作却丝毫不见放松,“你教我读书写字,教我骑马射箭,我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给的。”

      “你说过,只要我学会这些,”谢北胡露出一个神经质的笑容,“我就是你最完美的储君,整个大晋都将由我统治。”

      先前在一旁躲避的韩菲菲紧紧捂住耳朵,生怕自己再听到什么秘闻被杀人灭口。

      谢北胡亲昵的唤他:“可是父皇,我已经二十多岁了,从五岁开始,我就尽我最大的努力,想要做好这一切!”

      “可是因为谢扶卿,你就突然改变了主意!”

      他明明可以当上储君的,可是立储的圣旨下来,他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变成了笑话,他从一个天之骄子变成了一个跳梁小丑。

      自此他在心里对老皇帝和谢扶卿、滋生了如毒蛇一般的怨恨。

      脑海里回想起这些往事,谢北胡的呼吸乱了几分,攥住老皇帝脖颈的手掌不自觉地用力,任凭他在自己手底下拼命挣扎。

      “父皇,这是我最后一次喊您了…”谢北胡眸子里压着翻涌的复杂情绪,眼角怜悯的落下几滴鳄鱼的眼泪,哽咽着求道,“我求您心疼心疼我,去死吧。”

      轰隆隆——

      一记响雷骤然炸起,让谢北胡整个人不由得一震,莹蓝色的光芒透过幔帐照进来,照亮了他那苍白无力的脸。

      雨滴声在耳边骤然响起。

      烛火微晃之间,手底下的老皇帝早已了无生息,谢北胡松开手掌,站起来俯视着这个自己名义上的亲生父亲。

      过了好半响,谢北胡转身离去,凉风吹起了他身上的衣衫。

      迎着密密麻麻的细雨,谢北胡的脸满是凝重的神色,他看着矗立在雨中的所有下属,又下意识地转头去看营帐内的老皇帝。

      冷风在耳边呼呼作响,掀开了营帐门口的幔帐,露出了老皇帝那双未合上的眼眸,怒目圆睁,死不瞑目。

      谢北胡微微低头,恰逢细雨落到眉眼,那眸子微阖的脆弱模样,倒像是落了滴难分悲喜的泪。

      他面无表情的走进雨里,声音是自己都未曾料想到的沙哑:“陛下宾天了。”

      谢北胡抽出李昭将军手中的长剑,慢慢地走到谢扶卿面前,锐利的剑锋直指脆弱的命喉,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情绪:“反贼谢扶卿意欲逼宫谋|反,陛下誓死不从,遂被斩于剑下。”

      “本王身为人子,为全忠孝,应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听到老皇帝已经丧命的消息,谢扶卿的神色有片刻动容,一双清冷眼眸里盛满了温和的悲伤,而后缓缓地闭上双眸,生死有命,今日之事无非是他技不如人,怨不得旁人,输了便作罢。

      “不,殿下,别杀他!”

      谢北胡冷着脸看向挡在谢扶卿身前的嬴政,威胁道,“沈侍郎这是何意,莫非与反贼有勾结不成?”

      剑尖刺入肩头引起细密的疼痛,嬴政攥住剑尖拔出来,抬手紧紧捂住伤口。

      他收到173的播报,匆忙的赶过来,结果就看见谢北胡要杀了太子,来不及多想,他只能挡在谢扶卿面前替他挡下这一剑。

      “殿下,太子…”在谢北胡审视的目光下,嬴政硬生生的改口,“谢扶卿不能杀,至少现在不行。”

      嬴政又搬出几个理由出来:“裴安黎已在西北军中立足,若他收到谢扶卿身亡的消息,难保他不会带着北征军南下为谢扶卿报仇。”

      “朝夕之间,皇帝和储君全部死亡,朝野动荡,恐怕会引起诸位宗亲藩王起义争夺帝位,到时候生灵涂炭,百姓民不聊生,也不利于殿下统治大晋。”

      “太子在百姓和朝野中颇得民心,若传出弑父的消息,恐怕不会让人信服,”嬴政的大脑在飞快的运转,他又说,“此次世家贵族虽有参与其中,但还是伤不了根基,难保他们不会趁机反咬一口。”

      嬴政的语气平静无澜,但他直视谢北胡的眼眸,却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根本让人无法探究那里面,究竟藏匿着什么。

      长剑垂下立在身侧,谢北胡敛了敛神色,有一点嬴政没说错,如今的裴安黎确实不同以往。

      但西北边境,大晋正同雍国在打仗,裴安黎真的能弃国家存亡于不顾,带军南下为谢扶卿复仇吗?

      而且,直接斩杀太子谢扶卿,打着拨乱反正的名义,岂不是更加名正言顺。

      待他登上帝位,那些所谓的民心和名声不要也罢,但宗亲藩王和世家贵族那边,确实是有些难办,很难确保他们不会联合起义。

      可不杀谢扶卿,除了落得一个宽厚仁爱的名头,并不能为自己获得更大的利益,毕竟单凭一个只有正统血脉的废太子,如何能抵抗宗亲藩王和世家贵族呢?

      思来想去,谢北胡还是觉得嬴政那些理由有些牵强,不能充分的让自己信服。

      “也罢,”一阵冗长的静默过后,谢北胡深深地看了嬴政一眼,这才开口,“既然是沈侍郎亲自相求,那本王便给这个恩典。”

      “来人,将废太子等一干人全部押入死牢,严加看管,没有本王的命令,任何人也不能探视。”

      嬴政不动声色的松了一口气,高度紧张过后,那股被强行压下的疼痛,便疯狂的涌了上来,他连忙进入营帐内休息,又遣了两个人去请随行的医官。

      刚一坐下,就听见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谁在那里?!”

      “大人,是我。”韩菲菲从暗处里走出,她来到嬴政面前,又将方才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的说与嬴政听。

      过了良久,随行的医官给嬴政治好伤后,便识趣的退下了。

      韩菲菲替嬴政换上新的衣裳,又定定地看了他半响,脸上满是纠结与为难的神色,可她最终什么也没问,只是温声道了声:“谢谢”。

      这句道谢,究竟是谢嬴政当初抢婚、让自己不用因为太子妃的身份而死于非命,还是谢嬴政不计前嫌救下谢扶卿的性命,这就不得而知了。

      这场政|变持续到次日天明,因为杀了太多人,连空气里都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令人瞧着不寒而栗。

      一切都已结束。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奸臣首辅(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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